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雷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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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熠然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源稚生約定等他能自主行動後再跟他詳細談判,之前的條款蛇歧八家基本都願意答應,隻是還有細節需要補充。
不得不說能想出放在一起這種方法來勸說舒熠然的絕對是個老狐狸,那個小死神很可怕,但舒熠然看到她虛弱的樣子總是能想起小狗或是小貓,有時候還能想起某個小瘋子。
赫萊爾強硬地幫他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舒熠然最後並沒有去反悔,他想知道這個成天叫自己哥哥的“鬼魂”到底想要做些什麽,更何況赫萊爾為此對他做出了承諾。
“我有限製上杉家主的手段,也會告訴你有關蛇岐八家背後的真相,暫時先留著上杉家主的命好了。”赫萊爾當時這麽和舒熠然說著,轉頭和源稚生談了一大堆不平等條約。
隻能躺在床上的日子是很煎熬的,那種痛苦甚至是有些屈辱的感受簡直像是地獄,舒熠然隻需要忍受最多幾個周他就能勉強下地,他一想起那些因為難以治愈的重病要在餘生都依靠插管度過的病人就不寒而栗,這種體驗和酷刑無異。
隔壁床的小死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沒有睡覺的時候她就平靜地看著天花板,呼吸悠長而均勻,彷佛早就習慣了把自己當作一個木頭人偶,讓舒熠然懷疑她能就這樣躺著度過一生。
隻有習慣了孤獨的人才能忍受這樣的空白,閉上眼是熟悉的黑暗,睜開眼睛是看膩了的天花板,連上麵的每一道細小的裂紋每一個紮眼的黑斑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目光隻能在如此狹小的範圍內移動,每一分鍾都是難挨的煎熬。
源稚生沒有說謊,這個小死神應該是一個人在封閉的空間內待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連心都彷佛長滿了青苔,再也難有活潑或是靈動一類的情緒,更像是一截一動不動的枯木。
按醫生所說,舒熠然昏迷了整整三天,如今又在病床上躺了八天。
肩部的傷口讓他甚至不能靠著枕頭半坐起來,內髒的傷勢讓他必須依靠部分外接管道進行藥物輸送和維持部分生理機能,隻能靠護工給他放歌打發時間,連手機都用不了,還好赫萊爾經常和他在意識裏聊天,不然他大概會被無聊逼到抓狂。
舒熠然以前是個很喜歡獨自安安靜靜地獨處的人,但現在他才知道這個過程一旦變得漫長,就和地獄無疑。
無菌病房裏看不見窗外的景色,但燈已經熄滅想來是到了晚上,小死神再度進入了睡眠狀態,她每天除了發呆就是睡覺,沒有心的機器人也不過如此。
“哥哥,”赫萊爾又出現了,她背著手站在床邊,黑暗中鮮紅如血的眸子閃爍著異光,“你其實可以站起來了,今晚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去探尋你想知道的東西。”
導管和檢測片自動脫落,卻沒有觸發任何警報,舒熠然艱難地坐起身來,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舒熠然不相信源稚生之後會提交給他的那些資料,赫萊爾早就答應會找機會讓他親眼去看看蛇岐八家的真相。
疼痛讓舒熠然的臉色一片蒼白,現在的他就像是隨時可能散架的模型,他緊咬著牙關,眼中蕩漾起華美的金色。
龍血強行支撐著他的身體,讓他在所有醫生都斷言他無法自由行動的時候得以離開這裏。
赫萊爾走到繪梨衣的床邊,輕聲說:“先把這個女孩的事情處理好吧……這麽多天哥哥你的雷種應該凝聚完成了,我來把它提取出來。”
這也是赫萊爾之前說過的承諾之一,確保這個怪物不會失控的限製,一種完全不存在於卡塞爾學院任何言靈教科書上的言靈使用辦法。
舒熠然利用因陀羅配合繪梨衣的血凝聚出作為核心的雷種,赫萊爾將這顆雷種放到繪梨衣的身體裏,汲取她的血統和體力維持己身。
一旦繪梨衣失控使用言靈或是舒熠然調動雷種的力量,雷種就會迅速抽幹繪梨衣的體力並釋放出強電流將其放倒,如果這個小死神一意孤行,雷種甚至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赫萊爾將冰涼的小手貼在舒熠然的胸膛上,像是直接攥住了舒熠然的心髒,帶來近乎窒息的痛苦。但這種感覺消失的也很快,赫萊爾收回手掌,掌心上懸浮著一小團赤金色不斷蠕動的液體,像是染了色的水銀。
舒熠然不斷地喘息著,神色更加疲倦了一些,赫萊爾將這些液體送進了繪梨衣的嘴裏,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使她吞服下去。
赫萊爾戳了戳繪梨衣的小臉,表情介於嘲諷和憐憫之間,這個女孩生來便和自由無緣,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傻逼兮兮的源稚生和那個死掉的小護士或許根本沒有人對她有哪怕一點點的愛,哪怕是舒熠然,內心也視她如洪水猛獸般敬畏。
不過被加上禁製說不定也是一種幸運,在許多個千年之前,這樣的儀式可不會叫“雷種”這麽俗的名字,而是直接指向某個至高的領域。
“好了嗎?”舒熠然低聲問。
“哥哥,你也能感受到雷種吧?”赫萊爾抬起頭,“至少兩三年內雷種都不會失效,她就相當於被戴上了枷鎖,對民眾的威脅大大減小。這樣夠了嗎?哥哥?”
“這樣就好。”舒熠然也歎息一聲,他確實能感知到雷種的存在,看向繪梨衣的時候總算沒有了原先那種見到三途河的恐怖感覺。
“哥哥你說的其實很對,容不下她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這個世界。”赫萊爾似有所指,“算了,現在說這個也沒有意義,我們該出發了。以你現在的身體絕對躲不過巡查的執行局幹事,把身體操控權交給我好了。”
“知道了。”
值班室的男人無聊地看著上方的監控屏幕,上杉家主也好學院來的那個小子也罷,都在安靜地沉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守著有什麽意義,反正兩人都插著管子一動不能動,門外更是有荷槍實彈的警衛把守,誰也闖不進來。
赫萊爾百無聊賴地走過門口把守的一群風衣男人身旁,順手拿走了其中一個人胸前的墨鏡,那些人像是被固定在了原處,手表上的秒針如同被吸住了一樣極為緩慢地挪動。
哪怕是昂熱在這裏都會感到震驚,因為這其實是時間零的效果,但在赫萊爾手裏,她幾乎將領域內的時間流速放慢到了正常的三百倍以上!
以她自己的時間軸她通過這條走廊一共用了四秒鍾,但對於領域中的人來說她的速度快到肉眼和監控根本不可見!
從古至今,人類其實從沒有資格一覽真正屬於神的風景。
她好整以暇地登上電梯,金屬轎廂飛快上行,所有的樓層按鈕全部熄滅,電梯上方的顯示屏亮起紅色的字“神道”。這樣的字眼本不該出現在一幢大廈的內部,它代表著通往墳墓的道路。
在古人的觀念裏,一旦踏上了所謂的“神道”,就走了幽冥之中,終點必然通往墓主的陰殿,甚至是地府的大門。
電梯門緩緩打開,焚燒香料的氣息環繞在四周,這些熏香必然是長年累月的燃燒在這裏,連附近的牆壁中都滲入了難以磨滅的異香。
這裏的建築風格像是佛寺,通道從一座朱紅色的鳥居下經過,朱漆已經有了脫落的部分,露出斑駁的原木色。
四下裏一片寂靜,金剛的立像半隱在黑暗中,身上纏著紙編的幡幢,四周擺放著祭祀用的器物。木質的肩輦上擺放著八角的神龕,用手臂粗的紫色繩索纏繞起來。這裏供奉的所有東西都介乎鬼神之間,同時透著邪氣和神聖。
赫萊爾穿過層層的帷幕,隨手打了個響指,所有的燈燭都在此刻被點燃,像是恭迎君王檢閱的臣子。
火光閃動,巨大的影壁在燭光中顯現出來,其上彩色的顏料反射著淋漓的光影。這就是蛇岐八家所隱藏的最大的秘密,傳揚出去足以令全世界的混血種為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