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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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阿布哈桑講述的【三脈七輪】原理,小餘心中默記,此時已然領悟了十之八九。再看旁邊小美臉上的神情,似乎也聽明白了五六成。
當下小餘也不藏私,坦然說道:“好,我先將這十套武技演示給你看。”
隨後小餘便從【開山掌】的九招三十六變開始,在這座破廟裏一招一式詳細展示出來,一邊比劃一邊解釋當中的精要和變化。
他原本是想看看這個天竺少年的悟性如何,僅憑自己演示一遍,到底能夠學會幾成。誰知小餘這邊剛一開始,阿布哈桑便從懷中摸出一條白布,用一塊炭條在白布上飛速書寫,將所有招式以彎彎曲曲的文字和圖形一一記錄下來。
看到對方這一舉動,小餘難免有些感慨,心道:“往後如果有機會,我也要學會讀書寫字才行。”
相比起阿布哈桑的書寫記錄,旁邊的小美則是兩眼放光,瞪大眼睛仔細學習。不同於方才死記硬背【三脈七輪】的理論,此刻小餘演示出來的一招一式,都是實實在在的武技,顯然更是小美所能接受的範疇。到後來她索性站起身來,跟著小餘的動作默默比劃起來。
小餘看在眼裏,倒也不以為意,反而還有些欣慰。因為看得出來,這個名叫小美的女孩子頗有學習武技的天賦,至少要比自己之前教過的大強小強兄弟兩人高出太多,難免令他生出一絲惜才之心。而這一份惜才之心,也正是夜神殿教坊裏的那位白教頭肯悉心指導自己的原因所在。
待到一整套【開山掌】施展完畢,小餘動作不停,一鼓作氣將【蓮葉綿掌】【虎豹拳】、【冷拳】、【罡風腿】和【鑽心十三腿】這些拳腳功夫一並演示了出來。之後他從破廟裏找來一截木柴,又將【斷魂刀】、【離別斬】、【毒龍槍】和【亂潑墨】這四套兵刃上的武技也傾囊相授。
如此一來,小餘便已遵照約定,將夜神殿的這十套入門基本武技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這個來自天竺的阿布哈桑,而且任由他用炭條記錄,寫滿了一整條白布。
此時黑夜已然過盡,破廟外的天色也逐漸亮起。阿布哈桑小心翼翼地收起這條白布,隨即也不多言,依照約定將【三脈七輪】的修行法門也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小餘和小美。
話說這一門源自天竺的脈輪修行之術,其實和中原武學中修煉內力的方式大差不差。簡單來說,就是讓修行者以打坐冥想的方式感知天地之間蘊含的能量,然後通過每一次的呼吸將這些能量引入自身靈體,繼而在意念的控製之下流轉於左、中、右三脈,最後貯藏於七處輪穴之中。
而這七處輪穴由於所在的位置不同、對應的功能不同,所以將貯藏的能量轉化為靈體對應的特性也不相同。修行者既可以七輪同修,也可以依據自身情況,專修幾輪甚至一輪。
比如要想要提升自身靈體的領悟力和創造力,便可以將能量引入【腹輪】貯藏;又比如想要追求身體的強壯和健康,則需要將靈體內的能量盡可能多地貯藏於【喉輪】之中。
不僅如此,貯藏於七處輪穴中的這些能量並非隻進不出、固守不變,而是可以靈活調用。隻要修行者需要,隨時都能通過左、中、右三條氣脈將能量從一處輪穴轉移至另一處輪穴貯藏,從而改變自身靈體的特性。
然而當阿布哈桑傳授完【三脈七輪】的修行法門後,小餘和小美按照這一方法靜坐冥想,卻始終感受不到周圍有能量的存在,更別說是將能量引入自己的體內貯藏。
對此阿布哈桑隻是解釋說道:“脈輪的修行並非一朝一夕,而是要靠畢生的日積月累,當中絕無任何捷徑可走。倘若你們有足夠的悟性,而且能夠持之以恒,依照此法日夜勤修苦練,最快也要三五年後,才能逐漸感知到宇宙中所蘊含的能量。此後繼續修行,十年二十年方可有所小成。終生修行,終生受用無窮。”
聽到這一解釋,小餘便不再糾結於一時的速成,隻是在心中歸納整理關於【三脈七輪】的所有內容,找出其中的疑問,由阿布哈桑一一來做解答。
一直到小餘再也沒有問題的時候,但見破廟外日光刺眼,分明已是正午時分。
當下阿布哈桑便要告辭離去,說道:“我要去附近的鎮上買些紙筆,將方才臨時記錄在白布上的這十套武技重新歸納整理,之後再伺機返回天竺。”
既然雙方這場公平交換已經完成,如今阿布哈桑要走,小餘自然也不必阻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向阿布哈桑詢問道:“你躲進這座破廟時,可曾見到住在此間的一群小乞丐,年紀和你我差不多大?”
阿布哈桑卻搖頭否認,說自己逃到這座破廟時,此間便已空無一人,否則他也不會藏身於此,更沒有見過什麽小乞丐。
小餘隻能作罷,另外再想辦法尋訪那些小乞丐的下落。雙方分別在即,阿布哈桑最後又問道:“朋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餘回答道:“我姓方。”
阿布哈桑追問道:“那你的名字呢?”
小餘默然半晌,反問道:“‘阿布哈桑’也隻是你的名字而已,那你的姓氏又是什麽?”
聽到對方這一問,阿布哈桑頓時哈哈大笑,說道:“有趣,有趣!方朋友,那麽你我就此別過,他日若是有緣,歡迎你來天竺做客,我和我的家族一定會盛情款待於你!”
隨後阿布哈桑便獨自離去,隻剩下破廟裏的小餘和小美。小餘本想馬上就去鳳鳴鎮上尋訪,找到大強小強兄弟等人的下落,卻因連日來的奔波趕路,昨夜又折騰了一整個通宵,至今還未歇息,難免有些身心疲憊,隻好先在這座破廟裏小憩片刻。
但同行的小美卻不肯歇息,雖然也是一臉困倦,卻咬緊牙關苦苦支撐,反複練習小餘方才演示過的那十套武技,生怕轉眼就忘記掉了。
小餘也懶得管她,自顧自地回到牆角,徑直倒頭就睡。等他一覺醒來,破廟外已是夕陽西下的日暮時分。再看不遠處的小美,不知什麽時候也已累倒在了地上,兀自睡得正香。
看到小美沉睡未醒,小餘也沒去將她叫醒,打算獨自動身前往鳳鳴鎮尋訪。誰知他剛一踏出廟門,裏麵的小美便立刻驚醒,整個人昏昏沉沉地追了出來。
小餘暗歎一聲,說道:“你回去睡罷。我找到人就回來,不會跑的。”
小美卻堅決地搖了搖頭,依然是用那種仇恨的眼神目不轉睛盯著小餘,說什麽也要跟他同去。小餘無可奈何,隻能由著她跟在自己身後,一同前往鳳鳴鎮。
隻見黃昏之下,夜幕將至,這座鳳鳴鎮上來往的行人顯然已經不多,就連街邊不少商家也開始收攤關門,準備歇息了。小餘在鎮上轉了大半圈,雖然撞見幾個乞丐,卻無一例外都是成年男女,並沒見到自己認識的那幫小乞丐。
小餘隻好上前詢問這些成年乞丐,看他們是否知道大強小強兄弟等人的下落。誰知眾乞丐見他年紀不大,又沒有準備賞錢,或是糊弄幾句,或是咒罵幾句,最後並沒有打探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漸漸地夕陽無聲落盡,被黑夜籠罩起來的整個鳳鳴鎮,也變得冷清起來。小餘和小美一前一後,繼續在鎮上亂逛,待到轉過一處街角,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喝罵聲。
隻聽聲音來自一座兩層高的酒樓,恰逢晚飯之際,正是一番燈火通明、高朋滿座的熱鬧光景。伴隨著喝罵聲響,一個十多歲年紀的光頭少年已被人重重扔出酒樓,徑直摔倒在了街心。
緊接著,一名酒樓裏的夥計追至門口,指著那光頭少年怒罵道:“小禿驢,朝廷清剿佛教已有近百年,廟宇都給你們拆得幹幹淨淨,居然還有和尚出來化緣?要不是看你毛都還沒長全,老子今天非把你這個小禿驢揪去衙門不可!”
話說小餘以前雖然曾聽說佛教,但這還是頭一回見到活生生的和尚,也不知道所謂的朝廷清剿佛教是怎麽一回事。
他見那小和尚與自己年紀相仿,便上前攙扶,誰知那小和尚轉過臉來,一隻左眼分明是瞎的。小餘一驚之下,立刻認出了這個小和尚,脫口叫道:“大強?”
原來此刻被酒店扔到街上的這個小和尚,居然就是數日前自己剛剛結識的一眾小乞丐裏的大強,也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和尚。
大強看到突然出現小餘,也是愕然半晌,隨即痛哭流涕,抹淚說道:“老大,你……你終於回來了!”
小餘心知這個身為哥哥的大強雖不及弟弟小強機靈,卻也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之前為了替弟弟受罰,還自願被那黃蜂針戳瞎了一隻左眼。眼下見他哭成這個樣子,實不知他們究竟出了什麽意外。
那酒樓裏的夥計聽到外麵哭泣,又跳出來一通喝罵。小餘沒工夫和他計較,急忙把大強扶到街角,仔細詢問緣由。大強這才止住哭泣,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小餘。
原來小餘當夜離開之後,他們十幾個小乞丐因為瓜分了黃蜂針平日積攢的錢財,當中便有幾人選擇離開,或是要去尋訪自己的家人,或是打算做些其他營生。最後連同大強小強兄弟在內,剩下的總共就隻有七個人。
而他們七人白天依然是在鳳鳴鎮裏行乞,晚上則是買些酒肉回到那座破廟裏吃喝。不料一天夜裏,恰巧有個胖大和尚路經破廟,見到他們在廟裏喝酒吃肉,便以不敬佛主為由,向他們大打出手,不但他們七個小乞丐一一製住,而且還全部抓回了鳳鳴鎮西麵深山中的一座寺廟。
事後他們聽寺廟裏的幾名老僧說起,才知道那座寺廟名為【臥虎寺】,由於修建在深山之中,幾乎沒有什麽香火,所以才能在本朝太祖複國後的“舉國滅佛”之中得以留存。而寺裏僅有的這幾名老僧,平日都是靠自己種的一畝蔬菜和附近善男信女的接濟,這才勉強能夠過活。
至於將他們七個小乞丐抓回寺廟的那個胖大和尚,據寺裏的幾個老僧所言,法號叫做“慈信”,乃是去年剛從外地前來臥佛寺的一名僧人。他一到寺裏,便徑直霸占了整個寺院,還讓一眾老僧伺候他吃喝。幾個老僧年老力衰,再加上那慈信又身懷武技,自稱是來自中原嵩山之上的什麽古刹,眾僧反抗不過,隻能敢怒不敢言,任由他驅使差遣。
待到那胖大和尚慈信將他們七人抓回臥虎寺,當中的三個女孩子就被徑直關押在了後院裏,至於連同大強小強兄弟在內的四個男孩子,則是在慈信的威脅下通通剃了光頭,讓他們以和尚的身份四處弘揚佛法,同時還要去何處化緣,討來食物和錢財帶回寺中孝敬於他;稍有不妥,便是一頓拳腳責罰。
聽完大強的這一番講述,小餘這才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惱怒之餘,又不禁有些感慨。
可想而知,像大強小強兄弟等人這樣的小乞丐,不但無親無故、無依無靠,而且身份卑微,又沒有一技傍身。就算他們擺脫了之前那個黃蜂針的欺壓,遲早也會被別人欺壓,即便不是這個什麽慈信和尚,說不定也會有鳳鳴鎮裏其他的乞丐首領來找他們麻煩。
而這也就是當初小餘在離開之前,非要逼著他們學習武技的原因。誰知自己剛剛離開不久,前前後後還不到幾天時間,這些小乞丐就已經出了事,當真可謂剛出虎穴,又進狼窩。
想到這裏,小餘見大強隻是孤身一人出來化緣,急忙又問道:“小強沒和你一起?”
聽到這一問,大強就像是被一記重錘砸中胸口,淚水又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哽咽道:“前天半夜,我和小強趁慈信那惡僧睡著,摸黑逃出了臥虎寺,誰知最後還是被那惡僧抓了回去,說要打斷我們一人一條腿。
誰知小強為了救我,一口咬定逃跑的主意是他出的,堅持要替我受罰,結果……結果兩條腿都被那惡僧打斷了!不僅如此,那惡僧還要我下山化緣,說除非是討夠一百文錢帶回去孝敬他,否則就要讓小強活活餓死在寺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