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Asp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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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從出租車上下來,看著湖畔幽深靜謐的紅磚老宅發出沒見過世麵的讚歎聲。
這是被稱為“湖園一號”的老公館,因為整條湖園路上就這麽一個門牌號,庭院是極為配合氣氛的深綠色,沉重的黑色鐵藝大門向兩邊張開,老宅內部有些昏暗的燈光映照出深色格子的桌布,穿著白衣的侍者等在大門的兩側,看上去恭謹而謙卑。
能在這裏用餐的想來都是有錢有格調的成功人士,食材的用量精確到克,擺盤絢麗的可以拿去藝術展上當參賽作品,穿著鋥亮鱷魚皮鞋和昂貴的手工西裝的優雅男士與同來的女伴用恰到和好處的音量談論著自己對於意大利菜和紅酒的見解,店內播放著高雅而舒緩的古典音樂,格調高的一塌糊塗。
但今天像路明非這樣穿著一百多的羽絨服的衰仔也有機會來感受所謂上流的生活,全因為那個便宜師兄一時興起直接包下了整個Aspasia請路明非和班上的同學們吃飯,把這個米其林三星的典雅餐廳變成了朋友聚餐的小飯館一類的地方。
路明非算是來的很早的一個,報出舒熠然的名字後侍者引領著他入內,但餐館裏此時已經有人坐著了,那人坐在中間最顯眼的一張小桌旁,翻看著大概是從店內自帶的書架上取下來的一本精裝書籍。
路明非目瞪口呆,因為坐在那裏的人他再熟悉不過,以前初高中每一次做操都能看見對方的身影從教學樓的過道上經過,給每一個班打下評分。那是全校女生共同的夢中情人,此僚當誅榜絕絕對對的隱藏第一——楚子航!
“來了?那找個位置先坐著,你來的挺早。”舒熠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路明非回頭一看,他正拿著紙巾擦手,像是剛剛從洗手間出來,“那邊的你應該認識吧?你們仕蘭中學的學長,我的大學室友,楚子航。”
路明非有些結結巴巴地說:“當然認識,我隻是沒想到你們竟然也認識,而且這次聚餐楚師兄也在……”
舒熠然加楚子航這是個什麽組合啊?等會小美女柳淼淼來看到這種場麵不得尖叫出聲?這兩個人坐在這裏就是對所有男生的氣場壓製,宛若皓月麵對螢火,也不知道等會兩位大佬碾壓了全場之後會不會來一句“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這時路明非注意到舒熠然身上的風衣換了,雖說同樣是黑色,但胸口的品牌卻有所變化,這讓他有些懷疑大佬是不是每半天換一件衣服的奢靡作風。
實際上那件早上新去買的風衣由於被村雨割破了的關係被舒熠然丟去了垃圾桶,他身上的是下午又去買的,當然這一件是楚子航付的錢。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到達了餐廳,來這麽高檔的地方吃飯對於許多人來說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正在心裏讚歎這座老公館的裝修設計,結果一進門就看見舒熠然、路明非和傳說中的楚子航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路明非還對每一個進來的人點頭示意。
這就像是中美兩方大國外交官見麵氣場十足,結果他們中間坐了個傻樂嗬的印度尼西亞代表……這是來調節氣氛的嗎?
雖說今晚是包場所有的位置都可以隨便坐,但女生們一進來就盯上了中央那張小桌唯一剩下的位置,路明非可以忽略不計,但楚子航和舒熠然一個是過去的傳說,一個是新銳的男神,那個普普通通的座位在女生們眼裏瞬間就變成了鑲金的王座,就看哪位勇敢者能壯著膽子上前將其拿下。
小天女蘇曉檣也混在人群中,她是看到群消息在拉人才過來的,舒熠然上午豪放地放言說一個班上的都可以叫來,就有人去群裏發了消息。
如果那張桌子坐著的人中有趙孟華那大概這位小天女就義無反顧地頂上去了,但是並沒有,她是個很專一的女孩,所以她完全抱著旁觀者的心態來欣賞著其他女生的糾結。
陳雯雯表麵看起來也很淡定,直接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欣賞著外麵的庭院,不知道心裏又有幾多文藝腔調翻湧如潮。
侍者重新推開了門,披著保暖羽絨服的柳淼淼走了進來,她脫下外衣遞給侍者,露出了裏麵穿著的黑色禮裙。這個清爽係的小美女還換上了黑色的高跟鞋和閃亮的項鏈,一直柔柔軟軟的氣場頭一次變得堅硬而閃耀,她徑直走向了中心的小桌,拉開唯一空餘的位置坐下,微笑著和桌上每一個人問好。王座已經被勇敢者所拿下,其他人也隻能紛紛落坐。
而舒熠然則是暗道不對,這妹子進門以來目光幾乎就黏在他身上了,但他對這妹子完全沒有印象,赫萊爾都幹了些什麽?
路明非一臉佩服地看著舒熠然,上午他們吃完章魚小丸子後說是去逛逛校園,結果半途路明非向導的任務就被再次偶遇的柳淼淼搶去了,他也樂得重新回去圍在陳雯雯身邊。
看現在這樣子他覺得師兄在那幾個小時裏想來給柳淼淼留下了相當良好的印象,不然這姑娘說什麽都不該這麽膽大,這不是她的作風,一年前她和楚子航打個招呼都能臉紅。但是現在她絕大多數時候目光都停留在舒熠然身上,楚子航這種現充出奇的和路明非一起被當成了路人甲,隻在打招呼時才收到了短暫的目光。
被一個完全陌生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麽的人搭話和注視讓舒熠然屬實有些繃不住了,他隻知道赫萊爾說今晚她用他的名義包下了Aspasia請路明非和他的同學吃飯,還花掉了他一個人情,但赫萊爾一個字都沒有和他提過其他上午和中午的經曆,舒熠然一直到接近潤德大廈的時候才接管身體。
所以赫萊爾是真的拿著他的身體去泡妹子了是嗎?這個妹妹還能不能幹點靠譜的事情了?還有妹子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啊?你能別這麽看著我嗎?
下午麵對那個城府極深的陳煜晗時舒熠然都很平靜,但現在他背上的冷汗是真的下來了,他太清楚這種眼神背後的含義了,高一的時候但凡有個妹子敢這麽看著他,過不了幾周夏彌就能幫他帶來一封別人新寫的情書。舒熠然還不太能理解所謂對於異性的非友誼的喜歡到底是什麽,但不妨礙他覺得麻煩。
侍者優雅地穿行在餐廳中,為每一個落座的同學倒下兩指高的餐前紅酒,同時用火柴點燃桌上的凝水蠟,當蠟燭全部燃燒起來之後,挑高後將近八米的的木梁上唯一的大燈也隨之關閉,隻剩下燭光在每一個人的身邊拓印下柔軟的橘色影子。
餐廳的左邊一半豎插著一艘巨大的古船的半身,船首直達屋頂。那是一艘明代的沉船,Aspasia將其打撈上來,進行改造後用作酒櫃,儀式感拉滿。古典的音樂聲響起,燭光下每個人都像是坐在西幻主題的城堡中,所有人的聲音都下意識小了下去,這家店在氣氛上確實做到了一個極致。
侍者們陸續將不同的前菜送了上來,今天所有的餐點都是行政主廚的得意之作,食材選用都是最苛刻也是最頂級的標準,哪怕是其中用來調味的芝士和奶酪都接近四位數的成本。
每一道菜品都搭配不同的紅酒或是貴腐酒,舒熠然不太懂這些淩亂的品牌,隻覺得它們酸酸甜甜的和市麵上口味繁多的酒精飲料差不多,充其量就是更加醇厚或是更香一些。
不過他還是明白這頓飯的價值的,路明非的同學們來了三十多人,每個人的餐點和飲品都是這個質量的,如果這頓飯是他付錢的話……自己一個論文所有的收入就算是全砸在裏麵了。
不止如此,臨時包場和空運食材絕對是另一個價位才能解決的問題,他這次算是欠了艾莉西亞很大的一個人情,不過赫萊爾做這些事的時候是完全不會去想後果,她的行事風格就是如此。
舒熠然對她有過一些猜想,比如分裂開的裏人格什麽的,他有時候做夢會見到她的存在,這個銀發赤瞳的少女總是看著他叫他哥哥,他們彷佛曾一起度過了很漫長的時光,久到海枯石爛,滄海桑田。
他嚐試過主動和她對話並取得了成功,所以今天赫萊爾才會出來。不管赫萊爾的本質到底是什麽,舒熠然覺得自己都可以信任她,這種信任來的莫名其妙,卻又彷佛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