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把祛邪處放在臨近女媧宮的一間監牢。
    監牢獨立於官府，先前用來安置犯事的奴隸，內部封閉且向著地底延伸三層，能防止神像失控。
    楊合將酣睡中的黑貓塞進懷裏，跟隨清風道長前往監牢。
    “殷夫人現在如何？”
    “讓太乙仙尊看過後，殷夫人不久前已經醒來，不過……”
    “不過什麽？”
    清風道長遲疑著說道：“殷夫人所在的廂房陰氣極重，而且時不時就有孩童丫丫學舌。”
    楊合眼角抽搐，果然是哪吒師兄。
    殷夫人懷孕才半年不到，看樣子哪吒已經靈智初生，很難想象繼續待上兩年會是如何。
    “師兄，就在前麵。”
    兩人沿著女媧宮的院牆，穿過十幾間修繕的殿宇。
    才剛臨近監牢，楊合就已經感覺到撲麵而來的陰氣，同時注意到二三十具麻布覆蓋的屍體。
    屍體皆是奴隸，死狀如同陽壽枯竭的百歲老人。
    有十名士卒在門前焦急的等待著，明山明水在旁滿臉恐懼。
    楊合隨即表情一凜。
    清風道長察覺楊合的異樣，緊張的問道：“師兄，怎麽了？”
    太乙真人甩手不知去向，楊合似乎擁有死而不僵的仙體，所有的壓力都在清風道長肩頭。
    “沒事。”
    楊合皮笑肉不笑，掃過隸屬武成王的士卒。
    為首的將領三十歲出頭，卻不是黃飛虎。
    楊合能一眼看出，主要因為士卒體內…皆是倀鬼，沒錯，與主世界衙門別無二致的倀鬼。
    倀鬼普遍是惡鬼，將領的倀鬼已經臨近厲鬼。
    楊合如今終於可以確信，兩方世界是古今之分。
    間隔三千年，但官府的道統似乎變化不大，黃飛虎的體內很可能也容納著一隻虎鬼。
    “師兄，他是武成王的部將周紀。”
    楊合在打量周紀的同時，周紀也在打量著楊合。
    光看表麵，楊合就是個十一二歲的道童，陽火不算旺盛，麵無血色，身軀略顯孱弱。
    瞳鬼抵禦著陰氣侵蝕，隱隱顯露出些許氣息。
    周紀不敢小瞧仙人弟子，但楊合的修為確實隻有先天境。
    “末將周紀，道長不知如何稱呼？”
    “乾元山金光洞楊合，家師正是太乙真人。”
    “見過楊道長。”
    周紀鬆了口氣，先天境應該並非真實的修為，“楊道長，我先把利害講清楚，監牢共三層，臨時關押著四尊女媧像，我們……”
    話還沒說完，監牢大門被推開。
    士卒抬著屍體向外搬運，皆是活活老死的，雙腿骨骼扭曲，承受不住冑甲的重量而折斷。
    楊合聽到監牢內有嗩呐吹奏的聲音，但轉瞬即逝。
    “武成王呢？”
    周紀沉聲說道：“目前二層已經封鎖，而將軍被困在底層。”
    啊！！！
    有士卒突兀的發出哀嚎，胸前皮肉不斷翻湧，肋骨凸出，五髒六腑竟然化作肉糜炸開！
    周紀呼吸粗重，右手死死抓住腰間佩刀。
    明山明水忍不住幹嘔，清風道長臉色也不好看。
    楊合發現些許端倪，士卒似乎是在替死？黃飛虎遭遇危險，虎鬼能把傷害轉移給倀鬼。
    周紀不敢怠慢，“道長，半時辰必須找到女媧像蹤跡，否則將軍長久身處監牢底層……”
    “會出大事的！！”
    “走吧。”
    楊合與清風道長說道：“師弟你們留在外麵吧。”
    不等清風道長回應，他已經徑直沒入監牢。
    牽扯到女媧娘娘的機緣，楊合知道自己不能有半點露怯，大不了以命換命強行鎮壓女媧像。
    否則接下來麻煩會接踵而至的。
    “楊道長，小心一點，女媧像會影響陽壽！”
    周紀帶著士卒一同前往。
    燭光昏暗，能看到牆壁地麵的血垢，不隻是近日留下的，唯有長年累月拖行屍體才會出現。
    楊合暗自感歎商朝藥丸。
    在一個神鬼莫測的世界裏實行奴隸製和酷刑，哪怕聖人怕是也頂不住衝天的怨氣。
    “唔。”
    周紀悶哼一聲，眼角有皺紋生出。
    他們連忙服用丹藥，才勉強壓製住銳減的陽火。
    再看向楊合時，眾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楊合絲毫不顧及陽火，短短幾息陽氣就有枯竭的趨勢，緊接著，難聞的屍臭湧入他們口鼻。
    “楊道長！”
    陽火熄滅，幽幽陰火點燃，大片屍斑蔓延。
    楊合裸露在外的皮膚變得如同屍體。
    最令他們驚愕的是，竟然有紅毛從全身各處長出，嘴裏的牙齒變得尖銳，指甲沾染屍毒。
    周紀見過類似的情況，修建女媧宮時打入地底的生樁！
    “楊道長！！”
    他們抽出佩刀，將符水塗抹刀刃。
    楊合此時止步，“咋了，被邪祟迷了心智？”
    “沒……”
    周紀訕笑的搖頭，不愧是仙人弟子，哪怕肉身與屍體無異，竟然還活著，當真不可思議。
    楊合環顧四周，有兩尊女媧像貼有靈符放在角落。
    其一沒有四肢，隻能平放。
    其一渾身長滿眼瞳。
    楊合能感覺到兩尊女媧像怨毒的窺視。
    周紀解釋道：“它們沒有邪祟伴隨，並且得到鎮壓，如果不是突生變故，早已送往女媧宮。”
    楊合瞥見牆邊散落著弱鬼的殘骸。
    若非黑貓陷沉睡，他說什麽也得帶個幾斤走，現在隻能等結束再說，偷摸著帶入二層不現實。
    “是不是底層的女媧像，瑕疵特別嚴重？”
    “恩。”
    “將軍已經困在底層兩天兩夜，都沒有鎮壓住。”
    兩人來到一層盡頭，穿過向下的階梯，能看到十幾具來不及處理的奴隸屍體。
    二層死寂一片，一間間牢房把空間分割開來。
    牢房裏關押著奴隸，明顯想要借助活人試探出女媧像，奈何這邪乎玩意的靈智非常高。
    幾十名士卒手提油燈在牢房間穿梭。
    楊合眯起眼睛，靠著靈視一眼就看出女媧像，就在通往底層的出入口，所有士卒熟視無睹。
    女媧像形似百歲老嫗，但密集的皺紋仿佛活仙。
    佝僂的身軀呈現九十度，花白的頭皮略顯稀疏，正咧嘴咯咯咯的笑著，上下顎不斷咀嚼。
    楊合在意的是女媧像頭頂的另一頭鬼。
    一頭形如肝髒的鬼，呈現出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澤，表麵濕漉漉的，不斷有黏液淌下。
    此鬼有主！
    楊合意識到，有人…已經在覬覦自己女媧宮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