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冊上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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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意歌將手中油紙包著的兩個肉包,放在文采薇身旁,隨後她躲到了樹上等候。
    過了大概一刻鍾,文采薇眼中恢複了一絲神采,人也顯得精神了一些。
    她微微支起上身,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油紙包。
    文采薇難以置信地閉了閉眼,皺起鼻子嗅了嗅,才試探著伸出手摸了一下。
    感受到隔著油紙袋傳來的溫熱,文采薇不禁喃喃低語道:“不是幻覺……”
    似是想到了什麽,少女呆愣片刻,眼眶泛紅,淚眼迷蒙。
    文采薇很快醒過神來,吸了吸鼻子,才強自忍下淚意。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受傷的腳腕,忍著背上骨裂的劇痛,勉力跪坐起身。
    輕喘了一口氣後,文采薇抬起手臂,擦去臉上的斑駁淚痕。
    她臉上的皮膚吹彈可破,嬌嫩至極,被衣袖擦了兩下,便立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發腫。
    她輕輕“嘶”了一聲,忍下臉上的疼癢,兩手在腿上蹭了蹭,這才伸手拿過那油紙袋。
    指尖再度觸及溫熱,文采薇險些又落下淚來。
    會把這個放在這裏的,除了在山門處見到的那位歸一派仙長,不可能會有別人。
    文采薇自嘲地笑了笑,有人十幾年親情一眨眼就能收回;有人麵上冷眼旁觀,實則有一副熱心腸。
    油紙袋裏是白鶴鎮談家包子鋪的肉包子。
    文采薇心中雖早有預料,卻仍微微擰起了眉頭。
    她深吸口氣,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低頭咬了一口。
    剛入口,濃鬱的肉味就刺激得她陣陣反胃,險些嘔出來。
    文采薇閉上眼睛,強忍反胃之感,卻擋不住淚水奔湧而出。
    她是胎裏素,尋常連肉味兒都聞不得。
    身子又嬌弱,稍微吃得快些,便有可能克化不動,腹脹如懷胎五月。
    以往有全家精心嗬護,就連文氏家主的大伯父也常有關照,文采薇已經將近一年不曾有這般難受。
    過了好一會兒,文采薇才皺著臉將那一口包子,細細嚼碎了咽下。
    文采薇一邊淚流滿麵,一邊細嚼慢咽,把隱身一旁的林意歌看得有些不忍。
    但她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試煉陣法必須由求仙者獨自走完全程。
    林意歌沒想到的是,世上竟然還有文采薇這般,吃不了肉包的。
    她暗暗決定,文采薇若是半途支撐不住,除了幫她治療骨傷外,再順便給她調理一下經脈。
    文采薇隻稍稍吃了幾口,就收好包子,重新上了路。
    她歇一會兒行一會兒,緩慢卻堅定,一次都不曾回頭。
    觀察確認了小半個時辰,林意歌放心了大半。
    估摸著文采薇還要很久才能抵達迎仙閣,林意歌趁此回了坤道院,重新挑了北側較為清幽的一間精舍。
    挑水、劈柴、燒水,將鍛體膏倒入浴桶中攪勻,才算準備妥當。
    在黑漆漆熱騰騰的藥水中,林意歌一邊強忍著渾身麻癢潛入水中,一邊運轉周天將藥力導引入四肢百骸。
    好在她有水靈根,在水中也不會窒息。
    足足泡了一天一夜,藥效才完全被骨骼吸收。
    浸浴的熱水早已冷卻,從漆黑渾濁又重新變得清澈。
    林意歌能夠清晰地感知道自己的骨骼已近乎刀槍不入。
    她抬手凝出一麵水鏡,看著鏡中女子,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千年的骨碎補,不愧是極品的煆龍骨!
    她現在容貌未改,但骨齡與肉身狀態,看起來已經和不刻意鍛體的千歲法修,不相上下。
    但這還遠遠不夠,歸一派弟子性命雙修,肉身比起普通法修要強悍數倍,可堪與體修相較。
    眼下隻是林意歌為了不引人注意而暫時使用的權宜手段。
    等到她搞清楚千年前那些修士究竟與自己有何恩怨,再查明幕後是否有人操縱,自然就不必再藏藏掖掖的。
    林意歌稍作整理,便再度到試煉陣中尋文采薇,查看她的狀況。
    文采薇此時已經爬過大半路程,距離迎仙閣也越來越近。
    她原本是清晨到的鶴鳴山,與四名女衛糾纏花了不少時間,入陣之時已近正午。
    文采薇伸手碰到迎仙閣的門檻時,已是第三天正午時分。
    文采薇不知道尋常人要用多久才能抵達迎仙閣,她隻知道,自己數次戰勝放棄的念頭堅持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
    高燒不退,滴水未進,令她頭昏眼花,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背上和腳上的骨傷處,尤其腫痛難忍。
    文采薇用盡最後的力氣,指尖勉強能觸到迎仙閣內的冰涼地磚,卻無論如何也翻不過那道僅僅一掌高的門檻。
    近在眼前的希望又變得遙不可及起來……
    難道這一切的努力,終究會變成一場空嗎?
    見文采薇一臉絕望,林意歌歎了口氣,從迎仙閣門口的林子裏走出,目不斜視地越過她進了迎仙閣。
    沒多久,林意歌就拿著花名冊返回,喚了少女一聲:“文采薇。”
    文采薇聽到聲音,抬起頭來。
    經過兩日的爬行,她早已狼狽不堪。
    粉潤雙唇失了血色,幹燥如紙;一頭烏發散落,發尾拖在地上,沾染塵土還夾雜著幾片枯腐的樹葉。
    雙眼又紅又腫,原本羊脂白玉般的臉上,是一片片紅腫與幹涸的淚痕。
    更不用說,身上錦衣在地上蹭了那麽久,已經又髒又破爛。
    林意歌將花名冊拿到文采薇眼前,冷聲道:“冊上留名,之後你就是歸一派的弟子。”
    聽到這句,幾次期望仙長相助而落空的文采薇,終於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仙長說得沒錯,自助者天助。
    林意歌卻微微皺了眉,兩天沒喝水,還能流出這麽多眼淚,這簡直稱得上是一種神通了。
    文采薇一邊流著淚,一邊顫著手握住花名冊上浮現的狼毫筆,哆哆嗦嗦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狼毫筆消失後,文采薇才雙眼一翻,安心地昏死過去。
    腦門磕在迎仙閣的黃花梨木門檻上,發出好大的聲響,鮮血汩汩流出。
    文采薇卻渾然不覺,睡得正酣。
    她闖試煉迷陣期間高燒了兩日,身上還帶著骨裂骨折的傷,始終咬牙堅持,如今驟然放鬆,立即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