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前前後後收集近十枚符印。
    但隻要在主世界，符印皆是黯淡無光。
    說明符印關聯的人已經無法聯係，亦如淪為群山的哪吒、大概率壽終正寢的清風師弟……
    結果，薑皇後的符印卻突然亮起。
    楊合通過符印能感知到，薑皇後就在墓室深處。
    他遲疑許久沒有選擇溝通符印，無論典故世界還是主世界，符印都沒有強製命令的作用，傳念給薑皇後很可能有弊無利。
    鬼知道薑皇後如今是怎樣的存在。
    “小友。”
    張華嶽見到楊合失神，連忙提醒道：“這段時間我打聽過，墓室四通八達，稍有不慎就容易誤入岔路，你集中精神小心點。”
    他想不出楊合的名字，隻感覺後者萬分熟悉。
    “恩，多謝。”
    對於張華嶽表達的善意，楊合給予回應。
    眼蟲悄然鑽進張華嶽的泥丸宮。
    雖然不一定能保住張華嶽的性命，但至少多出些許生機，楊合還是希望這個同鄉能活下來。
    “到了。”
    羿啟東在一處岩壁底部的墓室入口止步。
    濃霧彌漫，就近才發現墓室內皆是燭燈常亮。
    油燈散發著微光，引來一些撲棱蛾子圍繞著飛舞。
    受到鬼域的影響，哪怕昆蟲都產生難以言喻的變化，通體竟然布滿密密麻麻的孔洞。
    一陣陣山風吹過孔洞，發出的聲音在為吟唱伴奏。
    眾捕快隻以為燭燈是大司朝廷的布置，楊合卻注意到，燭燈的樣式分明隻有佛教才會使用。
    雷德昌睜開瞳鬼，眼眶裏的手掌延伸數米，“羿大人，是西域分支佛教獨有的酥油燈，不過裏麵裝的卻是…屍油。”
    西山本來便是在大司疆域的西麵，已經非常臨近西域。
    雷德昌見識過不少類似的酥油燈，不過隨著佛教銷聲匿跡，皆是曆史流傳下來的古物。
    “知道了。”羿啟東掃過眾捕快的臉龐，“十日前沒有類似的情況，看來禍端並不簡單。”
    九幽素女一個女媧門人，結果突然和佛教扯上關聯。
    是巧合嗎？
    他覺得並非巧合，否則無垢佛為何也有佛字，慶幸的是先前進入墓穴的幾人都沒有大礙。
    羿啟東催動陰氣，腳底的陰影分化出無數線條。
    連接所有捕快的影子。
    楊合不動聲色，實則已經讓黑貓代替自己。
    “羿啟東是影鬼，與黑貓的能力倒是有幾分相似。”
    “典故世界的修士運用邪祟還能稱得上神通，而主世界的修士已經完全與邪祟無異。”
    楊合悄悄試探過，三屍鬼域無法抵禦九幽素女的侵蝕，大日鬼域隻能做到自保，像是羿啟東那樣護著幾十人根本不可能。
    “時代果然在發展，複蘇後的鬼域威力確實恐怖。”
    楊合的道統、仙體都能經得起歲月洗禮，但也不得不承認，後世人鬼合一的修行方式，才能不留餘地的完全發揮出鬼域。
    當然，肯定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弊端。
    眾人在洞口停留幾息，閔秀負責講清楚利弊，“根據探查到的消息，雖然墓室相互連通，但隻有一條路徑前往主墓室。”
    “任何支路，最多數百米就會到達盡頭的側墓室。”
    閔秀注意到眾捕快總算有所長進，暗自希望能多活幾人。
    “接下來每個支路，你們都要分出一人負責探明，放心，有羿大人在隨時可以拉回你們。”
    眾捕快沒有異議，早已經知曉規矩。
    如果讓鎮撫使在前，有多少殺生鬼修士都得死絕，屍狗道人攜帶徒子徒孫也是此理。
    孫捕頭抱拳說道：“我們嘉良水鄉隻是地方偏僻，但都不是孬種，不會貪生怕死的。”
    羿啟東點頭說道：“撫恤的銀錢會再多三成。”
    “走吧。”
    眾捕快麵露振奮在前，陸續走進洞口。
    一踏足墓室，傳念的靈符便徹底失效。
    墓室空無一物，粗糙的岩壁仿佛有指甲摳出來的，燭燈照明有限，隔三差五就得陷入黑暗。
    沒過多久，他們便來到第一個岔路。
    “我來吧。”
    孫捕頭毫不猶豫身先士卒，選擇洞口鑽進其中。
    片刻後，他又原路返回。
    “支路，羿大人，裏麵是個被關顧過的墓室，棺槨打開著，屍體已經不知所蹤。”
    眾捕快鬆了一口氣，隻要沒有邪祟，就意味著生存幾率大大提升，能活著回到嘉良水鄉，他們都可以成為神通廣大的仙師。
    接下來又經過兩處岔路，捕快願意自告奮勇。
    期間沒有出現傷亡，倒有一人遭受到驚嚇，不過很快就被腳底的陰影拽回主路。
    眾捕快議論紛紛，分享著自認為的規律。
    楊合默不作聲，右手食指一直在岩壁表麵摩擦，隨著他們愈發深入，表麵正在變得光滑。
    岩壁已經逐漸可以反射出倒影。
    楊合不知是否錯覺，倒影顯得無比扭曲猙獰，像是魑魅魍魎在岩壁內盯著他們不放。
    “鏡麵？”
    不知是否錯覺，倒影明明舉止相同。
    卻如同在刻意模仿自己。
    氣氛變得凝重，眾人都能看出墓室的不對勁。
    “羿大人！！”
    閔秀的驚呼打破寂靜，眾捕快難以置信的愣在原地，先前的岔路最多也不過三個，如今卻突然出現八條分叉的洞口。
    洞口內的燭光黯淡，仿佛是吃人凶獸張開的嘴巴。
    “別遲疑，九幽素女有多名鎮撫使牽製，你們背後還有羿大人助力，抓緊時間探路吧！”
    孫捕頭分出八人進入洞口，而楊合主動混在裏麵。
    楊合選擇距離俞正最近的岔路，靈視從頭到尾都很正常，很可能確實如同閔秀所言，九幽素女目前無暇顧及墓室內。
    然而下一刻。
    楊合剛來到岔路，靈視便有暴漲的趨勢。
    周遭岩壁仿佛打磨過一樣，比起銅鏡不逞多讓，並且表麵滿是裂縫，導致投射出無數倒影。
    各個角度的倒影皆是相同動作，有一種別樣的詭異。
    外加昏暗的光亮。
    楊合看慣大場麵都有點瘮得慌，下意識加快步伐。
    啪。
    他腳尖抵到岩壁，瞳鬼一掃才發現已經偏離方向，每個鏡麵都像一條通往盡頭的路徑。
    “誰？！！”
    楊合抬頭，一片角落的鏡麵投射出灰白色澤的死人臉，樣貌與自己別無二致，但嘴巴裏深邃無垠的黑暗卻有什麽在伸來。
    死人臉的上下顎脫臼，狹長的手臂朝著楊合抓來。
    石臂破體而出。
    龍頭用力一撞，岩壁直接四分五裂，但死人臉似乎是幻覺，鏡麵裏麵隻有自己扭曲的身形。
    楊合連退數步，身後岩壁再次伸出手臂。
    死人臉的數量加劇，從四麵八方想要困住自己。
    “嗬。”
    楊合顧慮羿啟東在外麵，僅僅施展屍解仙體，頓時屍斑遍布皮肉，尖牙利齒長出，泛白的瞳孔毫無生機，紅毛瘋狂蔓延。
    陽火熄滅的瞬間，死人臉消失不見。
    楊合不再猶豫，通過鬼手的虛化穿過岩壁，根據俞正體內的眼蟲，徑直朝著氣息而去。
    黑貓留在原地，也是為防止楊合在墓室裏迷失。
    ………
    眾人聽到絡繹不絕的慘叫，持續半息後又戛然而止。
    羿啟東臉色一變，影鬼收回纏繞捕快腳底的陰影絲線，不過卻是一道道重物拖行的聲音。
    六具屍體拉到洞外，死狀慘不忍睹。
    隻見渾身上下全是青紫色的手印，血肉髒器暴露在外，整個人仿佛由內到外的互換過。
    唯一的活人也已經瘋掉，又哭又笑的拍打腦袋。
    “另一種鬼域。”
    羿啟東說完後，閔秀難以置信的說道：“難道是……”
    “與屍狗道人無關，九幽素女擁有兩類鬼域。”
    羿啟東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楊合進入的岔路，按理說應該會有七具屍體才對。
    他仔細回憶著那名捕快的長相，印象模糊不清。
    羿啟東已經肯定，此人就是無垢佛，活過三千年的無垢佛，竟然能毫無痕跡的混在人群裏。
    “無垢佛沒有舍棄髒器，否則不可能沒有破綻。”
    “如果他要與大司朝廷為敵的話，會很棘手。”
    羿啟東記得女媧門人不止一兩位，如果女媧複蘇的傳聞中是真的，無垢佛難不成是為此而來？
    他知道不能再怠慢，哪怕冒險也得盡快追上無垢佛！！
    “閔秀。”
    “屬下在。”
    “我的鬼域會庇佑你們半個時辰，盡快原路返回吧，此處已經不是你們能參與的。”
    閔秀點頭答應，眼底流露擔憂，羿啟東雖然厭惡濫殺無辜，但不是顧慮捕快生死的心性。
    她目送著羿啟東消失在黑暗中。
    隻能說明，溝穀的事態很可能在變得更加失控，身處墓室外搞不好也是死路一條……
    眾捕快如釋重負，跟隨著先前標記過的痕跡行路。
    燭燈劇烈跳動，光亮和黑暗的交錯，似乎使得整個空間都在扭曲，帶來別樣的壓迫感。
    “不對！！！”
    閔秀頓在原地，呼吸變得粗重。
    他們麵前又是八條岔路，六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躺在原地，嘴角勾勒出一絲嘲弄的笑意。
    雷德昌與孫捕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清點捕快的數量。
    兩人心裏咯噔一下。
    屍仙已經不知所蹤。
    前麵是絕路，後麵同樣是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