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腳步微頓，腦後有靈光閃爍，代表警覺的屍狗神鬧出頭來，死死盯著突如其來的老人。
    不對勁！！
    老人不似活人，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頭頂雙肩燃燒的並非陽火，而是三把青色的幽光，行路間有密密麻麻的蛆蟲從袖口掉落。
    楊合瞳孔萎縮，此人肯定不是孔宣的真身。
    但絕對與孔宣有關，很可能是化身一類。
    老人說完後瞳孔再次變得渾濁，明顯是體內的魂魄出竅，變相證明楊合的猜想為真。
    洪陽暉以為老人身體不適，上前寒暄道：“孔老哥，你年歲太大，不舒服可以在外歇息。”
    老人沒有回話，歪著腦袋輕笑幾聲。
    洪陽暉聽到柳誌尚在呼喚自己，連忙加快步伐沒入洞口，他們七人已經在裏麵布置起來。
    洞外隻剩楊合，以及疑似孔宣化身的古怪老人。
    楊合警惕的看著老人，不等做出應對，老人瞳孔聚焦，三把青色幽光重新燃燒起來。
    老人上下打量楊合，隨手把額頭的蛆蟲塞進嘴裏。
    “孫齊？”
    “我怎麽不記得女媧門人‘無垢佛’有這個俗名？你應該姓殷才對，是吧，大商皇子。”
    “總兵孔宣大人，何時有空來到的十絕陣。”
    楊合不明白孔宣為何會出現在十絕陣內。
    孔宣就連無垢鬼佛大商皇子的背景都一清二楚，可見此行明顯是衝著自己而來的。
    他怎會不認得孔宣，就算拋開此人未來在佛教的超然地位，對方也是實打實的仙人，甚至實力隱隱還在十二金仙之上。
    孔宣掌握的一項神通在封神演義簡直大殺四方。
    名為【五色神光】。
    楊合一個草草翻過封神演義的泛讀者，都道聽途說過五色神光，神通號稱無物不收，相當於金角銀角的紫金葫蘆PIUS版。
    孔宣原型是世間第一隻孔雀，其母為鳳凰，其弟為大鵬。
    楊合眼尾餘光倏地掃見，孔宣正朝自己緩步走來。
    布滿溝壑的臉皮被肌肉牽扯出怪異弧度，褶皺裏嵌著的眼珠泛著濁黃，如同腐壞的琥珀。
    楊合注意到孔宣化身狀態的不穩定。
    在靈視的眼中，孔宣化身外形竟然有幾分相似幼鳥，皮膚泛著幽青磷光，血管虯結起伏，脖頸處甚至凸起尚未成型的羽管。
    身魂像是殘缺不堪，境界一直在混元境上下波動。
    前一息來到圓滿，後一息退回初入，偶爾觸及歸墟境。
    “青光。”
    “五色神光好像分為青黃赤黑白。”
    楊合若有所思，或許不是孔宣的化身？是五分之一的孔宣，自己是不是有機會反製對方。
    當然，前提是無垢鬼佛獲取到足夠的陽壽。
    楊合也很好奇，孔宣的目的是什麽。
    刺耳的笑聲在假山間撞出層層回音。
    孔宣表情饒有興趣，重新開始審視楊合，特別是後者流露出的惡意，不禁令他高看一眼。
    但很快他又變得失望，隻因發現楊合境界的低劣。
    歸墟境以下的境界叫什麽來著？
    混元境還是凝神境？
    不重要。
    孔宣目光變得冷漠，對於楊合一下子失去興趣。
    燃燈道人為何會看重無垢鬼佛？區區一個凡俗而已。
    孔宣知道無垢鬼佛的來曆，原本隻是尋常的廟祝，似乎是機緣巧合拜入的女媧門下。
    女媧娘娘已經不再出世，偏偏無垢鬼佛十分活躍。
    但道行…實在太淺。
    得到聖人教誨，結果卻不過凝神境。
    孔宣初生時就已經歸墟境，短短幾年便度過天劫，在他看來楊合和路邊的螻蟻相差不大。
    楊合散發出的氣息也非常摻雜，主修的似乎是兩門神通，卻有十幾股氣息在相互糾纏。
    孔宣不懂燃燈道人為何會讓自己前來，他可沒空浪費口舌拉攏凝神境，當務之急是找尋屍道人的真身，關係到佛門機緣。
    他呼吸變得粗重，此機緣可是未來化佛的關鍵！！
    至於無垢鬼佛。
    孔宣有所決斷，不用再管螻蟻願不願意，直接點化即可，把佛門道理烙印在魂魄深處。
    “我無論你是大商皇子，還是孫齊。”
    “你與佛有緣。”
    楊合連退數步，靈視開始無端暴漲。
    孔宣不給楊合反應的機會，頓時渾身有青光閃爍，接著張嘴吐出一股青光沒入後者體內。
    “攝。”
    楊合泥丸宮一陣刺痛，三魂神不受控的生出悸動。
    孔宣深吸一口氣，青光裹挾著三魂神回到舌尖，“接下來一段時日好好感悟佛門道理，待到你參悟後，我自會還來三魂。”
    楊合耳邊傳來念誦經文的聲響，三魂神痛不欲生。
    孔宣絲毫不覺得楊合有脫困的可能，意識再次離開身軀，前往其餘身軀找尋屍道人。
    三把幽光戛然而止，老人站在原地凝視著楊合。
    楊合恢複清醒，已經明白因果，佛教八成是看中無垢鬼佛，想要讓該角色拜入佛教。
    “媽的，佛教真是霸道，都不過問一句的嗎？”
    “如果不影響到女媧宮，在佛教掛個名又如何？反正我都已經是三姓家奴，也不差佛教。”
    楊合強行壓製住三魂神，任由孔宣點化。
    遭受點化的其實不是自己，而是三魂神。
    三魂神堅持不住，還有七魄神，再不濟還有話嘮的五髒神，點化足以堅持很長一段時間。
    楊合眼神陰晴不定。
    黑貓渾身炸毛，忍不住發出尖銳的嘶鳴。
    就連楊老漢都不了解楊合，但哈基米知道，楊合此刻的言行舉止就是準備要吃人了！！！
    “孔宣並不知道，自己的無垢鬼佛不單單肉身是耗材，就連三魂七魄也能隨時舍棄重塑。”
    楊合心頭生出怒火，直接脫身實在太便宜孔宣。
    他圍繞著猴山一圈，老人如影隨形的跟隨，不過隻是一具軀殼，準確來說，軀殼能勉強維持生機，全靠五色神光其一。
    “五分之一的孔宣一死，肯定會影響到佛教的布置。”
    “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喘息，再不濟也能堅持到典故結束，不能讓兩個典故一起折磨我！！”
    光是一個十絕鬼，楊合就已經如履薄冰，如果再來一個五色鬼，自己怕是得滿盤皆輸。
    楊合沒有打草驚蛇，悄悄走進假山洞內。
    “孔宣代表的勢力是佛教，說明佛教比原作中更早現身，封神演義的劇情已經沒有參考意義。”
    楊合眯起眼睛，“佛教會不會已經察覺到，無垢鬼佛與屍道童有關？不可能的。”
    哪怕麵板失效，無垢鬼佛與屍道人也沒有任何關聯，即便聖人都不可能把兩者牽扯到一起。
    “孫齊。”
    “孫齊，西郊動物園還沒有完全失控，隻要我們處理掉部分鬼王，就能一點點祛除鬼域。”
    洪陽暉出言提醒，楊合回過神來。
    “恩，我相信柳頭兒。”
    柳誌尚等人已經控製住洞內的局麵。
    中年男人環抱小女孩又驚又喜，“我…我知道你們，你們是動物園的飼養員，一定是來救我們的吧，謝謝！太謝謝了！”
    “放心吧，一到天亮就帶你們離開。”
    “謝謝謝謝！！”
    洪陽暉把中年男人帶到角落，拿著筆記本記錄一些信息。
    其餘人則顯得惶恐不安，小女孩更是蹲坐在地上哭泣起來，嘴裏不斷的喊著要媽媽。
    柳誌尚轉頭看向杜暢，沉聲詢問道：“如何？”
    “我為他測過體溫，是在37度左右，體表沒有明顯的痕跡，缺少認定鬼王的直接證據。”
    “時間已經不夠，沒有精力再做篩選。”
    “明白，柳頭兒。”
    柳誌尚腳底有根須在悄然間蔓延。
    “你們待在此處多久了？”
    “我…我也不知道，三天？還是五天。”
    中年男人無比迷惘，柳誌尚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三人圍攏過去，掌心分別攥著一根棺材釘。
    棺材釘打入中年男人的雙肩和額頭。
    啊！！！
    中年男人痛不欲生，拚命撓著臉皮，血肉模糊的同時，有黑褐色的毛發在血肉間緩緩生長。
    其餘人發出尖銳的猴叫，也開始化鬼。
    柳誌尚主要針對中年男人，其餘鬼隻是額頭貼著靈符，隨即延伸的根須刺入中年男人胸口。
    “很順利。”
    “西郊動物園的鬼王強弱果然是看珍稀程度，猴山鬼王威脅不到五次複蘇的馭鬼者……”
    忽的。
    楊合眉頭微皺，發現一旁的小女孩雙臂變得修長。
    小女孩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站起。
    柳誌尚瞳孔驟縮，小女孩雙臂以詭異的角度拉長，指尖生出烏黑利爪，羊角辮散作蓬亂鬃毛。
    “弄錯了！她…她才是猴山的鬼王！！！”
    小女孩的臉龐化作猴麵，尖牙利齒滴落唾沫，刹那間，所有的猴鬼不約而同掙脫靈符。
    “退！！”
    柳誌尚厲聲警告，催動水鬼使得周遭化作泥潭。
    山魈鬼早已跳到半空。
    嗖嗖嗖。
    柳誌尚一愣，先前插在中年男人身上的棺材釘破空而去，精準落在山魈鬼的額頭。
    山魈鬼跌落在地，陷進泥潭一動不動。
    群鬼恢複成尋常模樣，瑟瑟發抖躲在角落。
    柳誌尚看向楊合，正是後者反應及時拔出的棺材釘。
    楊合笑笑不說話。
    即便沒有自己，山魈鬼頂多重傷一兩人。
    馭鬼者與後世修士一樣，生機黯淡，實力反而會成倍增長，一個個都是玩命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