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涑煩躁的晃晃腦袋，明明眼前的石中人與凡俗無異，但仍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
    “死！”
    他張嘴一吐，陰氣迎麵打向楊合。
    能看到石像四分五裂，肢體軀幹皆是散落各處，斷口沒有血肉骨骼的結構，皆是石質。
    敖涑心底非但沒有暢快，反而隱隱生出懼意。
    楊合帶著難以捉摸的笑意，三把陽火依舊在燃燒，沒有因為身軀殘缺而失去生機。
    “你這個…怪物。”
    一個樣貌猙獰的邪祟竟然稱呼無垢佛為怪物，角落幸存的侍者一時間也未曾反應過來。
    吼！！
    敖涑遲疑的轉身離開，已經沒有先前的食欲。
    他立刻前往紫珊殿，剩餘的食物沒有胃口再吃。
    結果沒走幾步。
    廂房內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無垢佛的殘肢碎塊散發著陰氣，隨即詭異的蠕動起來。
    殘肢碎塊的質地呈現血肉的暗紅色澤。
    石像手臂的五指扭曲變形，關節處長出尖銳的骨刺，皮膚一點點剝落，碩大的眼珠睜開。
    半塊腦袋碎片毛骨悚然的長出四肢。
    隨即幾十頭新生的邪祟撲向敖涑，趁著後者不備，正瘋狂撕咬沒有鱗甲覆蓋的皮肉。
    “滾開！！！”
    眾侍者在敖涑的眼底見到一絲慌亂。
    敖涑拚命的捏死邪祟，幾十頭弱鬼毫無還手之力，不過自己卻讓鱗甲變得滿是傷痕。
    他劇烈喘息，嘴裏發出不明所以的呢喃。
    “你是東海龍王的幾子？”
    “二…二子。”
    敖涑都不知道為何要回答楊合的問題，感覺心神仿佛中邪，或者說，聖人弟子有一種魔性。
    “你們龍子龍女到底是誰塞進東海龍王肚子裏的？”
    啪嗒啪嗒。
    楊合緩步走出黑暗，陽火熊熊燃燒，破損在快速愈合，有部分侍者已經忍不住連連磕頭。
    敖涑說話含糊不清，隱約能聽出似乎在威脅楊合不要靠近。
    但舉手投足間卻讓楊合想起自家的哈基米，恩，隻是敖涑猙獰可怖的模樣實在礙眼。
    “敖涑，我奉聖人之命降臨凡間，你可知罪？”
    後殿陷入一片寂靜，楊合嗓音似乎擁有莫名的感染力，讓他們心生對於女媧娘娘的感恩。
    楊合說話間，體內五髒也在附和。
    此時他已經不再是凡俗，氣息邁入後天境（弱鬼）。
    “師父師父，邪祟人人得以誅之！”
    “他在害怕我們，空有一個健碩身形毫無用處！”
    “有些不好對付，師父！！”
    楊合胸前的石質皮膚半透明狀，能看到心髒長有羊臉，肝髒長有牛臉，肺髒長有狗臉，腎髒長有豬臉，以及雞臉的脾髒。
    五路神作為薑子牙的主修道統，講究讓五髒化為邪祟，五髒鬼通常和修士是以師徒相稱。
    按照常理來說，想入門必須得開壇做法，用死掉多時的五畜殘魂刺激五髒生靈，三生經也有大量限製五髒鬼的煉獸法門。
    而楊合通過無垢之軀，入門五路神仿佛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無垢之體】
    【一旦掌握，身軀將不再排斥與陰物共存，陽壽消耗加劇，無法容納鬼，且隨著陽壽枯竭，器官、肢體會逐漸鬼化。】
    “無垢，自身不沾染汙垢，但自身一切皆是汙垢。”
    楊合一步步走向敖涑，腦後光暈再次顯露，道韻相互聚合，化作女媧娘娘慈愛的麵容。
    陽火越燒越旺。
    “無垢之體確實隻有五年陽壽沒錯，但女媧門人怎會簡單，付出陽壽即可讓鬼快速成長。”
    “外加陽壽不枯竭，便肉身不死的特點，嘿嘿嘿。”
    “強無敵！！”
    無垢佛絕對是一張恐怖的底牌。
    當然並非毫無代價，降臨凡間需要聖人首肯，即便楊合的無垢佛可以不斷複活，但女媧娘娘卻不會允許弟子一直送死。
    很可能一次典故，無垢佛隻能扮演一回。
    楊合笑而不語，又有半年陽壽流逝，五髒鬼在歌頌中緩緩化作人形，踏足先天境（惡鬼）。
    敖涑神情與先前侍者如出一轍，那是對於未知的驚愕。
    很快驚愕變為惱羞成怒。
    他是龍宮二太子，絕不允許自己麵對先天境害怕。
    敖涑再次出手，濃鬱陰氣席卷開來，龍尾重重一掃，整個後殿都不由震動。
    可惜。
    此刻的楊合已經徹底摸透無垢之體。
    近兩年陽壽消逝。
    “從龍禍一開始，聖人就對你們東海龍宮非常不滿，禍不及凡人，陳塘關不該是犧牲品。”
    楊合敞開胸膛，五髒鬼延伸無數血管經絡覆蓋雙臂。
    咚。
    硬生生靠著雙臂抵住巨型龍尾。
    半邊身軀滿是蜘蛛網般的裂縫，掉落的碎屑化作小鬼，順著敖涑的傷口鑽進血肉骨骼間，正肆無忌憚的啃咬鮮美髒器。
    “吼！”
    敖涑吃痛的仰天長嘯，頓時耳邊傳來大哥三弟的問詢。
    敖丙在為敖承的複蘇坐鎮，畢竟是通過龍鬼修士，必須幹預他們化龍，保證肉身的契合。
    敖涑下意識的後退，楊合歪著腦袋笑意不減。
    怪物，不，聖人弟子想要吃掉我！！！
    敖涑聽到楊合的五髒在密謀要分食自己，肆意評價著渾身哪塊血肉更加鮮嫩可口。
    “龍腦最好吃，往油鍋上輕輕一煎，聽到滋的一聲就立刻出鍋，沒有半點腥臊，入口即化。”
    “不不不，龍肝鳳髓知道嗎？那才是上佳的美食！”
    “不如試試龍舌，與牛舌一樣鹵製個半日，把外皮剝掉，裏麵的龍肉都是絲絲入扣。”
    “師父你來說說唄。”
    楊合已經水到渠成的踏足坐丹境（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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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無垢佛的實力是鏡中花水中月，但能夠提前體驗到，依舊讓他深感受益匪淺。
    敖涑連退幾步，想要遠離楊合這個怪物。
    奈何楊合抓著龍尾。
    “聖人…聖人弟子，我是東海二太子，不是…邪祟，東海龍宮無意…與女媧宮為敵。”
    “讓你一個睿智說完整一句話，真是難得啊。”
    楊合的陽火變得黯淡，五髒鬼有靈光四溢，完全化作五色小人盤坐在胸膛，愈發聒噪。
    “可我來都來了，不殺掉你們實在不甘心啊。”
    轟隆隆。
    海水洶湧。
    陳塘關上浮的速度加快，已經有微弱光亮從海平麵照來，同時大太子敖承即將孕育。
    楊合的陽壽定格，氣息已經隱隱在敖涑之上。
    “隻剩十分鍾陽壽了。”
    “光是一門五路神晉升化胎境（煞鬼），就得消耗掉差不多五年壽元，其餘師兄弟難不成都是自己苦修？想想也不現實。”
    女媧宮應該有延壽的辦法，否則廣寒仙子不可能成仙。
    “哎。”
    楊合原本打算成仙前不探索女媧宮的，如今看來，女媧宮的每次進出機會都彌足珍貴。
    無垢佛的陽壽每多出一年，自己這張底牌就能更加強大。
    敖涑一發狠，龍尾血肉開始撕裂，強行斷尾求生，本能的不想要麵對楊合這個怪物。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寧願遭受哪吒的業火焚燒。
    楊合鬆開雙手。
    敖涑見到無垢佛的肝髒已經爬出。
    他踉蹌的挖開土壤，早已把東海龍王拋之腦後，隻想逃離，今後再也不吃什麽凡人了。
    嗖。
    肝鬼鑽進敖涑體內。
    敖涑愣在原地，血肉骨骼變得不堪重負，幾十隻龍爪連忙伸進血盆大口，使勁掏出肝鬼。
    再一抬眸，無垢佛已經在麵前。
    楊合輕撫敖涑的腦袋，後者忍不住哭泣起來。
    “聖人，不要殺我，小龍知錯了，小龍知錯了！！”
    “肝主疏泄，敖涑，你是借助龍王血肉複生的，所以氣息不純粹，雜念叢生，隻想食人發泄。”
    “敖涑，你食父食人，天理不存，便處以疏泄之刑。”
    “不，我……”
    敖涑血液外流，接著是血管經絡被剝離，髒器也從嘴裏擠出，骨骼更是一根根斷裂。
    他發出慘絕人寰的嘶吼，卻沒有任何反抗，楊合一句句話語印在腦海裏。
    聖人弟子代表聖人，所言既是聖言。
    聖言讓我死，不得不死。
    咚。
    敖涑失去生機，屍體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楊合伸手取出一顆肉瘤，乃是敖涑所孕育的龍珠，隨即塞進懷裏，邁步朝著紫珊殿而去。
    “恩？”
    肝鬼化作四米大小，形象如同長有牛首的護法神，森森白骨在體表形成一副怪異胄甲。
    “師父，徒兒…想出山了。”
    肝鬼舔舔嘴唇，抗拒著回到楊合體內。
    楊合冷笑一聲，毫不猶豫斷絕與肝鬼的聯係。
    肝鬼咧開嘴巴，以為獲得自由，結果氣息變得混亂，陰氣宣泄而出，“師父，救我！！”
    “你是無垢之軀消耗陽壽誕生的，要是能獨活，聖人弟子走到哪裏，都得滋生海量邪祟。”
    肝鬼化為肉糜炸裂開來。
    其餘五髒鬼發出驚恐萬分的哀嚎。
    楊合沒有在意，體內肝髒處又有肝鬼成型，無需陽壽，短短幾息間已經重回煞鬼。
    “氪命角色確實不一樣，隻有短命是唯一的缺點。”
    “能看出薑太公的可怕，能把五髒鬼調教到如此程度，哪怕自己身死，五髒鬼也願意幫著找尋軀體奪舍重生，嘖嘖嘖。”
    楊合算算剩餘不多的時間，動身前去處理敖承。
    劉海柱慌忙跟隨，其餘侍者同樣不假思索，很快便有成片的人群擁護著無垢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