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8章 開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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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是慕名已久啊,斷天之刃先生。”
    酒館內的對話似乎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但對話的內容似乎並未出現實質性的進展,坐在灰袍魔法師對麵的那道人影此時也並未覺察到來自門外的氣氛變化,隻是自顧自地用自己的舉手投足來展示自己看上去頗為尊貴的某種威儀:“不過我們之間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麵——唔,對我來說應該不是這樣。”
    “可是我好像從未見過你。”望著這位頭上寫著“雲隱月明”id名字的玩家,段青的臉上依舊保持著淡然的微笑:“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我三年前的仇人名單裏麵有你這號人物嗎?還是你也跟那群聖殿騎士團的人一樣,換了個id隱姓埋名了?”
    “不不不,我和教主那群人可不一樣。”先是用力地搖了搖雙手,名為雲隱月明的這名中年男子隨後也展露出了自矜的笑容:“準確地說,我與過去的你並未有直接的往來,我們之間也未曾出現過任何不適宜的關係……說到底,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利益上的糾葛,不然今天的這場對話也根本就不會出現,不是麽?”
    “就算真的是仇人,那也是曾經的仇人。”段青也跟著搖頭失笑道:“就算是現在的仇人,我認為我們之間也可以談。”
    “英明的決斷。”
    拍了拍自己的雙手,中年男子放下了自己滿足的笑容,他向著這座看上去幹淨而又清冷的酒館四周環顧了片刻,最後還是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麵前吧台後方同樣空無一人的酒架上:“就像這座名為塔尼亞的城市,即便經過了千年的時光,這裏依舊可以稱得上是一座願意容納一切的新興城市,在‘公國議會’這種機構的主持下,就算是再怎麽強烈深遠的仇恨,應該都會被這裏所消納吧。”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你們的事情應該是一個例外。”段青笑著搖了搖自己的頭:“當然,如果你們真的想談,我也不是不可以為你們稍微介紹一下,也算是盡了我應盡的情義,至於具體的結果嘛——”
    “不不不,現在還到不了那一步。”打斷了段青的話,中年男子一臉不在意地繼續說道:“而且他們也發揮不了這種程度的作用,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這裏麵能夠發揮關鍵作用的,隻有你,斷天之刃先生。”
    他說著這樣的話,同時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吧台另一側的段青,後者則是用無謂的動作清理著自己的耳朵,目光不經意間偏到了酒館角落冷冷清清的桌椅之間——因為還未開業而應該空無一人的酒館裏側,三兩名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酒客的玩家此時也抱著各自的武器圍坐在其中一張酒桌的周圍,沉默而又肅殺的氣氛此時也伴著他們的黑色鎧甲一起,靜靜地坐落在那張四方形酒桌所在的半個酒館內廳之中:“……”
    “總是稱呼我為斷天之刃先生,實在是太過客氣了。”
    不再觀察那幾名被雲隱月明帶來的那幾名像是手下的家夥們,坐在原處的段青將自己的身體斜靠在了吧台的表麵,將對話重新啟動了起來:“既然雲隱月明先生一直堅持這個稱呼,想必也是為了找那位‘三年前的我’而來,是吧?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如你所見,我已不再是三年前的那個斷天之刃。”
    “任何人都無法擺脫自己的過去,他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找上門來。”灰袍魔法師的這番話果不其然得到了對方的反對:“你的‘告別’已經算是非常極端的情況了,但看看現在的這個模樣——哈,好像沒有人願意忘記你呢。”
    “段某實在是無法承受各位的厚愛,隻能說受之有愧了。”拱了拱自己的雙手,段青再度露出了無奈的笑容:“迄今為止的所有努力,也是為了能夠給所有人一個交代,盡可能讓這一段孽緣能有一個更完美的結局——雲隱月明先生此次前來,應該也是為了這件事對吧?”
    “沒錯。”滿意地點了點自己的頭,中年男子收起了自己上下打量的神色:“所以——我應該可以明說了。”
    “可否現在就收手呢?”
    自遮掩用的鬥篷下伸出的是同樣的黑色鎧甲,中年男子這一刻終於將自己的裝備與佩劍顯露在了段青的麵前,深綠色的熒光與不詳的氣息也隨著他的這個動作而環溢在清冷的酒館大堂當中,也讓段青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皺了一下:“……收手?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目前的比賽和其他的進展不是很順利嗎?”
    “不,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收起了自己的動作,中年男子微笑著搖了搖頭:“魔法帝國的崛起已是必然,再多的小動作和陰謀詭計都無法阻止這股潮流,畢竟自由世界的玩家們早就已經厭倦了公國與帝國兩家獨大的對峙之勢,兩強爭霸哪有三足鼎立來得有意思,不是麽?”
    “如果你指的‘收手’是諸國聯軍想要集體滅殺魔法帝國的行為,那恕我無能為力。”段青作勢攤了攤自己的雙手:“如果你實在需要一些建議和指點,我可以將帕米爾的聯係方式告訴你,你可以去議會大廳那邊碰碰運氣。”
    “明人不說暗話,斷天之刃先生。”名為雲隱月明的中年男子搖著頭回答道:“我們都知道你在這次大聯盟中究竟起了多少的作用,剛剛結束的那場‘審判會’,應該也包括在你們的暗中約定內,不是麽?”
    “這一點我無可奉告。”段青收斂起了自己臉上的微笑:“你應該明白,很多約定都會包含一些不能對外公開的協議,你的這個問題,恕我無法回答。”
    “這個回答就已經算是回答了。”雲隱月明笑著點了點頭:“你看,相互之間坐下來談一談總是會有收獲,不是麽?”
    “我以為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呢。”於是段青也隻能擺出了無奈的苦澀麵色:“也罷,目前兩國聯手剿滅魔法帝國已經是大勢所趨,我恐怕也無法阻擋這股浪潮,所以——”
    “不要小看自己的能力,既然你能促成此事,你當然也可以阻止此事。”雲隱月明聲音淡然地打斷了段青的話:“如果你依舊行用這些搪塞之詞,那我也不得不認為,你是在故意拒絕我的這番提議了。”
    “呃……”微微舉手的動作停頓在了半空中,聲音猶豫的段青最終還是露出了一絲苦笑:“好吧,我承認,你的這番提議實在是有些過於強人所難了,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難道還有什麽可以轉圜的餘地不成?”
    “當然有。”雲隱月明搖著頭回答道:“我能出現在此地便是證明,也是我們這一邊所能展現出的最大誠意。當然——”
    “我們的行事手段,你應該都無比清楚。”說到這裏的中年男子話音頓了一頓,將某種微妙的壓力明確地推到了段青的麵前:“恩威並濟。”
    “所以如果我不同意的話——”
    “我們也會有相應的手段。”
    兩個愈發接近的人影各自前傾,視線也在毫無感情的相互對視裏變得越來越接近:“這是警告,斷天之刃先生。”
    “雖然在外人耳中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我確實是一名三年前的‘失敗者’。”
    收起了自己前傾的動作,段青再度掛在嘴邊的笑意中也失去了應有的意味:“但正因為曾經‘失敗’過,所以我不想再經曆一次失敗的苦痛了,更何況現在的我幾乎一無所有,是一個光腳的人。”
    “不,你並不是一無所有。”指了指段青的臉,同樣坐正身姿的中年男子笑著回答道:“就算你沒有親人,你還有朋友,有你現在建立的一切,以及你那虛無縹緲、妄想著完成的某個願望——隻要你還擁有感情,這些凡世俗物便無法從你的身邊清除,斷天之刃先生。”
    “那不是我的願望,是我的懲罰。”段青卻是搖了搖自己的頭:“我知道你們可以輕易摧毀這一切,但你們無法摧毀已經是廢墟的存在,身為一名徹徹底底的受害者,我再差又能差到什麽地步呢?”
    “所以無論是雪靈幻冰,還是絮語流觴,她們落得一副什麽樣的下場都無關緊要,是麽?”雲隱月明的陰沉表情已經開始變得愈發明顯:“那些在你眼中無比重要的人——”
    “她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們有辦法保護自己。”打斷了對方的話,段青的眼中隨後閃過了一絲不屑:“而且你覺得就算她們真的出現了什麽三長兩短,就能對我的精神造成什麽嚴重的傷害,從而對你們的事業產生什麽正麵的影響?”
    “到最後也隻是讓彼此死得更慘烈一些而已。”
    不再進行更多的言語,灰袍的魔法師隻是將自己麵前的酒杯轉動到了兩人之間的吧台上,盛裝在酒杯之中的酒液也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芒,一如此時坐在段青對麵的中年男子陰晴不定的那張臉。對峙的沉默並未在這些倒映的彩虹之間持續太久的時間,但打破這場短暫沉默的卻並非是來自這兩名玩家中的任何一人,刺骨的寒意伴隨著酒館大門的敞開而散發在廳堂的內外,與之相伴的還有倒映在段青兩人眼中的、正站在門外光線籠罩之內的那道纖細而又高挑的身影:“……”
    “哎呀?什麽時候來的?”
    認出了來者的身份,率先發聲的段青那原本板起的麵龐此時也換上了一副近似諂媚的笑容:“那,那個……你應該沒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東西吧?來來來這邊坐,我們剛剛還提到——哇啊啊啊啊啊!”
    剛才還盛氣淩人、針鋒相對的灰袍魔法師被一腳踢飛到了旁邊,看上去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身影也在一聲慘叫中落到了稀裏嘩啦打翻的兩張桌椅之後,走到吧台近前的雪靈幻冰卻是並未收起自己的修長右腿,冷冽之意滿溢的那雙眼睛也直直地盯著另一邊的那張中年男子的臉:“離開這裏。”
    “好久不見啊,賢侄。”並未因為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而有所動搖,雲隱月明依舊保持著端坐的動作,看上去像是一名正在審視自家孩童的長輩:“近來可好?”
    “出去。”沒有對這位男子的態度生出任何友善的回應,雪靈幻冰眼中的寒意變得愈發明盛:“不要逼我動手。”
    “哎呀呀,你原來有這麽不懂禮貌的嗎?”於是雲隱月明微微闔了闔自己的眼睛:“如果是你的父親、我的長兄在場的話——”
    嘩。
    修長的右腿在這一刻倏然落地了,與之同時落地的還有那不知何時出現在雪靈幻冰手中的巨大骨劍,淩厲的劍光將包括段青擺在桌上的那杯酒在內的一切吧台上的物件橫掃一空,最後從矮身躲避的中年男子頭頂上方轟然掃過:“——滾!”
    “終於還是動手了呢。”
    身後的那些手下的護衛掀翻了桌椅板凳急速靠近而來的景象中,退到吧台一側的雲隱月明將腰畔散發著不詳之意的佩劍平舉到了自己的身前:“而且還這麽暴力……就算你的父親不失望,打壞了這麽多的東西,店家也不會高興的吧。”
    “抱歉,店家就是我。”邁著堅實而又優雅的步伐,雪靈幻冰巨大的骨刃猶如泰山壓頂般向著雲隱月明的頭頂轟了過去:“不勞您費心了。”
    “所以這就是你的回應了嗎,斷天之刃先生?”沒有將手中的劍刃與眼前的白色骨刃正麵相對,雲隱月明隻是向後跳了一步,敏捷地躲開了近在咫尺的那抹殺意:“我們之間的談話結束了?因為一個不知禮數、不知輕重的野丫頭?”
    “這個世界上發生的很多事情都毫無原因,但說到底,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緣。”已經從後方的桌椅廢墟中爬了出來,拍打著自己魔法袍的段青也從雪靈幻冰的背後揚起了自己的話音:“看似毫無緣由、因為某種意外而出現莫名轉折的故事發展,說到底都有著必然發生的理由,更何況——”
    “這位還是我們青靈冒險團的團長。”說到這裏的段青向著前方冰山般矗立的雪靈幻冰示意了一下:“她的話,她的態度,對我來說就是命令和方向啊,這位先生。”
    “……明白了。”於是中年男子伸手阻止了自己身後黑衣護衛還待前衝的動作,轉身帶著他們向著酒館的大門方向走去:“那麽——”
    “談判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