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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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漾頓住,壓下問詢的目光。
    “為什麽?”
    述星張了嘴,複又閉上,磨蹭半晌才說:“大長老讓你給我幫忙,你就得待在這兒。”
    而非去找述戈。
    頓了頓,他又特意補一句:“總不能讓我來找你,我可走不動路。”
    他這些話直白無禮,連漾卻沒生氣。
    她蠻生莽長,從沒見過述星這樣脾性的人——
    他身患腿疾,但旁人的同情並未讓他生氣或是自憐,反倒使他更驕恣。
    說句不恰當的,甚至還有點兒嬌氣。跟金貴的玉瓶似的,仿佛一兩句話就能將他敲碎。
    連漾完全轉過身,視線落在那蒼白的臉上。
    可怎麽辦呢。
    他越這樣,便讓人越想欺負、逗弄他。
    連漾:“幫你與找述戈並不矛盾,若你覺得我做得不好,盡可去找大長老,換一人來。”
    述星擰起眉,唇抿得平直。
    一聽她提起述戈,他的頭就開始疼了,針紮似的。
    那股難受勁兒來得快,他閉起眼,將輪椅轉過去。
    待背對著連漾了,他才開口:“你要走,可以。但不能去找述戈。”
    說話間,他的腦仁不住跳疼。
    心想剛剛說頭疼隻是找個借口,現在竟真疼起來了。
    連漾聽出他的聲音在打顫。
    她歪了下腦袋,盯著那漸漸往下塌的背影。
    半晌,她問:“小醫仙,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
    述星悶哼了一聲,未作回應。
    他疼得雙耳轟鳴,根本沒聽見她的聲音。
    因為述戈,他又記起了小時候的事。
    那時他不過三歲,許多事都記不得了,唯獨被魔物襲擊時的情景,可謂銘心刻骨。
    那魔物本想抓走他與述戈——
    自從魔物重新開始活動後,有不少幼童陸續失蹤。
    掙紮當中,他被那魔物拿淬有魔息的骨刃刺穿了膝蓋骨,當場便疼得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他的胞兄已消失不見,而他從此不良於行,到現在時不時也會受入骨疼痛的折磨。
    哪怕是醫穀醫仙,也治不好他的腿。
    不光如此,隻要想起那天的事,他就會頭疾發作,逐漸失控。
    “春和!”他大喘一氣,喚那小仆,“藥……拿藥!”
    春和倏地抬頭,登時嚇著了。
    “小少爺!”
    他上下一摸兜,卻什麽都沒摸出來,瞬間驚慌失措,忙看向連漾。
    “連仙長,小少爺素有頭疾,小的去拿藥,勞煩仙長替小的照看片刻,勿叫少爺傷了自己!”
    連漾也看出述星的狀態極差,頷首以應。
    春和走後,她先是往玉簡上丟了個訣,再快步上前。
    述星已疼得躬低腰身,但也能瞥見他臉色慘白,額前碎發都被冷汗潤濕了。
    按在太陽穴上的右手緊繃著青筋,蒼白的皮膚也被掐出了殷紅的血痕。
    連漾本還不解那小仆為什麽會提醒她,讓她照看著述星,以防他傷著自己。
    但下一瞬,她就明白了——
    述星忽然抬手,抓過石桌上的匕首,狠狠朝自己的腿上刺去。
    連漾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腕。
    “述星,”她低聲勸道,“將手鬆開,你這樣會弄傷自己。”
    雙腿比頭疼得更厲害,述星已意識模糊,根本認不出她是誰。
    目下,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隻要將膝蓋骨剜了,就不會痛了!
    “放——開!”
    述星掙著右手,幾乎將牙咬碎。
    他攥得太緊,又神誌不清,連漾隻得扭擰他的腕骨,迫他鬆開。
    “春和去取藥了,馬上就回來,你先把匕首給我。”
    “嘶……”
    述星疼得渾身打顫,可仍不退讓。
    他竭力把匕首往自己身前帶,等離近時,忽垂下腦袋,狠咬住了她的手腕。
    連漾吃痛,登時抬起另一手往背後探去,想要拔劍。
    卻摸了個空。
    她忘了。
    那把劍已經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又見述星已陷入混沌,她幹脆擒住了他的下頜。
    再一擰。
    述星被迫鬆口,許是因為太痛,眼底的狠勁兒也漸漸消失。
    連漾加重力道,壓下的眸光比他更凶。
    “還咬不咬?”
    饒是再不清醒,述星也懂得趨利避害,眼角沁出水光的同時,擺了擺腦袋。
    “把匕首給我。”
    這回,述星乖順地鬆了手。
    連漾接過匕首,這才放開。
    但她剛移開手,述星就低了頭。
    他輕舔了下她腕上的咬痕,又抬眼觀察她的神情,以示討好。
    就像那張牙舞爪的貓兒,狠咬過主人一口後,忽又軟下脾氣。
    若是喜歡那貓的,興許還當它可愛,舌頭一舔,心底便鬆軟得一塌糊塗。
    但連漾不是。
    她隻覺得疼。
    且嚇了一跳。
    她一掌打中述星的下頜,迫他合上了微張的嘴,那點殷紅也消失不見。
    傷上加傷,述星垂下濕漉漉的眼睫,痛苦地蜷縮在輪椅上,喉嚨裏擠過模糊的低吟。
    “疼……”
    連漾心知剛剛那一掌力度不小,他方才的舉動又是病痛所致,並非有意,不由得心生歉疚。
    她僵硬地抬著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她模模糊糊記起小時候若是磕著絆著了,爹爹總會摸著她的腦袋安慰她。
    爹爹的掌心溫暖,好像再重的傷也沒那麽疼了。
    思來想去,連漾猶豫著探出手,輕搭在他頭上。
    然後笨拙地揉了揉。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你。不過——”她的目光落在手腕的淺淺牙印上,“你咬得實在稍微有點兒疼。”
    頭頂傳來輕柔的安撫,疼痛竟也得到緩解。
    方才還深受折磨,仿佛置身駭浪,可轉眼間,述星就感覺有人向他拋出了救命的繩,將他拽離驚懼。
    他逐漸停止顫抖,呼吸也從急促趨於平緩。
    約莫半刻鍾,腦袋雖仍傳來刺痛,但終於不再劇烈到令他失常。
    意識回籠,述星倏然驚醒。
    也是這時,剛剛發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湧上腦袋——
    他頭疾發了,還想拿刀自傷。
    以往他病發,也經常這樣做。
    因此他並不奇怪。
    但有人奪了他的刀——
    這在以前從未有過。
    無論在述家或是醫穀,若他病發且未及時服藥,旁人慣常的做法是將他捆起來。
    再接著,他咬了連漾,還——還……
    述星僵怔,紅暈從脖頸迅速蔓延至耳尖。
    他從沒這麽丟過臉。
    從沒!
    感受到頭頂的輕撫,述星慌忙操縱輪椅往後退去。
    手落了空,連漾一頓。
    她反應很快,眼睛一眨便明白了:“述星,你是不是好些了?”
    述星別著腦袋,支吾半天,才氣弱地擠出歉言。
    聲音比方才病發時還抖得厲害。
    恰時,春和拿著藥匆匆趕回。
    述星如同見著救命稻草,頭也不回地朝春和那處移去。
    “我要歇息片刻,你先走罷。手上……手上的傷,是我不對,春和會給你拿藥!”
    連漾一手托腕,輕揉著。
    等見不到述星的人影了,她才開口問道:“小統,剛剛好感度有沒有變化?”
    【有!!】係統歡快回道,【宿主!剛剛足足漲了7點好感值!】
    “7點啊……”
    連漾斂眸。
    她稍一動手,握住的匕首便映出一線銀光。
    若隻是頭痛症,會讓他衝動到想要刺傷自己的腿嗎?
    還是說,有其他原因?
    正想著,係統忽然又傳來提醒:【宿主!又加了!述星的好感度又加了2點!】
    連漾卻不奇怪。
    “方才我拿玉簡給藥閣送了信,讓他們派人過來看看,現在應當是到了。”
    那春和沒把藥帶在身邊,又張皇失措,顯然鮮少遇上這種情況,萬劍宗的醫閣雖不比醫穀厲害,可也能幫得上忙。
    係統:【那要過去看看嗎?】
    “不。”連漾將匕首收進袖中,“現在要去找述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