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哄不好的小師妹與荷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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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麽,我隻是告訴胡學監,昨日咱們在外麵酒樓吃喝的確違紀。可是,我看到許君定等人去勾欄依紅偎綠。”
    “啊,我們怎麽沒看到?”一旁的猶文伸長脖子,滿臉好奇地問道。
    楊平安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你們正忙著喝酒吃肉,我也是無意瞥了一眼,知道是他們。”
    蘇卜易甚是狐疑地小聲嘀咕了起來。
    “不對吧,貴陽府城的勾欄不在這一帶啊,該不會是你看錯了吧?”
    “你怎麽知道?”旁邊幾名播州子弟異口同聲喝問道。
    “我不是,我沒有,我隻是聽別人說過,真的,你們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楊平安鄙夷地瞥了一眼喜歡花錢辦事的某位土豪同窗,此刻那邊,許君定等一幹人已然是麵若死灰,搖搖欲墜。
    楊平安暗暗得意地摸了摸自己英挺的鼻子,倘若不是自己那敏銳的嗅覺,聞到了這幾個家夥身上的脂粉香味。
    再加上這幾個家夥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很容易就猜測出這幾個家夥到底昨天幹了什麽,自己還真不好禍水東引報複回去。
    “爾等就給本官站在這裏,午休之前,不得擅離,明日一早,爾等倘若不把檢討交到本官手中,有你們苦頭吃。”
    此刻,鐵青著臉的胡學監一番訓斥之後,拂袖而去,扔下了哭喪著臉的許君定等人站在毒辣的日頭之下。
    享受著這天無三日晴的貴州那難得的紫外線麵部消毒。
    此時,剛好向著這邊走來的王朝顏主仆,一臉迷茫地看一眼站在屋簷底下的楊平安等人,又瞅瞅站在空地上曬太陽的許君定等人。
    “這是幹嘛,難道他們是特地在外麵等小姐你嗎?”
    花花好奇地張望一番,小聲地朝王朝顏嘀咕道。
    “閉嘴。”王朝顏瞪了眼這個呆萌的偽書僮,麵對無數雙同窗炙熱的目光。
    俏臉悄然生暈的她維持著淑女,不對,是生員風範,就這麽從兩隊人中間經過。
    然後在楊平安跟前頓住了腳步,回眸轉首,水眸眼波分外柔媚。
    “楊師兄,你們這是在幹嗎?”一聲帶著好奇的詢問,讓楊平安頓感壓力倍增。
    楊平安抬手拭了拭額角,又指了指身邊的同伴。
    “我們在乘涼,屋裏太熱了。”
    “啊對對對……”播州子弟齊聲附和,點頭不已。
    “那他們呢?”王朝顏微微一瞥身後,聲音小了些許。
    許君定此刻麵若死灰,表情絕望,抬起了袖子遮麵。府學小詩仙整個人已然搖搖欲墜,眼眶漸漸泛紅。
    自己等人在師妹心目中那勤學好問的高大形象將會坍塌,日後還有何顏麵再見師妹?
    楊平安看到了許君定等人心喪若死的模樣,笑了笑,向令一幹同學情緒跌宕起伏的王師妹溫和一笑,道。
    “師妹還是聽他們自己解釋為好。”
    “對對對,師妹你問他們,聽他們說更有意思。”
    王朝顏狐疑地打量著這幾位表情古怪的播州籍同窗,終究壓不住好奇心,回眸看向另外一邊。
    “許師兄,你們幹嘛站那邊,不曬嗎?”
    許君定看到這幫播州子弟那興災樂禍的笑容,心頭一梗,努力鎮定強行狡辯道。
    “有勞師妹相問,我們這些北方人士,許久若是不見太陽,就會覺得渾身難受。這天無三日晴的地方,難得有這樣的朗朗晴空,所以就特地來曬上一曬……”
    “啊,對對對,許同窗言之有理,今日這日頭正合吾意。”
    饒是王朝顏修養極好有大家風範,此刻仍舊控製不住地翻了個可愛的白眼,拉著好奇張望不已的花花就往課堂內走去,決定不理這些神經兮兮胡言亂語的瘋子。
    正在曬太陽的許君定惆悵地看著王朝顏的身影消失在課堂內,惡狠狠地瞪著楊平安低喝道。
    “楊平安,你夠狠!”
    “彼此彼此,主要還是我們南人細皮嫩肉,比較怕曬,比不得諸位皮厚肉糙的北方好漢。”
    楊平安這一本正經的風涼話讓一幹播州子弟笑得東歪西倒,就連那些站在窗後看熱鬧的同窗也有不少笑得直打跌。
    倚在門口的朝外張望的王朝顏笑得差點扶不住門框,看到不遠處老師正朝著這邊行來,飛快地縮回了課堂趕緊坐好。
    可是一回想起方才楊平安那副賤兮兮很不正經的模樣,王朝顏的唇角總會不經意地揚起。之前沒看出來,那家夥居然也有這麽不正經的一麵。
    仙嗡一聲弦響,箭靶紅心處,精準地命中了一支羽箭。
    楊平安吐了口濁氣,活動了下雙臂,準備再次練習之時,就聽看到那蘇卜易、猶文等人正興衝衝地朝著這邊快步行來。
    “楊平安,方才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可惜你不在現在未能目睹,哈哈哈……”
    蘇卜易還沒走到跟前就已經興奮地說道。
    楊平安打量這幾位播州子弟人均興奮的模樣,不禁奇道。
    “什麽大事值得你們這麽高興,難道是季考前測試取消了?”
    方才還很興奮的一眾播州子弟麵色頓時變得相當的難看。
    喜歡棍棒拳腳多過四書五經的猶文忍不住幽怨地道。
    “大哥,能不能別提測試了,我這胳膊都還沒好,可那老頭硬是不許我請假,必須加測試。”
    蘇卜易鄙夷地瞥了眼左手都已經能玩牌九,卻非要拿根布條掛在身前的猶文,上前小聲向楊平安嘀咕起來。
    方才在食堂,許君定還有安堯臣等人,都覺得自己有資格成為王小姐良配,結果大家都不甘示弱,紛紛爭執起來。
    之後府學內的流官子弟、水東水西土司,以及播州子弟在那裏打賭,誰能夠摘下這朵嬌花,便奉其為大哥。
    “那你們這麽興奮幹嗎?”
    蘇卜易等人的目光都落在楊平安的身上,蘇卜易半是羨慕半是妒忌地打量著比自己略微帥那麽一丟丟的楊平安,道。
    “據我觀察,王小姐一直都對你另眼相看。所以我們弟兄幾個都覺得,你的機會,肯定要比其他人要大得多。”
    “是嗎?”
    楊平安抿了抿嘴,腦海中閃過王朝顏那張巧笑嫣然的俏臉,還有坐在課堂內,不時偷偷斜瞥過來的桃花水眸。
    還有那日被自己救下時,近在咫尺的俏臉與修長玉頸皆浮現出的羞怯粉色,亦如那人間四月天的夭夭桃花。
    心頭微亂的楊平安再次張弓搭箭,弦聲一響,羽箭精準命中靶心。
    看到這一幕的播州子弟,都覺得楊平安這一箭又帥又酷。
    。。。
    一身得體的生員服飾,被腰帶在腰部勾勒出了盈盈一握的纖腰,前襟卻甚是雄偉誇張的王朝顏,領著平平無奇,捧著包裹的書僮花花步入了課堂。
    就一如往常般感受到了所有的目光朝著自己聚集而來,王朝顏水眸暗瞥,看到了楊平安也在打量自己。
    花花一如往常般坐在楊平安與王朝顏之間,打開了包袱,從裏邊取出了屬於王朝顏讀書的事物,隻是今日,多了一個用一根粉色的絲帶紮著的油紙包裹。
    花花將這個油紙包裹遞到了楊平安的書案上,小聲道。
    “我家小姐送你的荷花酥,謝謝你前天那一箭之恩。”
    楊平安看著那散發著淡淡誘人香味的油紙包,再看王朝顏。
    隻看到她此刻正在專注地整理著書案上的事物,隻是,那張白皙的俏臉,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淡淡的桃紅。
    襯得那雙波光漣漣的桃花水眸越發的嫵媚誘人。
    楊平安嘴角愉快地輕揚,手指輕拔著那絲粉色的絲帶,想必這該是王朝顏親手係上的。
    “替我謝過你家小姐,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聽得這話,兩眼直勾勾瞪著那個油紙包的花花不禁小聲道。
    “那桃花酥你還吃嗎?”
    “花花!”一直沒有往這邊瞄上一眼,卻一直凝神細聽二人對答的王朝顏頓時羞惱地輕嗔道。
    這個饞嘴丫頭,實在是太丟本小姐的臉。
    “哦,我就隻是隨口問一句嘛,小姐你親手做的那麽好吃的荷花酥,萬一楊公子不喜歡,總不能浪費了。”
    “花花閉嘴。”王朝顏那軟軟糯糯的嗓音此刻明顯有點氣急敗壞。
    楊平安趕緊一口將那荷花酥咬掉了一半,真誠地連連頷首,還朝著王朝顏翹起了大拇指。
    俏臉都快燒起來的王朝顏終於暗鬆了口氣,看到楊平安大口咀嚼,一臉甚是享受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小得意,不枉費自己花了好一番心思。
    有些話想要與楊平安說,可是看了眼身邊這讓自己很不放心的花花,王朝顏靈機一動,白皙宛若粉藕般的素手提起紫毫小楷毛筆。
    書僮花花再次伸手向楊平安的書案,隨後書案上便多了一張紙條。
    楊平安攤開之後,就看到清俊秀雅的三個字,還有一個十分漂亮的花押,雖是墨染於宣白之上,卻宛如桃花生機盎然,將朝顏二字掩於其間。
    “好吃嗎?”
    正人君子楊平安默默地看了眼,便在這三字下方落筆。
    “不好,因為吃過你送的荷花酥之後,日後再難覓到如此美味了。”
    王朝顏一臉專注模樣看著那位兩眼昏花的老儒,聽著他在那裏講課。
    實則眼神總會不時地悄悄瞥向一旁,看向楊平安。
    當看到對方落筆於紙上時,一抹小歡喜與小得意令她唇角愉快的淺揚起來。
    看到忠心的丫環花花將那張紙條小心地遞了過來,王朝顏頗有些心虛地用書本蓋住,水眸眨也不眨地看著上麵講課的老儒,直到確定對方未曾察覺,這才悄悄地從袖中伸出了纖白的玉指將紙條一點點地展開。
    當看到不好兩個字出現在自己視線中時,王朝顏好看的水眸訝然地瞪大,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緩緩扭頭朝著楊平安望去。
    眼神幽怨到不行,哄不好的那種。
    可楊平安平靜自如的在那裏翻著手中的書冊,仿佛一點也不因為自己過份的言辭,刺傷了溫婉賢淑的少女芳心而羞愧懊悔痛哭流涕,反倒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不生氣,我才不生氣。”
    王朝顏努力在自我安慰,就是她緊抿著濕潤的櫻唇,兩腮輕鼓,猶如一隻正在生氣的白玉河豚般可愛。
    磨了磨牙根,不生氣的王朝顏氣鼓鼓的又將紙條展開了一線。
    “咦?”
    楊平安此刻把手中的書冊立了起來,以此來方便自己把眼神落在生氣的表情顯得又萌又可愛的王朝顏身上。
    然後王朝顏的表情開始發生了變化,原本因為生氣而瞪起的桃花眸子中,犀利的目光,漸漸地變得柔軟,似乎多了三分的羞怯,兩分的嗔意,以及五分的沾沾自喜。
    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脊梁,讓楊平安有些擔心,隨著她急促的呼吸,那宛若嫩豆腐般顫巍巍的胸襟,會不會被書案邊沿刮傷。
    等到回過味來的王朝顏橫眸瞥來,楊平安已經變成了正在養蓄浩然之氣的府學優等生,正專注地望著教授凝神聽學。
    紙條,再一次被花花傳來,楊平安攤開之後,除了一個漂亮的花押,便是一個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