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林臉色鐵青，快步走到大劉的屍體麵前。
    他隻掃了一眼就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我見大劉死狀極慘，又想起他之前要在路上埋老根兒的屍體，心中隱約明白了點。
    這怕不是老根兒索命來了。
    按理來說，僵屍索命，一定是錯的，但徐森林卻說對方自作孽，這其中明顯有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我是外來者，也不好意思瞎摻和，於是就一句話也沒說。
    反倒是徐森林動手把大劉的屍體拖在樹下，對我說：“小家夥，你身上的咒文我能解。”
    “但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我說：“老人家您說就是了！隻要不是傷天害理，違反道德的事，我一並都答應了！”
    徐森林冷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種傷天害理的人？哼！”
    我訕訕一笑，也是，就算我信不過徐森林也得信得過張三墳。
    徐森林說：“知道老根怎麽死的麽？就你拉回來的那具屍體。”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徐森林哼了一聲：“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果然不假。”
    “大劉這人從小出生在陰陽村，小的時候聰明伶俐，很是好學。寨子裏的人尋思著，那些沒天分，呆呆傻傻的孩子也就罷了，像大劉這樣的好孩子幾十年也未必出一個。”
    “所以在大劉七歲那年，寨子裏的人一起湊錢，把他送去了外麵讀書。”
    “那時候我們不求別的，隻求大劉能夠脫離陰陽村，別再回這個烏煙瘴氣的村子。”
    “畢竟外麵的世界現在很精彩，是不是。”
    我認真的聽著，然後說：“沒錯，為了村子裏的下一代著想，你們所作所為問心無愧。”
    “可他怎麽又回來了？”
    徐森林歎了口氣，說：“還不是為了錢！”
    “這些年大劉時不時的會給村子裏傳來一些消息，說自己在外麵大學畢業，正在跟人合夥做生意，生意做的很大。”
    “我們開始的時候還為大劉高興，做大生意的人，手上肯定不缺錢。真要到關鍵時候，給村子支援一筆物資應該是輕輕鬆鬆的。”
    “可大劉不但沒有給寨子裏半點物資，反而時不時的跟寨子裏的老人說，在外麵做生意周轉需要錢，看寨子裏的人能不能給湊上一點。”
    “等他回款了，再給寨子裏麵修一條水泥路，讓車輛開上來再不用顛簸。”
    “那時候我們這群老家夥也特別希望有一條水泥路能進村，所以就把自己的老本都給墊進去了，不但如此，我們還在鎮上，以村子的名義借了一筆款。”
    “可後來呢？嗬嗬……”
    我立刻就明白了，大劉這家夥聰明是聰明，但沒把聰明用在正道上。
    他在外麵指不定做什麽呢，然後坑了寨子裏老頭老太們的養老費，還讓他們背了一筆債，到現在村委會都沒能完全修好。
    要說坑一筆錢也就算了，畢竟是寨子裏的孩子，自己給錢也是應該的。
    但大劉這家夥忽然有一天跑了回來，跟徐森林他們商議了一件事。
    這件事氣的徐森林差點把大劉當場打斷了腿。
    大劉對徐森林說，自己在外麵認識了一夥人，聽說寨子裏麵有幾十年不腐的屍體，想要拿回去做研究。
    那邊開出了價錢，三萬塊錢一具。現款結算，童叟無欺。
    當然了，自己是覺得寨子裏麵有這麽多屍體，弄的大家晚上出門都得穿百屍衣，有些人沒有百屍衣，連門都不敢出。
    您老人家不是一直都在愁這些屍體怎麽處理嗎？埋又埋不掉，燒又燒不了，還不如賣出去，給他們一個好價錢。
    當然了，自己隻是個穿針引線的，一點回扣都沒吃，就是單純的為了寨子好。
    當時就把徐森林給氣的。
    首先寨子裏的這些僵屍都是在自己的爺爺輩，這是親人的屍體，哪裏有把自家親人的屍體賣錢的？
    其次是寨子裏的人都知道，這些屍體成了氣候。
    不管是賣給誰，終究是要禍害人的。
    這事萬萬做不得。
    大劉明知道寨子裏的屍體不能動，還非得要賣給不明不白的人，那些人若是真的搞研究的也就罷了，說不準就能解決寨子裏的這個隱患。
    可徐森林雖然久不出山，但心裏跟明鏡似的。
    大劉變了。
    變得隻認錢，什麽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那天，徐森林跟大劉狠狠的吵了一架，然後幾個耳光抽的大劉暈頭轉向。
    大劉也發狠了，罵徐森林，說徐森林老古板，守著這麽多僵屍，非得給寨子裏麵招災。
    現在有人願意花錢買走屍體，他還不樂意。
    為此，寨子裏的人也分成了兩派。
    第一派的意思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反正這屍體留在寨子裏是個禍害，既然有人願意收，就趁早賣了算了。
    到時候愛禍害誰就禍害誰。
    這群人大部分都是比較年輕一些的人，也著實是窮怕了，想走出寨子看看外麵的世界。
    也有一部分人反對，一方麵是認為屍體都是自家長輩，哪裏把自家長輩拿去賣錢的道理？
    更何況，僵屍真的會害人，一旦在白天的時候被人打包賣掉，萬一晚上再破棺而出，循著氣息返回村子，那時候可就是天下大亂了。
    那一天寨子裏吵吵鬧鬧，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後來大劉發了狠，說，現在是新世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權利！
    徐森林你不願意賣屍體，那是你的事！可你也沒權利阻攔別人來賣！
    再說了，你隻不過是寨子裏的普通民眾，又不是村長，憑什麽就非得你說了算？
    雙方大吵一通，然後不歡而散。
    徐森林也著實被這個後輩給氣的夠嗆。
    但更氣的是接下來的事，原來寨子裏有個叫老根兒的家夥，竟然跟大劉簽了合同，把自己的爺爺屍體給賣掉了。
    老根兒是寨子裏的老光棍，四十多歲了，也沒混上個媳婦，從小到大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
    他抵不住大劉的忽悠，私自把自己的爺爺和二爺爺屍體給賣了，拿了六萬塊錢，準備離開寨子，再也不回來了。
    大劉走的時候正是傍晚，為了表示決心，他還一把火把自己住了幾十年的石頭屋子給燒了。
    然後拿錢走路。
    至於那兩具屍體，反正是讓大劉來忙，自己反正這輩子都不打算回來了。
    因為交易完成的時候已經天快黑了，所以大劉也沒動這兩具屍體，準備等天亮之後開著三輪車帶出寨子。
    誰成想當天晚上，老根兒家裏就有僵屍怒號，聲音傳遍整個寨子。
    第二天早上，人們發現早已經離開的老根兒死在了自家門口。
    他跪在地上，腦袋挨著地麵，就像是在匍匐下拜一樣。
    老根的死，在寨子裏麵引起了很大的恐慌。
    幾十年來，寨子裏很少出現僵屍害人的事情。因為大家都守規矩，知陰陽。
    什麽時候能出來，什麽時候不出來，大家都門清。
    上一次出事，好像還是二十多年前，有個喝醉酒的家夥爬在棺材上睡了一夜，結果第二天被僵屍吸走了所有陽氣，一命嗚呼。
    說白了， 隻要在寨子裏守規矩，基本上就沒啥事。
    不守規矩，對不起，僵屍隨時都能要你的命。
    老根兒就是不守規矩，結果被自己的爺爺和二爺爺給連夜抓了回來，死在了自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