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表情凝重地望向走廊深處。
    腳步沉重，伴隨著鐵鏈拖行的聲音，一道佝僂臃腫的身影正從走廊盡頭緩緩而來。
    他心念一動，地麵生出微妙的起伏。
    哢哢哢。
    困住楊合的法陣突然向著角落平移數米，同時大廳的擺設生出變化，隨時可以堵住走廊。
    他雖然掌控著部分醫院，但實力依舊外強中幹，僅僅相當於煞鬼的層次，並且一離開醫院底層，就會變回虛弱無力的老人。
    否則也不用依靠其餘邪祟來對付截教修士。
    “父親……”
    身影臨近後，楊合頓時認出來者，不禁鬆了一口氣。
    對方正是曾在焚屍間見過的墨大夫，然而墨大夫的狀態極其糟糕，距離瀕死隻差半步。
    墨大夫身穿白大褂，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灰色，如同浸泡在福爾馬林中許久一樣。
    他的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差點貫穿前後。
    傷口處還纏繞著肆意生長的骨刺，一看就知道是鞭痕，其五髒六腑都已經化為碎片。
    “父親，您…終於回來了，都怪我沒有護住醫院。”
    楊合能感應到，除去墨大夫以外，還有三頭邪祟即將複活，曾經都是楊三郎的左膀右臂。
    或者說，子嗣？
    墨大夫的能力是焚屍，可以把屍體煉製成屍鬼。
    不過先前因為楊三郎要祭祀屍道童的緣故，平安醫院裏沒有保留屍鬼，才導致鬼域失控。
    “你傷勢如何？”
    墨大夫恭敬的跪倒在地，聲音沙啞：“多謝父親關心，那人一鞭毀我肉身，焚屍間也已經坍塌，好在保住了升降梯。”
    他提到的自然是趙公明，印象中趙公明持有的至寶裏，最為出名便是一條鎮海神鞭。
    楊合沒想到屍道童充當個陣眼，還能整出兒孫。
    此時地麵裂縫蔓延，法陣開始劇烈顫動，散發出的高溫一點點降低，明顯隨時會崩潰。
    似乎感應到楊合即將脫困，天花板的動靜愈演愈烈。
    十幾顆邪祟的腦袋從裂縫中探出。
    楊合沒有理會，重新掌控平安醫院是楊三郎應該做的，自己隻是來安置十二具化身的。
    “父親！他們又要來了！！”
    墨大夫五官扭曲，對於截教修士充斥著怨毒。
    法陣徹底失效的瞬間放出璀璨光芒，僅僅持續半息，但造成的異象在黑夜無比耀眼。
    “來就來吧。”
    楊合步履蹣跚的走出，已經有十幾人圍攏平安醫院，都是附近街區趕來的截教修士。
    “不用管，暫時他們不敢進入平安醫院的。
    楊合沒有太多驚訝，即便借刀殺人也難免得罪截教。
    截教不可能無視平安醫院的死傷，不過他們大部分人力都集中在地鐵站，頂多到白天以後，派遣幾人來醫院試探一二。
    趙公明更不可能插手，大羅金仙不至於當外門弟子的保姆。
    除非讓他們察覺楊合的意圖。
    “趙公明不可能猜到，我可以悄無聲息的回到平安醫院，甚至已經煉製出十二具化身。”
    “十二金仙是真的不靠譜。”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我表現的太好。”
    楊合估計闡教潰敗後，十二金仙才會考慮進入十絕陣。
    結果他帶領幾個真傳，硬生生從趙公明手裏逃脫，還堅持到三次擴張，十二金仙徹底擺爛了。
    “我給你們準備奪舍用的化身，評個最佳弟子不過分吧。”
    “恩？”
    楊合的靈視生出悸動，老花眼望向門外，發現陰雨還未落地就已經化作水蒸氣飄散。
    截教修士遠離煙塵，隱約能看到有一男子站在裏麵。
    “父親，那人…很強大。”
    “恩。”
    楊合心頭一緊，第一反應就是羅宣。
    但按照靈視增長的頻率，對方不是仙人，實力應該在歸墟境以上，法陣就是對方布置的。
    此人什麽來頭？
    羅宣弟子？
    不對，原作中羅宣都是獨來獨往。
    對方察覺楊合的審時度勢，口鼻有火光四溢，惱羞成怒的說道：“區區邪祟，膽敢破我火參陣，今日便把你煉成灰燼！”
    “布陣！！！”
    “父親，我們……”
    墨大夫滿臉擔憂，醫院各處的牆外都有木柴在燃燒，無需銘刻靈紋，已經形成一個大陣。
    “別管。”
    楊合長久直視火光，雙眼生出刺痛，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唔，平安醫院底層有沒有可以安置病人的房間。”
    “父親，就在急診室。”
    墨大夫連忙在前麵領路，隨即沒入走廊的拐角。
    醫院底層依舊破敗，不過回歸楊合掌控後，至少一盞盞燭燈亮起，細微的裂縫隨之愈合。
    楊合不斷往嘴裏塞著丹藥，通過藥力奪取醫院的控製權，隨即感應到其餘子嗣的蹤跡。
    他們為阻攔趙公明死狀都極為淒慘。
    四子能力各有不同。
    張大夫負責病人入院，可以通過記錄病例報告，讓活人出現各類症狀，淪為半人半鬼的邪祟。
    “到了。”
    急診室一片廢墟，牆麵糊著厚厚的血垢。
    楊合推開急診室的大門，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屋內血肉模糊，角落裏堆積著與張大夫幾乎一模一樣的屍體。
    屍體大多是被利器所殺，出自趙公明的金蛟剪。
    楊合緩步靠近，屍體陸續開始腐爛殆盡，沒過多久，有布滿刀痕的手臂從裏麵伸出。
    張大夫活了過來，但渾身找不到完好的皮肉。
    “父…親……”
    “你緩一口氣，我等會兒需要你的幫助。”
    張大夫激動的點頭，與墨大夫一左一右站在兩旁。
    楊合的藥力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隨即把僅剩的丹藥塞進嘴裏，控製著鬼域清理急救室。
    血垢脫落，露出雪白的牆麵，二十張病床排列整齊。
    砰。
    三足鼎落在麵前。
    不自覺間溫度上升，卻並非因為三足鼎的緣故，而是大陣初具雛形在炙烤平安醫院。
    楊合不驚反喜，如此一來表明截教修士不會貿然進來。
    三足鼎的蓋板掀開，頓時屍臭彌漫，傾倒出十二具化身，眉宇間都有幾分相似楊合自己。
    十二具化身平躺在病床上，陽壽堅持兩三日問題不大。
    “記錄一下他們的病例。”
    “父親您說。”
    楊合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的朝著化身一拜。
    “一號病人，廣成子，症狀是長發無節製的生長。”
    話音剛落，首個化身抽搐起來，皮膚布滿溝壑，花白的頭發胡須長出，顯得道骨仙風。
    “嘶。”
    楊合沒想到立竿見影，恐怕是廣成子的道號在發揮作用。
    廣成子化身依舊在沉睡，陣陣鼾聲傳來。
    “二號病人，赤精子，症狀是顱內溫度極高，時常覺得自己的腦袋燃燒著五色火焰。”
    赤精子的寄托物是五色煙，呼吸吞吐即可長存。
    楊合不知道如何形容，盡量結合著前世看過的疑難雜症，十二化身能有一半符合就行。
    二號病人痛苦呻吟，五官有五色煙冒出。
    “還真行。”
    “三號病人，清虛道德真君，症狀是心髒天生畸形，如同蓮花。”
    “四號病人，太乙真人，天生長有三隻手臂。”
    “五號病人，玉鼎真人，血液有異，呈現金色泛光。”
    “六號病人，靈寶大法師，體內天生有一塊形似印章的骨頭。”
    “七號病人，黃龍真人，肝膽之間有寶珠狀的多餘器官。”
    “八號病人，普賢真人，長有向外延伸的象牙兩枚。”
    “九號病人，慈航道人，天生長有兩顆腦袋。”
    “十號病人，懼留孫，腳趾甲呈現黃土質地。”
    “十一號病人，道行天尊，右臂畸形，骨骼如杵。”
    “十二號病人，文殊廣法天尊，麵容長相像是獅獸。”
    楊合把十二金仙的寄托物當作病症融入化身，外加病例上會標注姓名，過程水到渠成，化身的體貌特征都在靠攏十二金仙。
    不過隻是形似神不似，十二化身都沒有誕生靈智。
    楊合環顧急診室，原本沒有打算煉製十二具，主要十二金仙裏麵有四仙未來會叛出道教，自己實在不想牽扯到佛教身上。
    奈何刻意避開那四位的話，搞不好會弄巧成拙。
    楊合回憶一番，闡教截教各有四位成佛。
    十二金仙中應該是文殊廣法天尊、普賢真人、慈航道人以及懼留孫，截教四佛印象不深。
    就記得一個多寶道人成了什麽如來。
    “父親，我們怕是撐不到天亮。”
    平安醫院的溫度愈演愈烈，不止是底層遭難，就連其餘樓層的邪祟也因此痛苦不堪。
    張大夫強撐著記錄完病例，就在放下筆的同時，皮肉竟如被烈火灼燒般開始消融。
    他發出幾聲慘叫，便重重的癱倒在地上。
    墨大夫的情況更為危急，傷勢遠比張大夫嚴重，早已陷入昏迷，體內血液已經流幹。
    空氣扭曲，一道道火舌從裂縫處噴湧。
    楊合連忙帶著倆大夫鑽進三足鼎，任由化身暴露在高溫中，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哀嚎。
    如果十二金仙無意降臨，哪怕化身保存的再好也意義不大。
    三足鼎隻能隔絕六七成的高溫，楊合意識陷入恍惚，屍解仙體麵對焚燒也難以自保。
    不知過去多久。
    化身的哀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