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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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裏貼著暗紅色玫瑰紋飾的牆紙,配合幽幽的燭光看上去很富有浪漫的情調,更何況桌上擺的還是正宗的法餐,紅酒鵝肝配牛排,盤子邊緣用墨金色的筆觸寫意地勾勒出“卡塞爾”的英文,貴族氣息濃鬱。
身處於在這樣的環境裏,舒熠然卻完全不敢放鬆下來,因為對麵坐著一臉平靜的蘇茜。
卡塞爾學院內能提供完全隔音的私密包間的地方不多,這家法餐廳算是其中之一,平常蘇茜請自己吃飯多半都會把室友諾諾拉上,今天擺明了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姐弟局。
“最近過的怎麽樣?我課業有點忙都沒怎麽見到你。”蘇茜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挺好的,在跟著曼斯教授研究尼羅河流域曾經的文明河和其中與龍族的關係,然後就是等那邊的審批回複。”舒熠然動作標準地切割著牛排,尋思著蘇茜把他單獨交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快期末了,複習的怎麽樣?”
“沒什麽問題,學的東西都挺簡單的。”舒熠然對考試向來從不擔心。
蘇茜點點頭,“我想也是……之前諾諾跑芝加哥去玩了幾個星期,回來後發現複習不完了,求我幫她,我要忙獅心會的事情沒空,你幫她補補課怎麽樣?”
“就這?小事情。”舒熠然立馬應允了下來,如果隻是蘇茜讓他幫忙辦事的話都不算什麽,別說期末補考,代考他都可以考慮一下。
“還有一件事,”蘇茜抿了一口紅酒,“你最近在和我們準會長和準副會長混在一起幹什麽呢?連課都很少去上。”
舒熠然心說果然是這件事!
“研究資料。”
“並加以實踐?”蘇茜看著舒熠然的眼睛,“我拍照的時候自己也會去查的,你應該也知道,雖然我不懂碑體,但我知道拉丁文的標注是什麽意思——‘此為禁忌之門’。什麽樣的東西能被稱為禁忌呢?”
“沒什麽,獅心會的遺產而已。”舒熠然並沒有編織謊言的打算,他其實對此早有預料,“校長告訴我們的,所以我們聚在一起研究,或者說——加以實踐。”
“什麽遺產?我作為獅心會的人都不知道。”
“血統精煉技術。”舒熠然很清晰地說出了這個名字,“一種很危險的技術,能短暫提升血統,但也可能讓使用者淪入地獄。”
蘇茜握住酒杯的手微微用力,“你們實踐這種東西幹什麽?一旦被發現,就算是校長也難辭其咎,秘黨不會容忍任何想要向龍類靠攏的行為。”
“他們是將軍,躲在後方,而我們是持槍拿劍的士兵,身處於戰場前線。首先得要擁有未來,才有資格談論這個未來好是不好,姐,你說對嗎?”舒熠然說。
“我們都是士兵,你卻打算一個人去拚命?校長到底說了什麽,才能讓你有這樣的危機感?”蘇茜看著自家的弟弟,深呼吸幾次,“如果你執意要學,那我也要。”
“我們總得留下一個,以後能站在正常人的角度為我們說話的人,就我們家也好,獅心會也好,不能冒著全部站在被審判席的位置上的風險。”舒熠然搖了搖頭,“我不希望你去接觸這種技術,這是單程的車票,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那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你其實可以撒謊的。”蘇茜的語氣依然平靜,她很少對舒熠然發過火,但此刻她的眼角微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
她需要一個答複,否則她不能接受舒熠然這樣彷佛破罐子破摔一個人背起所有的態度,蘇茜很討厭別人打著為她好的名號擅自為她做出決定,就算是父母也知道她的這個禁忌從不去觸犯。
明明都是家人,一家人就該一起把所有的東西都扛著,而不是其中的某一個人去承受一切。
舒熠然輕聲說:“因為初中我曾經答應過伱,我沒有什麽事情再會瞞著你。”
於是所有的怒氣忽然就散了,隻剩下些許無奈。蘇茜沉默了很久,她想起那天下午舒熠然被她一句話嚇哭了,她倉促之間和舒熠然許下的約定,和背負起來的作為姐姐的責任。
舒熠然確實是這樣的人,在某些方麵比楚子航還要死腦筋,因為他們曾經拉過鉤,舒熠然就真的不會把任何一件事再來瞞著蘇茜,隻要蘇茜問了,他就必然會說,包括他的言靈,以及這次的血統精煉技術。
蘇茜忽然說:“不到性命攸關的時刻,不要去嚐試那種技術。”
“好,我答應你。”舒熠然認真地答道。
“你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蘇茜伸手想去摸摸舒熠然的頭發,舒熠然也順從地低下頭,跳動的燭火映在兩人的瞳孔裏,帶著明亮的弧光,此刻蘇茜的眼神比春天的池塘還要溫柔,又因為燭火而有了彷佛可以直接觸摸的溫度,“要做什麽就自己去做吧,你是S級,該有自己的天地。但要是你哪天覺得累了,姐姐這裏永遠能為你遮風擋雨。”
街坊裏的老人常說每個人都像船舶有屬於自己的港灣,躺進去了就不怕風吹雨打,對艾莉西亞來說這份港灣可能是地中海旁夏日溫暖的沙灘和海風,對酒德亞紀來說這份港灣可能是葉勝調侃的話語,而對舒熠然來說大概就是蘇茜。
船在海上漂泊的再遠再久,他也終究要回到那個溫暖的港灣裏,隻要在那裏他才能感受到安心,隻有知道那個人離他隻有很近很近的距離,他才能真正安穩地睡著。
如果說年少的喜歡是清澈甘甜的綠洲,真正的親情大概就是浩渺無邊的滄海,見識過滄海的人,又怎麽會因為一星半點的小湖而止步不前?
舒熠然的世界或許很小很小,但蘇茜一個人就能包容下他那片小小的世界裏大部分所需要的溫暖,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去擴充這個世界,那他們的付出大概也要像海一樣寬廣才行。
“吃飯吧,吃完你和諾諾自己約時間補課。”蘇茜收回手,轉移話題表示已經不想再提剛才那個有些沉重的話茬,隻是默默把事情埋進了心裏。
或許就像諾諾曾經的形容,蘇茜是個什麽都能容納的樹洞,隻要不是正在提起的東西,她都能掩藏的很好,彷佛從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