屋裏有了動靜，高士廉、魏征等老家夥們都坐不住了，紛紛向屋裏走去。
    嗯，主要是太陽已經偏西，曬在身上不似中午時那般暖和，繼續待在院子裏實在是冷的受不了。
    房玄齡自然也不例外，臨進屋的時候回身指指房俊，無聲的警告他一會兒不要多話。
    房俊伸頭往屋裏看了一眼，扯住便宜老爹：“爹，如果我是你，肯定不會現在進去。”
    “你又要鬧什麽幺蛾子？”房玄齡條件反射的認為房俊又要搞事情，虎著臉道：“我警告你，別以為你的藥方能把克明救回來就萬事大吉了，禦醫還在裏麵，克明的病到底是不是你治的還有待商榷，你最好給老夫收斂點。”
    “怎麽回事，房小子，有什麽話你就說，有老夫在你爹還動不了你。”走在房玄齡前麵的魏征回過頭，這老貨鬼精鬼精的，見房俊賴在原地不動，索性也不進屋，就那麽站在屋外等著。
    我信你個鬼，你這小老頭壞得很。
    房俊可沒有忘記，魏征這小老頭一麵承諾王家老貨事後彈劾一麵轉頭就把老王賣了的事情，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楊公公絕不會承認自己跟房俊說過這事。
    思緒從上輩子吃下第一副湯劑五分鍾之內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衛生間的事情上收回，房俊不懷好意的呲牙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剛剛忘了說，那個藥方還有一個排毒的作用，吃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會……，嗯，咱們還是給杜伯伯留點麵子吧。”
    房玄齡表情逐漸變得扭曲，想到老友當眾那啥的場麵，第一時間就想把高士廉等人叫出來。
    但，已經來不及了。
    隔著房門，三人隱約聽到裏麵傳來一陣難以抑製的悶哼，接著就看到高士廉等人和王守義等禦醫以袖掩麵魚貫而出，衝到院子裏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為保持形象最後一個出來的李世民倒是還好，就是臉有點綠。
    屋裏肯定是不能呆了，就算短時間內能清理出來，為老杜的麵子著想，老家夥們也不會進去。
    還是給這個可憐的半大老頭一點時間緩緩吧，希望他能想開點。
    房俊跟著一群老家夥去了前麵的偏廳，老家夥們各自找地方坐下，隻有他一個小年輕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看著跟三堂會審似的。
    李世民坐下之後臉色恢複了一些，先是看看房俊，而後轉頭問王守義道：“王院正，克明的病情到底如何了？那方子可有作用？”
    王守義回憶著方才杜如晦醒來之後自己摸過的脈像：“回陛下，依老臣來看，杜相用藥之後應是有所恢複，但若說能夠徹底根治，隻怕還有些困難。”
    “這麽說來……”李世民頓了頓，看向蹲在門口的房俊：“小子，你確定第二個方子能夠醫好克明？”
    “不確定。”房俊實話實說：“就眼下的醫療條件來說，開刀切除病灶就是在賭命。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們眼下隻知道病灶的大概位置，這樣一來就需要在杜伯伯的腹部切一個比較大的口子。”
    李世民既然問了，就說明老杜的病應該是嚴重到必須開刀的程度，房俊雖然看上去隻有十四、五歲，可他的靈魂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自然不會繼續打馬虎眼，該交待的事情必須交待清楚。
    至於了解一切之後李世民會如何抉擇，那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除此之外，我們對病灶具體是什麽樣子並不了解，就算切開傷口，也很可能找不到位置，所以在開刀切除病灶之前，我們還需要確定腸癰之症具體發病的器官。”
    “在解決了這些問題之後，我們還需要解決感染的問題，好在眼下天氣比較冷，嚴寒會將感染的幾率降到最低，杜伯伯的身體也還算康健，這對他的傷勢恢複有很大的幫助。”
    “最後的最後，我們還需要解決傷口縫合的問題，在腹部切開一個口子不比手指被意外劃傷，它是無法自己愈合的，我們隻能人為的幹預，找一種比較細的線將傷口像衣服一樣縫起來加速愈合速度。”
    “總的來說開刀切除病灶會遇到的困難大概就這些吧，再具體的臣就不知道了，無法單憑想象無法解決所有問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場的老貨們聽的頻頻點頭，別管打開腹腔切除病灶是否符合他們的三觀，單從解決問題來講，房俊的解釋讓他們很滿意。
    高士廉捋著胡子：“小夥子做事還算有些章法，原本老夫還不相信有破腹診病這樣的事情，現在聽你麽一說，倒是覺得有幾分希望了。”
    房玄齡原本還在擔心房俊會胡說八道，但在認真聽完這段長篇大論之後，心中忽然一種古怪的感覺，這小子這是有多想把老杜給切開看看啊，正常人誰會考慮這麽多東西？
    李世民認真想了想，再度開口：“你說的這些問題有辦法解決麽？解決之後有多大把握能夠醫好克明的病？”
    “切口的大小和位置與確認病灶的位置其實是一個問題，這個……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隻能拿人來試。”房俊很清楚，以杜如晦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來講，自己這一番話將會讓很多人死於非命。
    但換個角度來講，隻要能夠確認上麵兩個問題，將來也會有無數人因此而受益，他能做的無非就是把那些因此而死去的人記錄下來，讓他們被後人永遠銘記，哪怕這些人並非唐人，又或者並非良民。
    果然，李世民聽完之後眼都沒眨一下，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說昨天晚上吃了什麽：“傳旨各地州府將死刑犯人即刻押解進京，一月不至者，按同罪論處。”
    好家夥，夠狠啊。
    估計明年來給李老二彰顯仁義的近三百個死囚怕是剩不下幾個了。
    房俊不由自主在心裏替那些即將為大唐的醫學事業奉獻生命的死囚上了三柱香，暗道自己一定叮囑王守義那家夥下手輕點，盡量別不拿人命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