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吃的。”
    葉元霜一眼瞅見熟悉的保溫桶，立馬猜到了裏麵裝著的是什麽。
    蘇懷仁一門心思在藥品上，他因驚奇這些藥品的包裝，摩挲著研究，沒聽清妻子的話。
    “怎麽了？”他扭頭詢問。
    葉元霜掃了眼縮在牢房角落，沒有動靜的人，搖了搖頭，“你先給小久上藥。”
    燕徑庭背部的傷口還沒來處理，這藥送來的正及時。
    醫療箱的藥，給大麵積的傷口使用了後，沒剩多少。
    藥粉都是拇指大小的瓶子裝的，還有些深顏色的藥水，似乎是消炎用的。
    黑暗中，蘇懷仁摸黑給燕徑庭上完藥，憋著一口氣，雙手打顫，臉色也跟著白了幾分。
    “舅父……”
    燕徑庭伸手攙扶他。
    蘇懷仁拍了拍他的手，聲音壓低了幾分：“我昏迷多日，一路前行，可見到隱衛留下的暗號？”
    燕徑庭搖頭。
    他被褫奪封號後，手底下的勢力分崩離析。就連隱衛也被人暗中追殺，傷亡慘重。
    母妃因他被牽連，流放至寒山寺。他怕有人會對母妃下手，派去貼身隱衛，暗中保護。
    事發突然，其餘的隱衛與他失聯，不過算算時間，也該追上來了……
    蘇懷仁也估算到了，緊繃的心神，稍稍得了些喘息。
    隻要撐到隱衛趕來，一切都還有轉機……
    夜間，深寒肚餓，確定縮在角落的人，沒有什麽危險性，葉元霜也不再藏著掖著。
    暖熱的飯食拿出，肉湯的香味，順著保溫桶蓋口蔓延而出，香氣四溢，與冰冷腐爛的牢房格格不入。
    滿滿兩大桶的飯菜，可見準備之人心細如發。
    葉元霜聞著暖胃的香味，眼眶不自覺紅起。
    仿佛一切苦盡甘來了。
    “我來喂娘。”蘇懷仁察覺妻子的情緒不對，接過碗筷的同時，拍了拍她的手：“元霜是為夫害你受苦了……”
    燕徑庭捧著暖熱的湯，還沒送進口，敏銳地發現了一雙躲在暗處緊盯著他們的視線。
    他扭頭看去，對上了一雙直勾勾的眼睛，赤裸裸的毫不掩飾。
    是蜷縮在角落，一直沒有動靜的“犯人”。
    燕徑庭猛地直起身，擋住了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神。
    蓬頭垢麵、滿身髒汙的人，窸窸窣窣地坐了起來，被擋住了視線，慢吞吞地反應過來，仰頭看向燕徑庭，齜牙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
    “葉孤城。敢問閣下大名？可願交個朋友？”
    葉孤城扒了扒亂糟糟的黑發，又擦了擦黑黢黢的雙手，笑容帶著幾分討好。
    “免了。”燕徑庭聲音冷淡。
    葉孤城已經站了起來，背著手，搖頭晃腦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緣分一場，相見即是相識，閣下又何必急著拒絕，如何？”
    燕徑庭看不出他何意，麵無表情，沒有出聲。
    葉孤城卻心想，他既不說話，那便是默認了。
    “幸會幸會。”他敷衍地拱了拱手，邋裏邋遢的外貌，搭著行禮的姿勢，顯得不倫不類。
    葉孤城搓了搓手，眼睛冒著精光，滴溜溜地轉了圈：“你們在吃什麽？葉某也餓得心慌，分我些嚐嚐如何？”
    此話一出，蘇懷仁與葉元霜對視了眼。
    燕徑庭的視線微頓，由上至下從他身上掃過，落在一處時，忽然頓住。
    “嘿呀嘿呀！你們真是大好人啊！”
    葉孤城捧著碗蓋，喝了熱湯，臉紅撲撲地讚歎了聲。
    似乎是食髓知味，他舔著唇舌，眼神飄忽地落了過來，嘖嘖稱奇：“這雞湯鮮嫩緊致，肉質酥軟嫩滑，連帶著骨頭都香飄四溢，再來一碗！”
    他這話是衝著燕徑庭說的，因為就在方才也是他先鬆的口，不然他還一定能吃喝到這麽鮮香的湯飯。
    飯菜本來就僅夠四人分量，能均出一份，已是最大限度。
    燕徑庭皺眉，這一次冷聲拒絕：“沒了。”
    葉孤城探長了腦袋，顯然沒死心：“我瞧著不是……”
    “醫聖葉無痕是你何人？”燕徑庭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
    方才他無意瞥見他左手上印著的龍爪花，那是藥門宗師弟子才有的圖案，尤其是血紅的顏色越深，其醫術越精湛。
    先帝病重之際，曾派人天下搜尋各地名醫，自詡醫聖的葉無痕，他有過一麵之緣。其左手的手腕上，便紋著一朵層層盛開的龍爪花。
    葉孤城懶散遲鈍的視線，劃過一絲暗芒：“沒想到燕兄還認識家師……”
    燕徑庭收回視線，輕抿了下唇。無人可知，他的手心微微發汗，漆黑的眸中閃爍一縷微光。
    “娘！娘你怎麽了！”
    蘇懷仁的一道驚聲，打斷了兩人的暗流湧動。
    原本安靜躺睡著的老祖母，忽然渾身抽搐不止，口吐白沫，臉白如紙，宛若死屍。
    葉孤城轉頭便對上了燕徑庭漆黑的眼眸，一眼讀懂了其意。
    “要我救？你可知道我是誰？”
    燕徑庭按住心底湧上的煩躁，“你想要什麽？”
    葉孤城很滿意他識時務的態度，摸了摸下巴，又舔了舔幹燥的唇舌：“交出剩下的湯食，我便勉為其難幫你一把。”
    燕徑庭摩挲保溫桶微涼的觸感：“…好。”
    兩人的交談沒有避著旁人，蘇懷仁和葉元霜自然一字不差地聽了去。
    葉孤城他們可能不認識，但當時轟動京城的醫聖葉無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醫聖的親傳弟子竟然淪落至階下囚，實屬難料……
    葉孤城不知從哪裏掏出幾根銀針，紮進在老祖母的幾個穴位。不消片刻，渾身抽搐的人，立馬平靜下來。
    “寒氣入體，我給她紮了兩針，可短暫緩和，但治標不治本，沒有藥，最快三日，爆體而亡。”
    葉孤城輕飄飄下了結論。
    “需要用到什麽藥？”
    葉孤城似笑非笑，扭頭看向四麵八方圍得死死，不見天光的地牢，“就算我告訴你們，你們也拿不到藥，且……藥拿到了也沒用。”
    “這藥需要現煮現熬，期間不得超過一炷香時間，不然藥效散盡，喝了也沒用。”
    葉孤城可不是冷嘲熱諷，他說的都是真心實話。
    “即便你是武成王，現如今被關進不見天日的地牢，管你再怎麽手眼通天，也做不到三日之內，找齊藥草。”
    呲啦！
    細微聲響，燕徑庭撕下一片紙張，遞去紙筆。
    他道：“你隻管寫下。”
    他確實做不到，但有人興許可以……
    …
    清晨，江時醒揉開睡眼，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慢吞吞地蠕動著，占滿了她的視線。
    她遲緩的大腦慢慢收攏回神：“阿容…？”
    “姐姐，看…看這個。”
    阿容抬起頭，雙手捧著什麽東西，湊到她眼前。
    江時醒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才看清是什麽東西。
    那本用來傳遞消息的本子，又傳回來了！
    她的大腦驟然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