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的想法有些天馬行空，但可行性還是不小的。
    他拿起電話機的聽筒，頓時裏麵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不過七八歲的男孩。
    “父親，您終於找到我了，我是楊…九郎。”
    “楊九郎，你在一般會出現在哪裏？”
    “有三十六間電話亭，父親您隻要走進其中一間，九郎可以將您送往全城各處的電話亭。”
    楊九郎顯得極為激動，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
    “楊九郎，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父親，您說。”
    “………”
    楊合耳語幾句掛斷電話，已經得到滿意的答案。
    他把注意力放在柳誌尚的身上，靈視可以看出，後者的肺部蟄伏著一頭煞鬼，乃是水鬼。
    柳誌尚在截教外門應該擅長水法。
    楊合的聲音湧入柳誌尚腦海深處，烙印在三魂七魄，“柳誌尚，唯有鬼才能殺死鬼。”
    “唯有鬼才能殺死鬼。”
    柳誌尚忍不住喃喃自語，後知後覺的看向木箱，捆住木箱的鐵鏈不知何時已經斷裂。
    透過幾道裂縫能注意到，裏麵擺放的不腐毒人。
    柳誌尚聽見，不腐毒人粗重的呼吸。
    祂…已經活過來了！！！
    在官府的記載中，沒有任何不腐毒人的記載，柳誌尚隻知此物可以在一定程度祛除鬼。
    “難道不腐毒人也是鬼？難道十絕城已經毫無希望了？”
    鬼臉一點點脫離地麵牆壁，緊接著四肢軀體的輪廓出現，無數道鬼影正在降臨現世。
    柳誌尚一時間不知所措，眼睜睜看著鬼影圍攏過來。
    叮鈴鈴。
    他突然發現祭台上多出一個電話機，聲響無比急促刺耳，卻也讓屋內鬼影的動作一滯。
    “唯有鬼才能殺死鬼。”
    柳誌尚又念叨一遍，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決絕。
    他跪倒在楊合腳底，腦袋用力磕著祭台，鮮血染紅香燭，也刺激的鬼影變得躁動不安。
    “仙…仙人，您知道如何祛除鬼域嗎？”
    “十絕城即將淪陷，現在白天都有鬼會出沒，鬼域的數量不斷增加，甚至每天都在翻倍！”
    “城內數百萬人毀於一旦，我們到底該如何自保？！！”
    柳誌尚大腦一陣暈眩，那是失血過多的征兆。
    他精神臨近瘋癲，就是因為無法承受即將淪陷的十絕城，見到楊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柳誌尚失望的是楊合沒有任何回應。
    電話機的鈴聲不停歇，但已經無法再威懾到鬼影。
    柳誌尚不受控的顫抖，有鬼影鑽進自己體內，在瘋狂啃食著血肉骨骼，陽火逐漸熄滅。
    最讓他恐懼的不止如此。
    不遠處靠牆的貨梯有淡淡燈光亮起，貨梯下降到大廈底層，開門後似乎有人走進裏麵。
    “他…他們為何要來？我明明讓他們回家的！”
    柳誌尚知道，貨梯裏必定是跟隨自己的幾名捕快，接下來他們也會淪為鬼影的食物。
    甚至先前的布置難免白費，因為樓層的封閉會被打破。
    “唯有鬼才能殺死鬼。”
    他再次想起那一句略顯莫名的話語，目光鬼使神差的盯著電話機，心髒仿佛要跳出喉嚨。
    柳誌尚強忍劇痛撿起電話機，手臂已經布滿屍斑。
    遲疑幾息後，他把聽筒湊到耳邊，先是一段刺耳無序的雜音過後，接著是沙啞垂死的低語。
    似乎聽筒對麵是另一個瀕死的自己。
    另一個自己說道：“我是柳誌尚，我將死於煞鬼的複蘇。”
    柳誌尚一愣，緊接著忍不住幹嘔起來，腸胃裏憑空吐出大量河水，還夾雜幾根水草。
    體內的鬼影發出驚恐嘶鳴，爭先恐後的想要離開。
    柳誌尚張大嘴巴，發出類似青蛙的古怪叫聲，刹那間，鬼影仿佛遭受到重創般變得虛浮。
    有幾道鬼影一時不察，跌落進地麵的水漬中。
    硬是被困在裏麵無法脫離。
    柳誌尚回過神來，低頭迷惘的凝視手掌。
    不但長出鱗甲，五指間還多出一層薄膜，接著又一摸脖頸，已經有魚鰓的結構在張合。
    “水鬼？”
    柳誌尚意識到自己力量的源頭來自水鬼，但為什麽是水鬼，水鬼又是從何而來一概不知。
    事實上，水鬼正是柳誌尚曾經在截教修行的道統。
    楊合先前回想起來，楊家十子雖然無法讓柳誌尚恢複記憶，卻可以幫助他們動用法術，亦如當時關押在病房的馮軒。
    隻不過，他們會出現人鬼合一的弊端。
    貨梯傳來敲擊，眼蟲停在門口阻礙其餘捕快進入四層。
    柳誌尚回頭看去，卻見木箱已經四分五裂，楊合含笑站在陰影裏，通體有眼蟲環繞飛舞。
    “仙人，我……”
    “柳誌尚，你駕馭體內的水鬼，成功複蘇。”
    “原來…是複蘇。”柳誌尚仔細感受著陰氣，隻要自己掌握水鬼，利時大廈的鬼域不堪一擊。
    “確實沒錯，唯有鬼才能殺死鬼。”
    他沒有半點悔意，哪怕已經出現非人的特征。
    但至少看到保全十絕城的一線生機。
    “柳誌尚，你的水鬼是天生便有的，能成為捕快也是因為體內有鬼，並且城內還暗藏著不少馭鬼者，他們都可以複蘇。”
    柳誌尚恍然大悟，心底把一切都歸功於楊合。
    “仙人，我該如何令他人也成功複蘇？”
    “電話亭、平安醫院、洋鏡行、象山書院。”
    楊合提到的地點，自然是自己四子，也隻有他們具有類似的能力，柳誌尚借助電話找回神通法術，變相會受到楊九郎的控製。
    他的謀劃就是…驅狼吞虎，利用沉淪在十絕陣的兩教修士，蠶食十天君在陣內的地盤。
    姚天君殘存意識在茶園化作月婆婆。
    如果楊家十子的鬼域把茶園吞並，是不是代表著，十天君冊封的神位很可能落在十子頭上？
    楊合有把握可以反客為主。
    “楊家十子畢竟是邪祟，靈智太過呆板，必須有一批倀鬼助力，才能在十絕陣攻城略地。”
    “恩，我也需要十絕陣長久保持穩定。”
    楊合眉心睜開瞳鬼，漆黑的夜色中有幽光閃爍，常人根本無法察覺，靈視才能窺得一二。
    幽光是兩教仙人在鬥法，持續片刻後又戛然而止。
    由於楊合極為靠譜，導致闡教甚至隱隱占據上風，使得十二金仙目前以試探趙公明為主。
    鬼絕陣很可能會持續到十次擴張。
    “仙人。”柳誌尚捂住胸口問道：“我感覺…複蘇遠遠沒法發揮出水鬼的實力，是不是可以二次複蘇，甚至三次四次複蘇。”
    楊合思緒被打斷，不禁瞳孔地震。
    “嘶……”
    他隻是順口一提複蘇二字，突然反應過來。
    人鬼合一，不就是後世修士倚仗的複蘇？
    不過沒有無盡地獄，通過楊家十子完成的人鬼合一，其實算是取巧，沒有出現人鬼共生。
    難道是自己開創的曆史？
    不對。
    楊合強壓雜念，後世修士追求人鬼合一，是無盡地獄導致的必然性，隻要修士一直存在，早晚會有人嚐試舍棄器官複蘇。
    就算自己把開創法門的源頭幹掉，照樣不會改變後世。
    況且十絕陣是虛假的。
    柳誌尚已經受到法陣的嚴重影響，不可能再恢複記憶，待到十絕陣覆滅也會跟隨著被抹去。
    “柳誌尚，你可以遵循本心探究複蘇的隱秘，但切記要小心反噬，不要暴露我的存在。”
    楊合不能過於插手，免得被兩教意識到楊家十子偷桃子，自己看似跳出棋盤，但麵對的畢竟是仙人，都有掀翻棋盤的實力。
    “仙人，柳誌尚明白。”
    柳誌尚跪倒在地，眼底的瘋癲一掃而空。
    楊合沒有繼續浪費時間，甚至不曾解決掉利時大廈剛剛成型的鬼域，用力一擰瘟道人的腦袋。
    【你的角色〈瘟道人〉已死亡，扮演典故結束】
    叮咚。
    貨梯終於打開。
    困在裏麵的八人驚魂未定，唯獨杜暢清楚是楊合所為。
    “無論瘟真人是何目的，或許是唯一的生機，哪怕沒成仙，二代弟子的手段也遠超尋常。”
    杜暢攙扶著腿軟的同伴，映入眼簾的一幕令他頭皮發麻。
    柳誌尚站在四層中央，皮膚外滲黏液，地麵積累著一層水漬，裏麵封禁的是幾十頭鬼影。
    瘟真人呢？
    無首的軀體擺放在角落，腦袋不翼而飛。
    眾捕快有些不知所措，短短片刻柳誌尚仿佛換了一個人，舉頭投足間滿是鋒芒畢露的銳利，樣貌也變得…非人非鬼。
    柳誌尚恭敬的朝著無首屍體一拜。
    “你們相信我嗎？我找到祛除鬼域的方法了，同時我們可以掌握對付鬼的仙法。”
    “柳頭兒，你…是不是遭遇鬼附身？趁著現在保留靈智，我們立刻帶你返回官府浸泡符水！”
    “我不強求你們，想走可以隨時離開。”
    眾捕快麵露懼意，卻沒有一人退縮，在見識過鬼域肆虐十絕城後，大家都快瘋掉了。
    柳誌尚微微點頭，把電話機放在祭台上。
    叮鈴鈴。
    電話機不斷搖晃。
    柳誌尚輕聲說道：“你們誰先來。”
    “柳頭兒，感覺不像仙法，像是…像是……”
    “重要嗎？唯有鬼才能殺死鬼。”
    晨光熹微，一行八人走出利時大廈。
    門前的警戒線首次被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