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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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天有九重:
一為【中天】,二為【羨天】,三為【從天】,四為【更天】,五為【睟天】,六為【廓天】,七為【鹹天】,八為【沈天】,九為【成天】。
殊不知九重之上,天其實還有第十重。
【十重天】者,並非不可見之虛幻,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地方。
那是一處張嘴便可吞雲霧、伸手便可摘星辰之地。
十重天內,自然也居住著至高無上的神祇。
神有姓名,名曰“方黯天”。
方黯天,就是當今的天下第一人,也是芸芸眾生隻能頂禮膜拜、跪地仰望的存在。
因為除了天下無敵的武功、富可敵國的財富、傾國傾城的妻妾,方黯天手下的勢力,更是遍布中原境內整個朝野。甚至包括中原境外的四海列國,都有他的盟友。
所以常有人開玩笑說,即便是當今皇帝金口玉言頒下的聖旨,也抵不過方黯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作為一個凡人,方黯天的這一生,顯然已經登頂了。
隻可惜即便是傳說中的神祇,尚且也有天人五衰之隕滅,又何況隻是區區一個凡人?
今日,便是神隕之期。
這一天,是方黯天的六十大壽。
同時,他的第十八房小妾,也在這一天替六十歲高齡的方黯天新添了一個孩子,可謂老樹生花,雙喜臨門。
然而此刻的十重天內,卻不見半點喜氣,隻有令人喘不過氣來的肅殺之意。
十重天氣勢磅礴的大殿之下,是用名貴玉石雕刻而成的六條飛龍,寓意時乘六龍以禦天。
大殿之上的正中位置,方黯天一身熾烈如火的大紅色壽袍,此刻仿佛已化為了血色。
就在方黯天的四周,還站立著七個衣裝各異的男子,皆是當今武林最頂尖的存在。
顯而易見,今日之事,乃是一場針對方黯天這個天下第一人的圍殺!
七位高手並沒有多說廢話,同時向當中的方黯天施展出了各自的絕殺:
有以【聖靈真元】的內勁催動的【風雲神掌】之中、最後一式萬法俱滅的絕招【一掌淨天下】;
有施展出催命殘元的【浴血決】神通、用手中【屠魔刀】發出的全力一擊【問心一斬】;
有以【無極劍】發出的【武當三絕】之中、威力足以毀天滅地的第三式【證道一劍】;
有化身【虎衣明王金身】、於合十的雙掌之間祭出的足以改寫六道生死的【因果轉業訣】;
有戴著【天蠶冰火手套】、憑借【天罡童子功】施展出的至陰神通【仙人撫我頂】;
有用一柄【龍鱗鳳羽槍】使出的【破軍十八槍】之中、見之必死的一招【七步一殺】;
還是有同時發出七七四十九件暗器、每一件暗器上都淬有不同劇毒的暗器絕招【傲雪淩霜】。
七大高手,七式絕殺。
無論是當中的哪一式絕殺,都已近乎當世無敵的存在,更何況是七式絕殺同時出手。
隻可惜他們今日的對手,是身居十重天內的天下第一人方黯天。
隻在彈指之間,方黯天僅憑一雙肉掌,便已連破七殺!
這正是方黯天自創的神通【天外有天】。
伴隨著第十層境界的【天外有天】一出,七大高手同時潰敗,甚至被方黯天的神通直接震飛出了大殿。
但是這一場圍殺並未就此結束,也並未失敗。
緊隨其後的,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
整座大殿突然炸裂,連同六條玉石雕刻的飛龍,在刺眼的火光中化為漫天激射的碎石和木屑。
這一幕並非天譴,而是人為。
早在今日的這場圍殺開始之前,七位高手便已在暗中布置,於大殿之下提前預埋了上千斤烈性火藥。
待到硝煙過盡,淪為一片火海的大殿廢墟之中,方黯天的身影負手而立,從頭到腳絲毫無損。
上千斤烈性火藥,居然也沒能傷到這位天下第一人分毫?
這一刻,七大高手的眼中都已浮現出深深恐懼。
隻聽廢墟當中的方黯天說話了。
麵對今日圍殺自己的這七大高手,他隻說了兩個字:
“有種!”
話音落處,方黯天整個人就如同一尊崩塌的神像,當場化為大片灰燼,就此隨風飄散,再也不複存在。
天下無敵的方黯天,當今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殺得死他,也沒有任何一種武功能夠殺得死他。
隻可惜他忘記了,世上還有火藥這種東西。
於是從這一刻開始,屬於方黯天的時代,就已經徹底結束。
與此同時,一個嶄新的時代,也徐徐拉開帷幕。
……
十重天內,雞犬不留。
無論是方黯天的妻妾家屬,還是此間的仆人丫鬟,在七位高手的無情屠戮下,已然趕盡殺絕。
最後,擺在這七位高手眼前的、也是十重天內碩果僅存的一個活口,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孩。
這是方黯天的第十八房小妾,今日替六十歲高齡的方黯天剛生下的孩子。
望著繈褓裏笑容可掬的這個嬰孩,七大高手之中,一個細皮嫩肉、白麵無須的男子不禁歎息一聲,用尖銳的嗓音說道:“可惜可惜,這才剛到人間,便要魂歸西天,造孽呀!”
嬰孩自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臉上笑容依舊。
至於其餘六人,也沒有搭理他的這句話。
因為大家都知道,一個已經淪為太監的男人,也就意味著他這一生再也不會有後代,看到一個初生的嬰孩,難免會有些感概。
卻不料一通感慨之後,這個太監又說話了。
隻聽他尖聲說道:“此番方黯天的六十大壽,昔日曾與他有染的南疆【夜神殿】聖女,原本是要親自前來中原賀壽,卻不知因為何故,竟在路上耽擱了時日。
恐怕再有三兩天,那位聖女便能抵達此間。屆時眼見方黯天已死,十重天也已化為廢墟,那位聖女悲憤之餘,其怒可想而知。”
頓了一頓,他又繼續說道:“要論武功,我們幾個自然不懼夜神殿的邪門功法【花月神功】。隻是南疆的大越一國,到底與中原存有邦交,又因西麵東籲一國的崛起,近年來屢次兵臨雲南地界,夾在當中的大越,無疑至關緊要;倘若因此開罪了身為大越一國國教的夜神殿,未免不好收場。
與其如此,我們倒不妨留下這個嬰孩的性命,也好給那位聖女一個複仇的念想,從而將這個嬰孩帶回夜神殿這等淫邪之地,將其撫養成人,待到十八年後,再回中原替父報仇。如此一來,至少這十八年內,我等皆可高枕無憂。”
他這一大番話說完,還是沒有人理他。
甚至就連說話的這個太監自己,也不過是心中有感,隨口說說而已。
因為所有人都很清楚一個道理:斬草必須除根!
江湖之上、武林之中,類似滿門被滅、遺孤複仇的這種故事,已經有太多太多。
沒有人願意給自己留下禍患。
於是七人之中,一個身穿飛魚官服、麵色蠟黃的男子緩步上前。伴隨著一道微弱的藍光閃爍,他的指尖已多出了一枚鋒利的毒鏢。
隻要用這枚毒鏢劃破一點肌膚,就能讓這個剛出生的嬰孩斃命當場,完全不會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顯然,這已經是最溫柔、也是最仁慈的死法。
然而就在毒鏢即將觸碰到嬰孩臉頰的那一刻,官服男子突然愣住了,遲遲沒有動手。
另一個身披軟甲、體形魁梧的男子見狀,不禁冷笑道:“堂堂錦衣衛,居然也會心慈手軟?”
說罷,魁梧男子手中的【龍鱗鳳羽槍】已疾刺而出,槍尖破空長鳴,直取繈褓中嬰孩的胸膛。
“當——”
官服男子竟用自己指尖的那枚毒鏢,硬生生擋下了魁梧男子這霸道的一槍。雙方勁力碰撞,各自退開數步。
魁梧男子微微一怔,怒道:“你什麽意思?”
官服男子默然半晌,搖頭說道:“這個嬰孩……不能殺!”
這話一出,其餘六人皆盡愕然。
方黯天已死,整個十重天內也沒留下一個活口,又怎麽可能獨獨放過這個剛出生的嬰孩?
就連剛才那個廢話連篇的太監也開口說道:“咱家方才隻是隨口一說,今日事已至此,我們又豈能當真留下這個嬰孩的性命?”
七人之中為首的那名男子當即表態,緩緩舉步上前,沉聲說道:“我來動手!”
說罷,他手中那柄【屠魔刀】已當空劈落,要將繈褓中的這個嬰孩斬作兩段。
可是這一次,盡管沒有官服男子的出手阻攔,他手中的這柄【屠魔刀】也像剛才那枚毒鏢一樣,再一次停頓在了半空中,並沒有往下劈落。
因為望著眼前這個滿臉笑容的嬰孩,為首那男子的臉色也變了。
他突然伸手,解開了裹覆在嬰孩身上的繈褓。
一時間,為首那男子居然渾身顫抖,得出了和官服男子同樣的結論:
“這個嬰孩……不能殺!”
很快,所有人都圍攏過來,齊齊望向繈褓中的這個嬰孩,臉上神情各不相同。
有驚訝,有疑惑,有黯然,有悲憤,有悔恨,有痛苦……
甚至,當中一名正氣凜然的方臉男子,更是當場淚流滿麵,哽咽著說道:
“不錯,這個嬰孩……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殺!”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恰好就在這時,天空中赫然有一顆明亮的星辰徐徐墜落,拖著長長的尾巴,掠過半片蒼穹。
這是一顆流星,也便是俗稱的“妖星”、“災星”、“掃把星”。其光輝之絢爛,幾乎照亮了矗立雲間的整個十重天。
見到這一幕奇景,今日到場的這七大高手之中,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尚已合十歎道:“妖星照落,禍臨中原,天意使然,阿彌陀佛!倘若我等今日執意要留下這個嬰孩的性命,隻怕一十八年之後,整個中原境內,勢必迎來一場大禍。”
但他旁邊的一個道士卻不以為然,傲然說道:“怕什麽?合我們七人之力,即便是方黯天也殺得!就算留下這個嬰孩會惹來什麽大禍,又或者當真是什麽妖星臨世,合我們七人之力、窮一十八年之功,難道還找不到補救的辦法?”
很快,七大高手你一言我一語,終於做出了最後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