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言出法隨,自天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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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米的神像頂天立地,馱山的老龜磕頭如搗蒜。
    很多村民都看的呆呆怔怔,這一幕實在太具衝擊力,一些人拜下,捧著穀糧或瓜果,口呼‘尊神昭昭在上’。
    “天妖叩首!”
    老嫗驚悸,完全無法理解方才萬米神像的離奇手段,一聲招來,遁走不知多少裏的馱山巨龜頃刻複位,
    是天境才能感知、借用的天地之力?
    可自己又並非沒有見過假仙乃至地仙出手——絕無此威!
    老嫗咽了口唾沫,趙泉亭死凝著神像與巨龜,
    而不遠處。
    悄無聲息間,廟祝娘娘伴著一個麵容模糊的青年走來,正站在小老頭和書生的身側。
    青年仰望長空,輕聲道:
    “兩位前輩是哪裏人?”
    小老頭、書生側目,笑道:
    “這大荒遙遙無盡,誰分的清哪裏,便都是大荒人,小夥子,你是?”
    周牧轉過頭,凝視著邋遢的糟老頭和溫文爾雅的書生,
    他平靜道:
    “兩位前輩是來自昆侖,還是來自不周?”
    顏悔臉上笑容不減,小老頭微微頷首:
    “怎麽看出來的?”
    “我觀兩位,如觀淵海,不見其底,不見其遼闊。”
    周牧慢條斯理,心頭並不驚悸,平靜自如:
    “兩位七年前來到此地的吧?那時候,廟祝娘娘都才來——這七年,此地卻不曾起半點波瀾,無強橫者降臨,倒是說明兩位前輩無有惡意。”
    小老頭饒有興趣:
    “那你猜我是不周,還是昆侖中人?”
    “許是不周?”
    周牧微笑著道:
    “我聽一位友人言說過,昆侖四主或暴戾或瘋癲或斷情絕念,老人家你可不符合,更遑論這位儒雅的先生了。”
    小老頭啞然失笑:
    “你這娃娃,可知昆侖四主是何等存在?對應在不周,便是九部掌執,九尊真王層麵的先賢往聖,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二人?”
    “我或許還看人低了。”
    周牧輕聲回應,看向那座萬米泥塑神像。
    香火神軀,並非單純應香火願力而生,
    地祇地祇,應天帝敕封,得天地意誌加持,轄管一地、一山、一河或一城,
    而天地意誌的加持,便體現在香火神軀之上。
    周牧立廟於此,立轄地於此,得方圓百裏——太古時代的土地爺,每位往往管的也就二三裏地,
    他不一樣,沒人和他‘爭搶’轄地,便直接將轄地範圍定在了職權內的極限。
    方圓百裏。
    香火神軀雖然出不得百裏範圍,但同樣,在這百裏之內,香火神軀得天地意誌加持,
    百裏之內的天地之力,任其調動歸其所屬——這是地仙都做不到的。
    天仙真仙都夠嗆。
    而一心二用,一縷真靈寄宿在香火神軀中的周牧,感知中,這一個小老頭一個書生,
    簡直浩大到沒邊了!
    周牧以真身觀之,平平無奇,以香火神軀觀之,如蚍蜉望天。
    絕對在大能之上。
    真王。
    兩位真王。
    微吐了口清氣,周牧指向天穹:
    “土地爺動了。”
    小老頭和書生饒有興致看去,卻見擎天神像伸出巨手,那隻蛟蟒瘋狂逃竄,
    甚至似乎激活了什麽秘寶,頭頂顯出一方巨大的蛟龍虛相!
    “還望閣下饒我這不成器的兒子一命!”
    蛟龍虛相震聲,擎天神像手掌壓落,蛟蟒寸寸斷裂,萬壽妖血橫流,屍骸砸在地上,發出巨響。
    【斬為惡大妖,添功數有七】
    七百小功真少。
    虛相發出一聲哀鳴,化作一點靈光遁走,欲回歸本體。
    “氣禁。”
    地祇神像淡淡開口:
    “禁遁術。”
    七十二仙術,氣禁,以大法力催動,若禁水,可叫水流不近,若禁火,可叫火燃不起,
    若禁兵刃,刀劍則砍不破豆腐皮。
    隻要法力足夠,無不可禁,這是周牧迄今為止學的十八門仙術中,最最高深的一門,隻要法力足夠廣袤,便能勝過神通。
    周牧估摸,有大法力支撐的話,不比大神通差了,近乎於言出法隨之能。
    而自己雖然才真人,法力微薄——可化身是地仙啊!
    話落。
    遁走的靈光凝滯,蛟龍虛相無法再施展遁術。
    “禁元氣。”
    天地元氣消散,無元氣加持,那一縷寄宿在秘寶中,給蛟蟒保命用的虛相徑直消散,連消息都傳不回去。
    底下,小老頭有意無意的瞥了眼周牧,似感歎道:
    “氣禁,太古時代的大手段啊,據說很多仙神都無處去學。”
    周牧笑眯眯點頭:
    “畢竟是土地爺。”
    “嗯,畢竟是土地爺。”小老頭樂嗬嗬的點著腦袋,誰也不去捅破那一層紙。
    “土地爺爺!”巨龜還在叩首,抖了抖身子,將駝著的山峰抖向遠處,
    伴隨地動天搖,砸起數十裏煙塵朦朧。
    “我是清白的龜!饒命,饒命啊!”
    地祇神像凝視著老龜,饒有興趣:
    “你可能化小?”
    “能,能!”
    老龜抖了抖,橫亙十裏的龐大軀殼變做一裏,而後是五十米,五米,直至半米大小。
    擎天地祇也化小,複歸丈許身長,卻剛好能將半米大的老龜托在掌上。
    “醫藥。”泥塑神像一指王鐵頭,後者不過片刻功夫,便已傷愈。
    “尊神昭昭在上!”村民們頂禮膜拜。
    遠處,周牧看了眼楊念念,後者心領神會,端莊肅穆的走上高高祭壇。
    廟祝娘娘拉長嗓子,道:
    “妖已伏誅,禍亂已除,還不都收了穀糧,速速歸莊?”
    村民們連忙道是,或推小車,或扛麻袋,
    硬是數個來回,才將滿田糧食運回了各自村莊。
    諸多仙宗弟子亦老實的回上了山峰,
    廟前站著的人便寥寥無幾矣。
    “多謝土地爺救命、庇佑之恩典!”王鐵頭朝著塑像納頭便拜,泥塑神像微微頷首,未有言語,隻是把玩著瑟瑟發抖的老龜。
    老嫗三人此時也拘謹的走來,看向泥塑神像的目光驚且悸,老老實實的施禮,泥塑神像亦未曾搭理,
    就這麽晃悠悠的端坐在土地廟前,微合雙眼,不動不搖。
    似在靜養。
    “咳咳。”
    小老頭咳嗽了一聲,輕飄飄道:
    “那不周的人,不是還打算將土地爺給搬走麽?怎的不去述說?”
    老嫗咳了口血,傷勢依舊嚴重,臉龐抽了抽:
    “這位周長老便莫要為難老身了。”
    小老頭哼了一聲,似乎看老嫗很不順眼。
    此刻,老嫗謹慎的瞧了瞧端坐的土地神,見對方沒有任何動靜,這才將目光挪向站在兩個仙宗太上長老身旁的青年,
    她打量著這個麵容模糊的青年,沒了最開始的盛氣淩人與高高在上,疑惑問道:
    “這位是?”
    周牧還未來得及回答,那小老頭撇嘴:
    “這是我那從遠方來的自家子侄,七年前,也是他和廟祝娘娘一起塑起這座土地廟,怎的,有事?”
    王鐵頭撓了撓頭,有些迷惑,自己怎的沒見過這位?
    老嫗神色一驚,塑起土地廟的?
    豈非那位恐怖神靈的締造者?
    她連忙執了一禮:
    “敢問閣下尊名?”
    “周牧武。”周牧隨口答道,小老頭嗆咳了兩聲,瞪了周牧一眼,
    周牧覺著莫名其妙,不甘落後的瞪了回去——自己怎的輩分又被打下去了?
    誰是你子侄啊?
    我認識你嗎?
    他有些無語,倒也沒有反駁,這老頭既是真王,多半是某位歸來的先賢往聖。
    周大發.當是化名,想不出會是誰,
    倒是這位書生,顏悔?
    周牧第一時間想到了顏回。
    顏回,或顏淵、子淵,孔子最得意的大徒弟,七十二賢之首,以德行著稱,為儒家【複聖】。
    是這位麽?
    很可能。
    若是的話,那便是真真正正的人族先賢往聖,而這小老頭恐怕也差之不遠自個兒倒不算被占了便宜。
    對於真正的先賢往聖,周牧是抱著敬意的,當然,敬而不畏。
    當即世間,他打不過的很多,敬仰的也有,但能讓他畏懼的,估計沒了。
    再厲害,比的上老君,比的上元始麽?
    心念百轉千回間,
    周牧也沒駁斥掉小老頭的言論,而是輕飄飄看向老嫗,目光在陳米栗身上一轉,最後落在了趙泉亭身上。
    有些眼熟。
    他問道:
    “三位是來自不周麽?”
    “是也。”老嫗上下打量著這位疑似造出位神祇的‘周牧武’,忍不住發問:
    “您和這位.廟祝娘娘,堆砌了土地廟?那位,真是天地神祇?”
    她小心的指了指閉眼端坐的泥塑神像。
    周牧輕飄飄點頭:
    “然也,不過多半都還是廟祝娘娘的功勞。”
    老嫗三人將目光投向廟祝娘娘,後者淡淡頷首:
    “吾名龍君。”
    她覺得‘念念’是疊詞,說出來一點也不威風,也便如同周牧一般化了個名。
    老嫗斟酌片刻,知道不合時宜,但還是忍不住發問:
    “敢問兩位,這天地神祇,是如何締造的?”
    周牧搖頭:
    “機緣巧合,不可複現,且你們也莫要想著挪走廟宇,土地爺是這一地的庇護神,不會離開,無法離開。”
    老嫗再問:
    “卻不知,二位是否願意加入我不周?老身定當通報【巡察使】,不,通報【太老】,二位之名,或能直達天聽,五王皆知!”
    書生揶揄的看了眼小老頭,後者黑著臉,不說話。
    周牧好笑的搖了搖頭,平靜道:
    “多謝好意,五王城我們會去,但加入不周?還是算了吧,我和龍君,皆已有所屬。”
    他一時之間叫不習慣這個名。
    老嫗愣了愣:
    “莫不是鐵頭仙宗?又或其他散修宗門?”
    周牧搖頭。
    老嫗神色一滯,變的有些難看起來:
    “我人族之中,除卻散修宗門,便是不周為大,昆侖次之——閣下莫非是昆侖中人?”
    周牧還是搖了搖頭,想了想,笑眯眯開口:
    “我非不周,也非昆侖。”
    “我們來自【天闕】。”
    老嫗愕然:
    “天闕?這是何方勢力?”
    周牧笑了笑:
    “無昆侖之暴戾,非不周之冷漠,便是天闕。”
    “若無他事,今日言畢於此。”
    他輕飄飄轉身,隨廟祝娘娘一並入了土地廟,泥塑神像捉著老龜,亦然。
    留下老嫗等人麵麵相覷,又齊齊將目光轉向小老頭。
    後者有些牙疼,咳嗽了一聲:
    “我這子侄多年不曾見過,老夫也不太熟,隻知道”
    小老頭看向閉上的廟門,溫和笑了笑:
    “隻知道,他是有大本事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