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的狀態非常糟糕，但並非不能接受。
    畢竟他好不容易逮到一個運用化屍仙的機會，哪怕身魂重創也無妨，先天屍炁之體隻要有一口氣，再嚴重的傷勢都能痊愈。
    漢陽關停留在第一層地獄，煙塵彌漫開來。
    哢哢哢。
    楊合行路間，不斷有碎肉從關節處掉落，碎肉還未落地，便已經化作屍氣歸於其口鼻。
    三鬼在泥丸宮內發出絡繹不絕的嘶吼。
    楊合聽不懂鬼話，但用腳趾猜都知道是在罵罵咧咧。
    他一掃隨身的陰寶，寶骨陵少掉一萬顆頭顱，銅錢劍則是十幾枚錢幣，都有些許折損。
    不過未傷及根本，找機會重新補全即可。
    “小輩，你如今應該已經相信我所言的吧？”
    楊合在城門口的位置止步，司南圖跪倒在不遠處。
    留在漢陽關的大司鎮撫使有十幾人，偏偏修為最高的司南圖傷勢最重，差點因為直視三屍道人的真身魂飛魄散而死。
    多虧有楊合在其體內暗藏的眼蟲護佑。
    “咳咳。”
    司南圖張嘴吐出大量鏡片，腦袋被一道裂縫貫穿，能看到水銀狀的血肉閃爍著微光。
    “晚輩司南圖見過老祖。”
    他恭敬的低頭行禮，隨即嘴裏多出一粒丹藥。
    丹藥入口即化，藥力穩定住身魂。
    “老祖，你何時願意回歸大司朝廷，我等恭候您大駕。”
    司南圖抬眸見到楊合站在煙塵中若隱若現，似乎先前與鬼神的交鋒沒有任何的影響。
    “你確定所有人都是希望我出現的嗎？”
    楊合言語夾雜幾分戲謔，司南圖一時間啞然。
    “聖人已經降臨陽間，以不可磨滅的方式融入千家萬戶，今後供奉女媧的信眾會越來越多。”
    楊合想起驚鴻一瞥的人母，餘光望向第六層地獄。
    九幽素女已經退回無盡地獄的深處，間隙緩緩愈合，似乎陽間又躲過一場顛覆性的災禍。
    他不知道人母到底是什麽玩意，但絕非善茬。
    司南圖喃喃自語著，“聖人複蘇，原來這就是聖人複蘇，古代曾經影響一世的存在…回來了。”
    女媧節慶結束了嗎？
    沒有，女媧娘娘的信仰已經深入人心。
    不止是三月十五日，今後注定會有信眾嚐試祭祀女媧娘娘，並且很可能會越來越極端。
    亦如資始教。
    不，資始教雖然會有血祭的行為，但至少能分清楚利害，所以是在大司朝廷可控的範圍內。
    聖人信眾則不會，他們的瘋狂是盲目的。
    楊合發出一聲幽幽長歎，“古今又有多少聖人，大司朝廷準備迎接群魔亂舞的時勢嗎？”
    司南圖臉色慘白，恐懼溢於言表。
    “小輩，半日後漢陽關就會回到陽間。”
    楊合直勾勾的盯著司南圖，“下次見麵，我希望能夠一窺後世大司朝廷的道統傳承。”
    他知道主世界遲早要掀起大亂，有必要為走上台前做準備。
    此方世界是癲狂的。
    自己需要更多的助力找尋俗物。
    “老祖，你……”
    司南圖想要詢問楊合麵對大司朝廷的態度，後者已經不見蹤跡，獨留空蕩蕩的漢陽關。
    愣神間，嘈雜的人聲傳來。
    二十萬民眾出現在城內，不過都身體虛弱不得動搖。
    司南圖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過去多久，神情生出幾分決斷，接著喚出一麵等身的鏡子。
    對於陰神鬼（混元境）而言，通過大司法印即可進出淺層地獄。
    他強忍著身魂的傷勢沒入鏡麵。
    鏡麵另一端連通大司朝廷的某處，昏暗的環境伸手不見五指，隻有幾盞微黃的燭燈閃爍柔光。
    一股古樸書籍的味道充斥在裏麵。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司南圖，我這個老人家陽壽枯竭，也就你會經常來見見，唔，你身魂傷勢有些嚴重啊。”
    三四米的佝僂身影爬來，燭燈搖曳，周遭遍布一排排木架，擺放的卻是大量人腦。
    “前輩，我有一事想要詢問你。”
    “詢問我？！！”
    聲音變得尖銳，佝僂身影呼吸粗重，“壽元枯竭，已經在此處等死，就連外界是何年月都已經忘掉，拿什麽回答你？”
    木架上的人腦流淌血水，似乎在懼怕佝僂身影。
    “王指揮使，您幫我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仙人，是不是三千年前大商的仙人。”
    “仙人，凡間哪有仙人。”
    王指揮使恢複理智，緩步走到光亮的範圍內。
    隻見其肉身滿是縫合過的痕跡，竟然由幾十邪祟拚湊而成，勉強能稱為人形。
    司南圖敞開胸腹部，鏡中閃過三屍道人的模糊畫麵。
    王指揮使渾身震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仙人都已經淪為鬼神，怎會有幸存。”
    司南圖麵對王指揮使顯得小心翼翼。
    他認識不少指揮使，皆是精神偏激的瘋道士，一個個成仙失敗後都已經淪為非人。
    王攬不算正常，但至少對於老祖沒有威脅。
    “前輩。”
    “等等！！！”
    王攬咧嘴喊道：“我記得有一樣東西。”
    他沒入黑暗中翻找起來，沒過一會兒，便拿著一顆人腦緩步走出，“裏麵記載的是複蘇法。”
    司南圖略顯無奈，思維毫無邏輯也是走火入魔的寫照。
    “三千年前我們大司的老祖所創，不過最初的複蘇法較為簡陋，隻能修行四境，而且後續的鬼域通過多方驗證都不可行。”
    “如果真有仙人出世，應該會是他吧。”
    “柳誌尚，沒錯，柳誌尚。”
    王攬神識翻閱人腦，“開篇有許多雜亂無章的內容，流傳三千年很難保存完整……”
    “不對，開篇不對！”
    或許是見過楊合的關係，雜亂無章的字句在他們眼中變得規整，兩人壓製不住的驚愕。
    無形中被抹掉的內容重見天日，柳誌尚的遺言貫穿古今。
    ‘吾創複蘇之法時，得十仙家子弟傳藝。’
    ‘彼等自稱楊家十子，言其父乃仙人也。’
    ‘其父真身，不知幾丈，周身屍氣彌漫，所經之處，草木鳥獸俱成灰滅之象。’
    司南圖跌坐在地，楊合比想象中更加深不見底，三千年前九幽的複蘇法難道是因為…預見到世間會出現陰陽分割？
    大司老祖到底是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