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有大問題的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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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山深處,一口看上去深不見底的礦洞口,房俊在黃甲和一夥甲士的護衛下默默注視著一個一個的礦工從裏麵出來。
這些人全身上下黑漆漆的,身上衣物也早沒了之前的顏色,麻木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希望,在監工的驅趕下機械的邁著步子向休息的地方走去,腳上的鐵鏈隨著他們的移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房俊眯了眯眼睛,對身邊的蘇勖說道:“回頭給他們都配上口罩,陛下讓他們來這裏是勞動改造的,三年之後還會放他們自由,別當成牲口往死裏用。”
“口罩?那是什麽?”蘇勖頂著滿頭問號看向房俊,他能理解這位小祖宗希望礦山少死點人的想法,卻不知道所謂的口罩是什麽東西。
“給他看看。”房俊對黃甲擺了擺手。
口罩這東西不管在大安坊還是在房家的莊子上,基本人人有份,就連黃甲他們這些禁軍甲士也都沒落下。
工人們有了口罩可以少吸入一些煤炭粉塵,甲士們用這東西來保暖,寒風中放下麵甲,裏麵再戴上口罩,比以前舒服了。
黃甲默不作聲從衣甲裏麵掏了掏,不多時掏出一個由數層細麻布製成的方型布塊,緊張兮兮的遞向蘇勖:“小心點,某一個月隻有兩隻,弄壞了頭給你摘下來。”
好家夥,這牛。
論品級蘇勖雖然是內侍,可也比黃甲高多了。
可誰讓他的品級隻適合內宮呢,到了外麵就連黃甲這樣的隊正都敢理直氣壯的威脅他。
蘇勖絲毫不以為不以為忤的接過黃甲遞來的口罩,拿在手裏翻了翻又遞了回去:“縣子,這個在咱們這裏不適用啊,那些髒鬼要不了兩天就給弄髒了,到時候還得發新的給他們。”
房俊沒給蘇勖討價還價的餘地,斬釘截鐵的說道:“那就發給他們,左右不過幾文錢而已,跟人命相比算不得什麽。”
懶得跟蘇勖解釋太多,因為沒有意義,就算他聽懂了又能如何,對現實情況沒有任何作用。
說白了,在房俊眼中,大唐的人口實在太少了,從大業初期到武德九年,這二十餘年的戰爭讓大唐人口銳減,全國普查在冊人口不足四百萬戶。
四百萬戶,就算一戶有十口人,也才四千萬,連後世魔都常住人口的兩倍都不到。
這特麽可是全國的人數!全國!
想想都覺得可怕。
房俊雖然沒有太過遠大的理想,卻也想手上沾染太多自己人的鮮血。
所以,能少死幾個就少死幾個吧,哪怕礦工裏麵不乏罪大惡極之輩。
交待完口罩的事情,房俊已經無心再看下去,草草結束這次礦山之旅,坐上馬車回了長安。
黃甲看出他心情不好,路上小心試著問道:“校尉,可是在為礦山的事情煩心?”
“礦山的問題很大啊。”房俊在車裏歎了口氣,挑開車簾看了一眼即將落下去的夕陽,喃喃自語道:“首先就是安全,那些礦工下礦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安全防護設施,沒有口罩,沒有安全帽,沒有安全鎖具,這不是在采礦,這特麽就是在賭命。”
“可咱們大唐所有礦山好像都這樣啊,標下曾看過開采鐵礦和銅礦的礦山,那邊的環境甚至不如咱們。”黃甲不知不覺中已經將自己帶入到了房俊這邊,替他思考起來。
“別人怎麽樣咱們管不著,但咱們決不能這樣,用囚犯來開采煤礦隻是權宜之計,將來早晚有一天,我們需要雇傭大量的礦工,那時候我們怎麽辦,還像現在這樣拿鞭子驅趕工人下礦麽?”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房俊可不想將來有一天跟魏征對簿公堂,礦山的問題一定要解決,不僅僅是礦工的安全問題,還有礦井的加固,煤炭的運輸,認真想想好像問題真的還挺多。
黃甲有些想不通房俊為什麽會在這種問題上糾結,千百年來誰會把礦工的命當成一回事,別說私人的礦場,就是朝廷控製的礦山又如何,死了人就給家屬丟下三五貫補償款,家屬拿了錢才不會在乎人是怎麽死的。
三五貫啊,不少了,他們這些大頭兵戰死了,有些時候還拿不到這麽多撫恤金呢。
隊伍還在繼續朝著長安行進,房俊縮回車裏繼續琢磨如何改善礦山的工作製度和安全規範,黃甲放空心思悶頭跟在車邊充當護衛。
沒有意外發生的話,天黑之前他們就會回到長安。
然而意外之所以被稱之為意外,中心思想在於它會發生在意料之外。
所以,意外還是不出意外的來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停下來。”臨近渭河的時候,前麵的騎兵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黃甲眉心皺成了一個疙瘩,對掉頭回來的甲士問道。
“出了點意外,一匹馬傷了蹄子,走不了了。”甲士看了一眼從馬車裏探出頭來的房俊,鬱悶的朝黃甲說道:“不知道是哪個不開眼的,在路上丟了一些石子,咱們的人沒看到,踩上去了。”
“蠢貨。”黃甲咕噥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在罵哪個。
“人怎麽樣,沒傷到吧?”房俊的關注點顯然跟黃甲不在同一頻道,相比於馬,他更在乎的是人。
甲士被問懵了,從他入伍的那天,出了這種事情誰會在乎人,全都是問馬的好不好。
黃甲不由瞪向那甲士:“校尉問你話呢,傻了!”
“呃,人,人沒事,就是擦破點皮,不,不礙的。”
“人沒事就好。”房俊鬆了口氣,見黃甲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索性掀開車簾從車上跳下來說道:“過去看看吧,離莊子不遠了,不行回去弄輛大車過來把馬帶回去。”
“喏。”黃甲應了一聲,跳下馬來跟著前來報信甲士向前麵走去。
等到了前麵,房俊就看到幾個甲士正圍著一匹瘸腿馬在路邊忙活,原本披在馬身上的甲片已經被卸下一半,還有一名甲士正蹲在路邊鬱悶的用手捶自己的頭,顯然他應該就是那個落馬的甲士。
房俊過去看了看,見這家夥隻是臉上擦破一點皮,身上其他地方並無大礙,索性便不再管他,轉頭去看那匹明顯待遇不同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