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沒有再收斂氣息，目光緊緊鎖定年輕道士，隻見對方片刻便跨越茶園，步履輕盈如風，顯然是為自己而來的。
    年輕道士約莫二十歲出頭，麵容清秀，境界初入混元，眉宇間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他身披的長袍以深青為底，袖口與衣襟處繡著仙鶴圖案，胸前則是一座巍峨聳立的山巒。
    “龍須虎師弟，久仰大名，今日終於得見！”
    “在下太華山雲霄洞真傳殷洪。”
    殷洪的聲音回蕩在茶園，沒有引起絲毫的異樣。
    與預想中不同，整個鬼域風平浪靜，傀儡自顧自的采茶，靈視增長的效率比隧道時還不如。
    “殷洪。”
    楊合隨身攜帶著女媧像，可以隨時扮演無垢鬼佛。
    按照無垢鬼佛的背景信息，自己這個鬼太子，甚至輩分還要在殷郊、殷洪之上。
    他在石中鬼就見過殷洪，後來大商倆皇子就返回了師門。
    大皇子殷郊拜師廣成子，二皇子殷洪拜師赤精子，顯然兩人是闡教提前為封神做出的布置。
    “龍須虎師弟，如果沒有看錯的話，你把截教妖人收進芥子空間？難不成是在庇護他們？”
    殷洪笑意不減，不等楊合回應又說道：“龍須虎師弟莫要在意，你是薑師叔的弟子，怎會夥同截教妖人呢？定然是我看錯。”
    “嗬嗬。”
    楊合意識到，殷洪此舉就是在宣誓茶園的主權。
    殷洪作為赤精子弟子，出現在茶園並不意外，十二金仙也不會讓那群真傳一直待在醫院發瘋。
    “見過師兄。”楊合淡淡的打了個招呼，語氣不卑不亢。
    殷洪走近百米內，一股由花香夾遮掩的屍臭撲麵而來。
    草木皆是腐朽，不斷有濃水滴落。
    楊合敏銳的注意到，殷洪裸露的皮膚都用特殊胭脂遮蓋，三把陽火呈現詭異的灰黑色澤。
    “讓龍須虎師弟見笑了。”
    殷洪笑聲爽朗，卻掩不住眉宇間的一絲敵意，“師兄先前不慎走火入魔，差點在平安醫院魂飛魄散，如今還未完全恢複。”
    楊合沒有接話茬，殷洪言語間滿是試探，從小身處高位帶來的心計表現得淋漓盡致。
    殷洪想要殺死自己嗎？
    答案是肯定的，雖然赤精子沒有告訴殷洪楊合是屍道人，但關於平安醫院的事情不會遮掩。
    楊合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其實木吒也在平安醫院，但哪吒就不會以德報怨，就算解救頂多隻身前往，不會去要求他人。
    殷洪格局不大，難怪在原作中是個二五仔。
    楊合幾次進出平安醫院，即便楊任提到殷洪，都沒有生出半點解救的念頭，就是因為這個大商二皇子終究無法完全信任。
    他沒有任何的負麵的看法，殷洪偏向大商情有可原。
    但楊合可不想把這麽一個定時炸彈放在血肉地鐵，原作中殷洪可是差點幹出欺師滅祖的。
    他記得殷洪在下山前，當著赤精子的麵兒立下毒誓。
    結果申公豹三兩句就讓殷洪叛出闡教，反過來拿著太華山的至寶對付赤精子，最後被身死道消。
    “龍須虎師弟，不知是家師赤精子邀請你前來的嗎？”
    “當然不是。”
    楊合坦然回答，“我在茶園不會影響到師兄你吧？”
    殷洪呼吸驟然粗重，後背的皮膚隱隱發出滋滋聲，仿佛有一根根鎖鏈在用力拉扯著皮肉。
    “虐鬼？”
    楊合認出殷洪體內的邪祟，虐鬼非常少見，生前受虐致死才能化作，也難怪殷洪腦子不正常。
    而且殷洪應該還容納有第二頭邪祟。
    楊合目光一凝，後知後覺明白茶園的情況。
    赤精子與姚天君的爭鬥很可能已經占據上風，茶園鬼域應該是留給殷洪恢複根基。
    就是不清楚茶園的布置在哪裏？
    自己又能否染指。
    楊合眯起眼睛，光腳不怕穿鞋的。
    你殷洪如果客客氣氣，少吃幾口肉倒無妨，可你殷洪竟然想除之後快，湯水都不會有一滴。
    “師弟，茶園處處是凶險，光是師兄一人實在有力未逮。”
    殷洪眼底的殺意已經按耐不住，夾雜些許嫉妒。
    明明龍須虎不過一介外門弟子，拜師的薑子牙在二代弟子中平平無奇，卻在十絕陣大放異彩。
    龍須虎憑借一己之力，帶著諸多真傳弟子逃出截教的圍剿。
    甚至讓趙公明吃癟。
    十二金仙降臨十絕陣同樣和龍須虎息息相關。
    殷洪上下打量著楊合，外露的陰氣不過初入混元境，還有一絲凝神境未滿的神通氣息。
    他想起龍須虎前身是東海龍宮的三太子，半龍半屍的異類。
    怪不得會與截教妖人為伍。
    “薑子牙不進十絕陣，其弟子身死道消，誰會知道是我所為？”
    殷洪雖然不覺得楊合能威脅自己，但此人留在茶園鬼域，很可能會影響到重塑根基。
    不如……
    在此處以絕後患。
    殷洪殊不知，楊合有著相同的想法，而且已經付出行動，十幾隻眼蟲悄然鑽進其衣袍內。
    若不是儺相鬼臨近混元境，又顧慮赤精子，早就大打出手。
    忽的。
    楊合感受到莫名的窺視，不是來自赤精子，而是茶園背後的邪祟察覺屍解仙體的氣息。
    殷洪又驚又喜，茶祭怎會提前開始？
    按理說還得等待半日。
    如此也好，通過茶祭一石二鳥解決龍須虎。
    省得自己出手，讓赤精子多有責備。
    轟隆隆。
    土地裂開一道道縫隙，粗壯的根莖在伸展，表麵類似大腦紋路的褶皺，動靜僅僅持續片刻。
    殷洪渾身有白芒閃爍，似乎是獨特的至寶凝聚而成。
    “師弟，可別性命不保，師兄還等著和你把酒言歡！”
    他喚出陰陽二色的鏡子一照自己，瞬間消失在原地。
    又是一件至寶。
    “赤精子壓箱底的寶貝都在殷洪手上，應該是太華山鎮洞之寶陰陽鏡，另一件至寶是什麽仙衣來著，沒錯，紫授仙衣。”
    太乙真人傳授的三頭六臂法身裏，大致提過十二金仙各自的道場，以及他們持有的至寶。
    赤精子在十二金仙中的地位僅次於廣成子，至寶不容小覷。
    兩三萬采茶的傀儡爭先恐後逃進茶舍，似乎有什麽邪門玩意即將現身，茶香變得愈演愈烈。
    楊合靈視增長的頻率暴漲，便不再遲疑沒入茶園。
    他按照靈視的規律，推開西北角的一間茶舍，分神關注外界的同時繼續衝擊儺相鬼。
    與此同時。
    楊合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殷洪眼裏。
    “龍須虎運道不錯，躲進複火室，可以晚死一會兒。”
    殷洪處在靠近南側的茶舍，門前牌匾寫著‘茗館’，裏麵的擺設一看就知道是飲茶之所。
    牆壁地麵銘刻各類靈紋，使得茗館徹底封閉。
    靈紋正是出自赤精子之手，隻有陰陽境才能進出茗館，鬼域的禁忌難以傷及茗館分毫。
    “如果不是平安醫院，我也不用重塑根基。”
    “待到我出關之日，必定利用陰陽鏡把平安醫院夷為平地。”
    “來了。”
    殷洪悠哉的拿起一杯清茶，站在窗戶口，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時不時看向複火室一眼。
    月光似錦，唯獨沒有籠罩的山頭一片角落。
    “月婆婆，篩茶末，篩出十個陶娃娃。”
    “三更哭，五更爬，九曲腸裏安新家。”
    茶園回蕩著傀儡念誦童謠的聲音，連續三遍以後，隻剩月婆婆三字在不斷的重複。
    很快，有一道接近五米的憑空站在山頂。
    殷洪哪怕目睹過月婆婆，依舊覺得不寒而栗，此邪祟完全是由姚天君的怨念所凝聚。
    月婆婆詭異至極，頭顱碩大無比，甚至與身軀比例相同。
    形似被剝去頭骨的人腦，表麵布滿溝壑縱橫的褶皺，每道褶皺都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
    頭顱連接著無數枝葉，枝葉粗壯如蟒蛇，末端長著一張張扭曲的死人臉，表情或哭或笑。
    腦後連接著粗重的茶根，茶根深深紮入地底。
    “製茶咯～～”
    月婆婆嘴角咧至耳邊，一步步來到院落裏曬滿鮮葉的茶舍，接著瘋狂把鮮葉塞進嘴裏。
    鮮葉浸泡進粘稠的腦髓液，逐漸變得枯萎，產生陣陣茶香。
    “唔。”
    月婆婆似乎發現茶香太淡，抓起茶舍的傀儡用力一擰。
    血水滴落在張開的血盆大口中，鮮葉已有六七分相似茶葉，蘊含著難以言喻的陰氣。
    殷洪盯著月婆婆，“采摘、萎凋、揉撚、發酵、複揉、熏培，最後一步才輪到複火。”
    “如果龍須虎在萎凋室，剛剛就已經淪為殘屍。”
    “不過無妨，複火時有龍須虎充當耗材，可以添加幾分紅茶獨有的味道，藥力也會更加濃鬱。”
    殷洪的茗館無需承擔風險，月婆婆會主動送來新茶。
    “師尊說過，姚天君的意識磨滅前，可以飲茶八次左右。”
    “綠茶淬體，紅茶溫神，黑茶養魂，白茶提氣，黃茶增壽。”
    殷洪已經飲茶兩次，根基重塑大半。
    估計再有一次，根基就會恢複鼎盛，嘖嘖嘖，說不定自己在茶園都有觸及歸墟境的可能。
    “運道再好又如何？”
    “龍須虎啊龍須虎，麵對必死無疑的局麵，你的運道可有助你脫困？沒有吧，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