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抄襲者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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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纖雲穩定情緒之後,恢複了皇室長公主的高貴和矜持。
    點評的大儒名士也陸續到場,每到一個都引起一番驚呼,都是平日想見而不可得之輩。
    三朝老袁琮,國文館方守成、隱士靖節先生,南越小棋聖梅子蘇。還有一個賢王楚江王。
    這幾位坐在台上,下邊的學子一個個危襟正坐,儀態端莊。
    生怕出了一點紕漏,被這幾個人嫌棄。一個個比科考還緊張。
    唯獨顧道例外,裹著大氅歪坐在席位上。手裏拿著瓜子,叭叭的嗑著。
    “你姐是不是閑的,大冬天的在戶外舉行詩會,幸虧國子監都是官二代。不然能凍死幾個。”
    顧道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
    錦瑟已經後悔跟他坐在一塊了,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修之哥哥好像也不太靠譜。
    “修之哥哥,不要太鬆弛了,台上都是名士。”錦瑟危襟正坐,小聲提醒。
    顧道還沒說話,旁邊就傳來呼嚕聲。
    端木若愚跟一尊熊貓一樣坐在哪裏,低頭睡著了。
    “你看看那個,比我鬆弛多了。”顧道說道。
    錦瑟看看端木若愚,這家夥呆頭呆腦,就會傻笑。
    “修之哥哥,為什麽靖節先生會收他為徒?”錦瑟很八卦的問道。
    顧道知道不多,隨口說道:
    “我隻知道,他跟靖節先生故人有些關係。江南書局那邊送來的。”
    在李纖雲的主持下詩會開始。
    過程很簡單,由袁琮等人出題,然後這些學子做詩詞。
    作完之後送給名士大儒點評。
    袁琮隨口說了一個冬字,就成了第一個題。
    這明顯是給國子監的學子放水,畢竟這個季節,誰還不會事先寫兩首冬天的詩練手。
    現在拿出來質量有保障,國子監麵子上好看。
    拿到題目之後,錦瑟興奮的如同看見小魚的波斯貓,急切的催促顧道:
    “修之哥哥,寫詩了,快寫啊。”
    顧道暖暖手,提起筆,作詩他真不會,但是抄詩他擅長,且不以為恥。
    把那個世界的詩,帶到這個世界來,感覺很奇妙。
    他想了一下,決定來一首陳大將軍的:
    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
    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
    錦瑟兩眼放光的看著字在筆下成詩,不停地吞咽口水。
    顧道一邊寫,她一邊抄錄。
    等顧道寫完了,她也抄錄完了。然後落下顧道的名字,一路小跑送了上去。
    台上的大儒一個個點評,質量都很不錯。
    楚王當先搶過顧道的詩詞,不是為了點評,純粹就為了搶字。
    可是一看這字娟秀嫵媚,根本不是顧道的字。再一看落款的確是顧道的名字。
    “誰冒充顧道寫詩?”楚王當即發飆了。
    袁琮看了一眼笑,他知道楚王為何發怒。
    “你忍忍吧,這是錦瑟的字。沒看兩個人坐一起麽。你侄女估計從源頭截斷了。”
    楚王賭氣把詩扔給袁琮。
    這詩顧道真的是隨意寫的,卻把袁琮給看傷心了。
    大雪壓青鬆,這孩子在顧家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磨難,才有這種心境寫出這句話。
    青鬆挺且直,看看這孩子的不屈而高潔的誌向。
    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好孩子,堅韌不拔的好孩子。
    方守成把顧道的詩拿過去,搖頭晃腦的品味一番。
    給了中肯的評價:
    “用詞簡約,立意高潔,當得佳品。”
    梅子蘇卻冷笑著開口貶低:“文字直白,不值一提,入不得品。”
    說著推過來一首詩,“這一首才是上品。”
    隻見一張上等白紙上寫著:
    雪覆千山萬徑斜,寒風凜冽透窗紗。
    銀裝素裹添新景,玉樹瓊枝映晚霞。
    爐火微紅溫舊夢,茶香嫋嫋暖人家。
    閑來無事觀冬景,一曲清歌伴歲華。
    落款是顧淩。
    方守成淡淡的看了一眼,鼻孔發出一聲冷哼,用極其輕蔑的語氣說道:
    “辭藻堆砌,生搬硬套,毫無新意,浪費這張紙了。”
    “還有,下棋我不如你,但是評論詩詞文章,我勸你不要在我麵前開口。”
    梅子蘇傲然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
    “方先生,評價詩詞各有著眼,如此霸道不怕貽笑大方麽?”
    “你算個屁大方?詩詞歌賦有什麽造詣?經學文章你那個拿得出手?”方守成直接開罵。
    台上吵起來了,台下學子興奮的看熱鬧。
    萬萬沒想到國文館的大儒,罵人一樣如同潑婦,太精彩了。
    顧道拿出一把瓜子,分給錦瑟一點,兩個人嘎嘎的嗑了起來。專心看熱鬧。
    旁邊睡著的熊貓端木若愚醒了,看著兩個人嗑瓜子目瞪口呆。還可以這樣麽?
    “要不要?”顧道問他。
    端木若愚使勁兒點了點頭,伸出胖乎乎的白嫩手掌。
    然後三個人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
    吵架在袁琮的調停下結束了。
    學子們意猶未盡,但是不得不危襟正坐,準備迎接下一題。
    就在此時,一個衣著寒酸,四十多歲的學子走上了高台。
    作為詩會的組織者,李纖雲站出來說道:
    “這位學子,上一題已經完成。請下去等下一題。”
    這個四十多歲寒酸學子,朝著台上拱手,然後一轉身滿臉的激憤。
    “諸位先生,諸位學子,我是來交詩文的。但卻不是交自己詩文的。”
    他這話一出口,除了別有用心的人,全都一愣。
    不過不用大家猜測,他已經自己說了。
    隻見他從懷中珍重的拿出一疊老舊文稿,猛然舉在空中,幾乎是聲淚俱下的喊道。
    “我今天來,是揭露國子監學子欺世盜名,抄襲我祖父遺作,為自己揚名。”
    “如此卑劣行徑,國子監管不管?”
    他這話一出,袁琮麵沉似水,梅子蘇臉上湧現嘲諷的笑容,一副準備看好戲的神情。
    國子監一片嘩然,竟然還有這等人?
    “這位仁兄,國子監朗朗乾坤之地,到底是誰這麽無恥,說出來我們一起驅逐他,恥與這等人為伍。”
    一個學子站起來喊道。其他人立即跟著怒吼起來。
    “諸位學子,不可聽他一麵之詞。國子監清白地,怎會有如此齷齪之人。且等我問清楚。”
    李纖雲假裝公平的說道。
    等學子安靜下來,李纖雲這才審問那個學子:
    “這位學子,誣陷國子監學子,罪過不輕。你可想清楚了,現在就走我當你沒說過。”
    那寒酸學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公主,此人勢大,我求告無門才冒此奇險。實在是不忍他欺世盜名,汙染我大乾文壇啊。”
    “求公主主持公道,不然過了今日,我隻有被他害死一途了。”
    說著竟然哇哇大哭起來。
    一時間群情激奮。
    什麽人竟然無恥到這個地步,為了幾篇文章就取人性命?
    當真是敗類無恥啊。
    “好可憐,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缺德?”錦瑟小臉都是憤怒,咬牙說道。
    顧道看著李纖雲一板一眼,條理清晰的在問案,心中不由得冷笑。
    他回想那一日,竇鼉把他堵在巷子裏,公主及時趕到阻止衝突。
    當時他就覺得奇怪,李纖雲為什麽改了性子。
    現在清楚了,她是不想自己在這場大戲之前出問題,她要的是自己身敗名裂,永不翻身。
    而不是被竇鼉傷害。
    想到這裏,顧道忍不住笑了,幾分淒涼幾分自嘲。
    一個女人竟然恨自己到這個地步,想要毀之而後快,真的是時候解決婚約問題了。
    其實他想跟李纖雲說,給他點時間,這婚約自有辦法。可是她不會相信。
    也絕對等不及。
    “如無意外,大概是我吧。”顧道笑著回答錦瑟。
    錦瑟震驚的看著他,一張小嘴微微張開。
    “修之哥哥,你別胡說,怎麽可能是你……”錦瑟根本不相信。
    袁琮一拍桌子,所有人安靜下來。
    “說,到底是誰?老夫與你做主。”
    他很惱火,惱火國子監有這樣的無恥之徒,更加惱火此人在這個時候鬧事。
    這本應該是國子監重振的盛會,現在全都被攪合了。
    他老了不願意發火,可是這次已經燒到了天靈蓋。
    “祭酒大人,不用說此人是誰,隻要我讀幾篇文章大家自然知道。”
    “還請祭酒大人主持公道。”
    男子說著站起來,從他手中的文稿裏麵抽出一張,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
    “《陋室銘》,山不在高……”
    袁琮腦袋嗡的一下子,差點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男子喊出《陋室銘》三個字,所有人的目光豁然轉向了顧道。
    卻發現極其震驚的一幕。
    印象中,本應該大驚失色,無地自容,甚至落荒而逃的顧道。
    此時正撅著嘴,把瓜子皮一片一片的噴向桌案,好像在瞄準。
    甚至發現眾人看他,還好整以暇的招了招手,不急不躁態度閑適。
    “這臉皮得多厚,都這樣了還能強撐?”有人譏諷說道。
    “就說他一個窩囊廢,怎麽突然厲害了,原來是抄的。”還有人附和。
    “早就聽人說,他的詩文都是抄的,沒想到是真的。”也有人跟著說道。
    台上的男子把‘危樓詩’和“晚來天欲雪”全都讀完了,然後一臉悲憤的看著顧道。
    “顧道,你趁我母親病重,二十兩銀子買走我祖父手稿,隻說閱讀參詳,卻拿來欺世盜名。”
    “你卑鄙無恥。”
    男子揮舞著手稿怒吼道。
    袁琮看了顧道一眼,沉穩的坐回座位。
    楚王握著腰間的玉佩把玩,默不作聲。靖節先生麵無表情。
    方守成皺眉不語。
    唯獨梅子蘇冷笑一聲:
    “大乾的文壇果然讓人耳目一新,這等欺世盜名之輩,也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國子監?”
    袁琮冷哼一聲,鄙夷的看了梅子蘇一眼。
    “事情尚未證實,梅先生的結論下的有點著急了吧。施湘夏怎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梅子蘇不甘示弱,用手指輕輕的翹著桌子,態度高傲而輕佻。
    “我聽聞袁祭酒跟這顧道關係不一般,這就袒護上了,太明顯了吧。”
    袁琮三朝元老,沉穩精明,麵對這種挑釁麵上穩得住,但內心也難免著急。
    一個不好,顧道就要遺臭萬年。
    李纖雲眉頭緊鎖,冷麵一切,皇家公主的高貴之氣盡顯無疑。
    頤指氣使的朝著顧道說道:
    “顧道,你可還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