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澗已經麵目全非，濃濃的煙塵籠罩山林，不過昔日的蔥鬱草木蕩然無存，隻剩一片荒蕪。
    就連湖泊都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坑中不時傳來低沉的囈語。
    隱約能看到，有龐然巨物在不斷掀起土壤。
    “不可能的，他絕不可能逃出九龍澗！！”
    楊森的靈智明顯已經出現問題，口鼻呼吸時，有毛刺如同棉絮般飄蕩在陣陣山風間。
    他知道兄弟三人的情況都不樂觀。
    黃天化鬧出的動靜不小，很可能李興霸已經落入下風，楊戩哪吒又不可能短時間內擊殺。
    繼續僵持著，九龍島四聖都得死在西岐。
    楊森認為楊合是唯一的突破口，奈何有力使不出，腦海裏充斥的急躁已經在影響心境。
    “膽小如鼠，所有闡教修士都是一群鼠輩！！”
    “隻知道躲進地洞裏苟且，屍道人，你與鼠輩有什麽區別？有本事就滾出來麵對我！”
    楊森咬牙切齒，由霧氣構成的身軀遍布著毛刺。
    他的腦袋有幾分相似狻猊，肢體時刻處在異變中，鬼域使得楊森正在淪為真正的邪祟。
    “楊森。”
    楊森聽到岸邊傳來的呼喚，動作不由一頓。
    他緩緩爬出深坑，結果見到楊合就站在不遠處，旱龍纏繞於手臂，眼底流露出一絲戲謔。
    喵～～
    黑貓黑貓靜靜的蹲坐在楊合腳邊，百無聊賴的梳理著毛發。
    “屍道人，看來是我楊森招待不周，否則你怎會遲遲不肯露麵？”
    楊森表情猙獰，鬼域裏的霧水越來越濃鬱。
    很快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他沒有急著出手，麵對楊合反而冷靜下來。
    按理說，楊合隻要繼續躲藏在暗處，用不了多久，九龍島四聖難免會一一落敗。
    結果楊合卻選擇鋌而走險？
    “屍道人，你若是不死，我的三位兄弟就得死。”
    “楊森，我很好奇，明明是你自己的鬼域困住自己，又憑什麽覺得我死後你就能全身而退？”
    楊森已經徹底融入濃霧，但因為楊合的言語不禁心生遲疑。
    “楊森，有沒有一種可能，無論你們四人順利與否，都無法活著離開西岐？”
    楊森陰晴不定，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楊合搖搖頭，封神榜一出就是為冊封仙神，九龍島四聖作為棋子壓根沒有棋子的覺悟。
    吼！！
    楊森頗有點惱羞成怒，一隻隻手臂從四麵八方延伸而來。
    楊合站立不動，控製著旱龍噴吐出瘟毒，刹那間，周身百米的濃霧散開大半，楊森的手臂都還未靠近就已經枯槁斷裂。
    “屍道人，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神通本事，結果還不是玩弄蠱毒一類的旁門左道。”
    楊森任由肢體盡數脫落，接著鬼域陰氣湧動。
    噗。
    有粗壯的手臂重新長出，毛發則化作青紫色澤。
    楊合能感覺到旱災瘟毒的威力大減，楊森已經適應毒素，傷勢也在短短半息間徹底痊愈，體內的蟲卵也盡數淪為養分。
    濃霧內，足足七八米的陰影籠罩岸邊。
    楊森舍棄掉大部分的肢體，關節處冒出骨刺，甚至已經開始反過來吞吐旱災瘟毒。
    “屍道人，如果你在狻猊鬼域外，說不定能有一戰之力。”
    “可惜，我隻要身處鬼域就是不死不滅的。”
    楊合嘴角上揚，“巧了，我也是不死不滅，不如你我比劃比劃，看看誰最難死一點？”
    楊森並不覺得楊合能威脅到自己，不過還是退後半步。
    他隱沒在濃霧中。
    嗖嗖嗖。
    尖牙利齒如同利箭射出，一根根都是直指楊合要害。
    楊合用力一甩旱龍，三太子化作四五十米，龐大的龍身擋開尖牙利齒，瞬間橫掃九龍澗。
    楊森雙臂合十，渾身骨骼依舊應聲折斷。
    結果傷勢再次痊愈後，鱗甲骨骼都更加厚實，已經能夠抵禦重擊，體積再次膨脹一圈。
    楊合注意到霧氣淡薄些許，說明楊森的適應力是有上限的。
    轟。
    地麵凹陷。
    楊森逼近到十米以內，長出八隻猙獰的蟲足支撐身軀。
    僅僅一拳，直接把三太子的龍角打斷。
    楊合駕馭銅錢劍貫穿楊森的胸口，防止三太子受到重創。
    楊森一甩腦袋，鱗甲排列的更加細密，銅錢劍已經無法任意貫穿鱗甲光滑的表麵。
    “哈哈哈，屍道人，你還有別的手段嗎？”
    “用毒不行，肉身強度你也無法相提並論，而且我在大神通的作用下遠遠未到極致！！”
    楊森張嘴幹嘔，數不勝數的蟲卵原封不動吐出。
    他髒器結構變得克製眼蟲寄生，炙熱的血液導致蟲卵無法孵化，不過霧氣也已經消耗過半。
    讓楊森略顯遲疑的是，楊合從頭到尾沒有表現出懼意。
    會不會先前隻是…試探？
    忽然間，他看到楊合緩緩向著自己邁出一步，腳底黑貓外放出大片大片的陰影。
    楊森的視野被遮蔽，然後額頭便長出幾十隻眼珠。
    “屍道人呢？”
    楊合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有龐然巨物驟然從楊森的身側落地。
    煙塵四起，九龍澗的深坑直接塌陷大半。
    “九龍澗，九龍島，用來給你埋屍再合適不過。”
    楊森勉強把後背朝向龐然巨物，脊骨增生成厚重的骨甲，同境界根本破不開……
    骨甲毫無征兆的傳來劇痛。
    十一二米的龐然巨物一把抓住楊森腦袋。
    其餘拳頭轟然砸向骨甲，鮮血從裂縫中滲出，一連串的攻擊直接讓楊森難以置信的愣住。
    轟。
    骨甲四分五裂，楊森的脊骨當場折斷九十度。
    不知道有多少骨頭碎裂，五髒六腑擠成一團。
    楊森頭骨變得柔軟，強行掙脫楊合的束縛，身子借助慣性倒飛出去，重重的砸落地麵。
    滑行百米才停止。
    楊森此刻才看清楚楊合的真容。
    麵如藍靛，發似朱砂，獠牙外露，猙獰可怖，額間多生一目，有無窮無盡的靈紋閃爍。
    其身軀高大，三頭並立，正中為屍仙相，仿佛超脫生死；左右兩側皆是尋常的凡俗相，不過一悲一喜，映照人間百態。
    六臂自腰間環繞至頭頂，依次排列。
    宛如天地之威凝聚於一身。
    “三頭六臂，法天象地……”
    楊合來到二十米出頭，周身血管經絡爆出，伸手一指，屍仙首腦後有虛無的根須長出。
    根須連接著大日鬼域，形成幽幽太陽淩空。
    楊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幹癟，然後血液又化為氣態，強行降低來自大日鬼域的侵蝕。
    霧氣已經隻剩兩成。
    不夠用！
    自己根本不可能適應屍道人的神通本事！！
    “楊森，我的神通本事在朝歌不算隱秘，難不成…申公豹或者比幹沒有與你們講清楚？”
    楊森臉色劇變，一咬牙漆黑的骨甲覆蓋通體。
    他笨重的想要起身，但楊合已經來到麵前，自己甚至無法直視後者，大日鬼域實在耀眼。
    方方麵麵都是劣勢，怎能來得及適應！
    楊合掐住楊森的脖頸，其脖頸猛地收縮，不過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傳來，連帶脊骨都抽出半根。
    “楊森，早知道你的大神通如此合我胃口，哪裏用得著先對付李興霸，直接打殺你還不簡單？”
    楊合捏住脖頸對著地麵一通狂砸，其餘手臂也在左右開弓。
    論實力，楊森絕對在李興霸之上。
    但能給楊合的麻煩程度，楊森完全比不過李興霸。
    三頭六臂、法天象地代表著楊合的肉身強度淩駕於同境界，楊森想要適應完全不現實。
    如果頂尖法門的差距輕易就能磨平，何必人人追求拜師聖人？
    他唯一肉身的缺陷就是尋常狀態有些孱弱，缺少一門類似八九玄功的煉體法。
    咚！咚！咚！咚！
    楊合狂風驟雨般的捶打不知持續多久，直至鬼域再也沒有半點霧氣，楊森已經血肉模糊。
    骨甲碎片混雜著腥臭，土壤已經染得血紅。
    楊合心頭一陣舒爽，麵對天道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在楊森的身上已經全部發泄出來。
    不等他從殘骸裏找找有價值的資源。
    有灰黑煙塵從中飄散。
    “魂魄神遊？”
    楊合不敢怠慢，生怕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結果剛想擊潰楊森的殘魂，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靈視不自覺的暴漲近兩百點。
    “是聖人在窺視，媽的，封神榜在收攏殘魂。”
    封神榜需要三百六十五名仙神，九龍島四聖自然榜上有名。
    不止是九龍島四聖，但凡死在商周大戰的任何凡俗，殘魂都會成為封神榜的一部分。
    封神榜？
    萬魂幡還差不多！！
    楊合沒有冒著招惹聖人的風險阻攔，榜上有名並非好事，最終都會成為後世漫天的鬼神。
    楊森死後，九龍澗的鬼域逐漸消散。
    楊合注意到外界有綿綿血雨降落，溫度銳減到零度，光禿禿的地麵結著一層冰霜。
    他遠望西岐城，陰雲低垂，血雨如絲。
    朦朧的雨幕中，四顆巨大的頭顱高懸於城牆，麵目猙獰，雙目空洞，正是魔家四將的首級。
    然而，更令楊合毛骨悚然的是，魔家四將的無首身軀竟然在街道巷弄間緩緩移動。
    它們的步伐沉重，伴隨著地麵的輕微震顫。
    楊合麵露錯愕。
    西岐城內竟然…沒有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