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獨居日常(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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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可吃著飯的手一頓,“停電?怎麽突然停電了?”
    “這哪知道,估計哪裏電路壞了搶修吧。”劉姨隨便找了個借口說道:“好像今天晚上就來電了。不過你冰箱裏的東西都是前兩天買的吧?這下一停電可都不能吃了哦!你可小心點別吃壞了肚子。”
    合理。
    正值夏季,天氣炎熱,牛奶鮮果之類的確是不易保存,時間久了,加上停電,在密封的環境內,更容易產生變質。
    劉姨在步步逼著鹿可接受她的好意。
    “好的,隻是可惜了那些牛奶水果。”鹿可有點惋惜,“這也太不方便了,皮皮性子活潑,每天都得下去遛遛彎才行。”
    “電梯左手邊有樓梯,可以從那邊下去,隻是你行動不便,下樓梯多少得小心一點。”
    鹿可連連點頭應是,表達感謝。“劉姨,這電是什麽時候停的呢?”
    “約莫是今天早上吧。”
    “已經幾個小時了嗎?沒想到家裏還是這麽涼快。”今天出門到客廳的時候鹿可依舊能感受到涼意,與前些天毫無差別,甚至更為陰冷。
    “哈哈——”劉姨幹笑了幾聲,"家裏的空調都開了那麽久了,又不開窗通風的,多多少少會涼快些。"
    鹿可動作雖慢,但也吃了不少,感覺差不多的時候當即放下了手裏的勺子。
    眼看著鹿可停了動作,劉姨也明白她是吃飽了,看著剩下的飯菜,也不免念叨幾句:“小鹿呀,你這不愛吃肉的毛病可真該改改,這才吃了幾口肉。”
    因為視角問題,劉姨也沒有瞧見吃的那幾塊肉,都是悄悄的進了皮皮的肚子裏。
    “夏天嘛,胃口多少有些不好,想吃得清淡點。”鹿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腦子一轉拋出了一個借口。
    “你們這些小年輕呀~挑嘴!行了,我這就收拾了,晚上給你帶點清淡的!”說著就起身,也沒耽擱手裏的動作,麻利的將餐桌上吃剩的飯盒收了起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好的,劉姨您慢走。”鹿可點點頭,跟著起身想要送送她。
    劉姨忙攔住了她,抱著手裏的飯盒就走了。
    雖是攔了,鹿可也是慢悠悠地跟著往前走了走,直到聽到了“砰——”的關門聲,人還是慢慢的走到了門口,摸了摸門把手,蹭到了一把灰,其他好像沒有什麽異常,完好無損。
    沉下心聽了聽四周的聲音,靜悄悄的,除了自己淺淺的呼吸聲,還有皮皮低低的嗚咽聲,四周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了,也沒有家裏電器的機械音。
    靜待了一兩分鍾,鹿可轉身就往回走了。期間順手摸了摸旁邊的擺設物件,都蹭到了好些灰塵。
    這是…什麽情況…今天的房子哪哪都透著不對勁,一時間分不清哪個是虛幻,哪個又是現實。
    前幾天親眼所見的現實,和她今日所觸及的實感,像是跨越了時間的長河。如果說幾天前是還原的案發前生活的環境,今天更像是事件過去很久很久之後棄置的屋子,到處都是塵埃。
    而劉姨,對這一切都恍若不見,隻字不提。
    鹿可在客廳晃蕩了幾圈,輕聲喚了聲:“皮皮。”
    皮皮拖拽著一瘸一拐的腿,靠近了鹿可,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腳踝,發出嗚咽的聲音。
    鹿可順勢蹲了下來,將導盲杖放在了一邊,雙手捧起了皮皮的腦袋。指下是結了塊的糾纏著的毛發,黏在一塊都分不開。收回右手放在鼻前聞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腥臭氣。
    心下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順著頭摸了摸他的耳朵、嘴巴、身軀、腳…皮皮乖巧的任由鹿可摸著,隻是碰到傷處時,才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
    鹿可的眼眶有些酸澀,眼角泛起了水花,小心翼翼的把皮皮抱入了懷中,輕撫著它的脊背。
    它一定,很愛它的主人吧。
    “皮皮,今天還去溜圈嗎?”鹿可有些心疼,傷的這麽重真的還有出門的必要嗎?不過是徒增痛感。
    “汪!”皮皮卻堅定的回應了一聲,搖晃著尾巴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不必擔心。
    鹿可抱著皮皮起身,順手也拿起了一邊的導盲杖,敲擊著地麵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沙發邊,拂去了沙發上的灰塵,將皮皮小心地放在了沙發上,“皮皮,不要動,好好休息。”
    皮皮聞言親昵的蹭了蹭鹿可,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
    鹿可又安撫著摸了摸皮皮的腦袋,然後起身離開。
    時間不多了,目前這間屋子,事發當夜更多的線索呈現在了鹿可的麵前,可惜她卻看不見。隻能靠著雙手一處一處的去摸索了。
    鹿可先是回了臥室,摸了摸臥室的門把手,是強力劈砍後的痕跡,力氣很大,三兩下就把門鎖完全破壞了。地上摸到了好些雜亂的物品,翻開踩踏褶皺的書頁、碎掉的玻璃渣子…桌麵倒是少了很多物品,大都被揮掃到了地上,隻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小件。床上的被褥蹂躪在了一起,再也沒有之前起床後的餘溫。床沿床腳有著細長的劃痕,像是尖銳的指甲劃過的痕跡。
    檢查完臥室,鹿可並沒有去廚房的意思,而是轉頭去了衛生間。
    廚房,劉姨已經進出過好幾次,有什麽線索,應該也會被處理掉吧,況且有多是些刀具、瓷器類的,更容易劃破手指了,剛剛的一番摸索,鹿可的指尖已經不小心戳了三四個血點了。
    今天停電,衛生間的燈光也熄滅了,昏暗的環境,隻剩下外牆上側一尺見方的小窗戶。窗外的光透過窗戶灑落,在門口餘下淺白的影子。衛生間的環境一反常態的很幹淨,並沒有任何灰塵,除了沒有燈光外,幾乎與一天前一模一樣,幹淨,整潔,沒有灰塵,也沒有頭發絲。抽水馬桶的蓋子也敞開著,黑色的身影臥在底部,在聽見聲音的一刹那就順著水管縮了進去,好似不曾出現。
    盡管鹿可並不能看見。
    鹿可徑直站在了洗手台前,鏡子裏照出她的模樣,是她,又似乎不是她。嬌美柔弱的臉在無聲的哭泣,清澈無神的眼眸裏滿是絕望與驚懼,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墜落於籠罩著她的黑暗之中。
    無所覺的打開水龍頭,水管有些許堵塞,發出“嗡嗡”的震動聲,幾秒鍾後,水才噴湧而出,帶著濃鬱的消毒後的味道。
    鹿可伸出手在水下衝洗,沁出的血珠,混著滿手的灰塵,不斷地流進水池裏,接觸到的瞬間又像是被什麽吞沒了一般,消失不見,整個水池依舊光潔如新。
    反複衝洗了幾遍才覺得將手洗了幹淨。
    然後也沒有多待,就出了衛手間。
    剛剛洗漱的時候鹿可就發現了,衛生間不同於其他地方,她剛剛用手摸到的地方都沒有感覺到一點灰塵,幹淨得一如往昔。
    這份特別,在此時此刻,更顯得詭異。
    或許有什麽東西有著強迫症,日複一日的藏匿在衛生間裏,盡心盡力地保持著它的幹淨。
    也就不奇怪,為何前幾天,用了那麽多次,衛生間能幹淨到連一根發絲都不曾出現。好似她連洗頭都不會掉一根頭發……
    “滴滴滴——滴滴滴——當前時間:十五點整。”
    皮皮之前一直聽著鹿可的話,安靜的蜷縮在沙發上休息,在聽到時間播報的一刹那拖著行動不便的身子從沙發上一躍而下,跑去玄關的位置叼來了鏈子,又一瘸一拐的跑到了鹿可的麵前。
    “汪汪——”通過叫喚催促著鹿可趕緊出發。
    鹿可隻好蹲下身子,摸索著給皮皮扣上鏈子。剛剛洗幹淨的雙手,又像是粘上了暗紅色的鏽斑和灰黑色的塵土。她也沒有在意,隻是順從的牽著鏈子,用導盲杖敲擊著地麵,往屋子外走去。
    走出大門,屋外的空氣一下子熱烈了起來,終於有了夏季悶熱的感覺。
    在鹿可看不到的地方,樓道的牆壁上都是焦黑的痕跡,除了她的大門。
    這是鹿可第一次在看不見的情況下,由皮皮牽引著去樓下遛圈,第一次將自己的信任交托於它。
    盡管心底還有些細枝末節的擔憂與害怕,但麵上卻不敢有分毫顯現。
    皮皮帶著鹿可帶到了電梯前,鹿可摸索著焦黑的牆壁,摸到電梯的上行下行按鈕,按了幾下,等待了一會兒,確實沒有反應。
    伸手又摸向了電梯門,摸到的卻是詭異的凸起,層層疊疊。鹿可張開五指,試探的靠上去,與她張開的手掌奇異的相似……像是有很多人被困在電梯裏,伸出手拚命的拍打著電梯門,試圖逃出,終是枉然……
    右手仿佛被燙了一下,鹿可猛的收回了手,心髒在體內劇烈的跳動,克製的身體和牙齒的顫抖,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平靜地對皮皮說:“皮皮,去樓梯吧。”
    皮皮轉頭看了看鹿可,看著沒什麽異常,“汪”了一聲就帶著鹿可往左側的樓梯口走去。
    樓梯空無一人。
    牆壁也殘留著焦黑的痕跡,地上是雜亂不堪的腳印,夾雜著些許暗紅色的汙漬,是一片混亂後的狼藉。
    也無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