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化天道場靈光大漲，原本五聖都已經煉化二十四諸天，結果場景突然生變，道場的麵積暴漲三成，使得煉化陷入停滯。
    五聖不約而同的蘇醒，誦經聲響徹空間。
    他們神情不見惱怒，隻有幾分驚訝，畢竟楊合意識已經被合力封禁在獅駝嶺，無論死活多少次，都無法脫離獅駝嶺半步。
    而獅駝嶺正是五聖的神通所化。
    他們利用神通在萬化天道場中融入名為獅駝嶺的異物，就像是寄生於萬化樹的藤蔓，源源不斷搶奪養分的同時鳩占鵲巢。
    楊合難以應對五聖，代表著萬化天道場的易主板上釘釘。
    如今萬化天道場得到新的洞天仙庭，僅僅也不過是緩解，在五聖眼中就是垂死掙紮。
    “域外天魔的手段果然難以琢磨，諸位道友且看。”
    說話的是阿彌陀佛，撥開無盡佛海形成的濃霧，隻見在道場的妖魔山脈中有一座座峰巒拔地而起，有怪石嶙峋，也有汙濁泥濘，或是毒瘴彌漫、骸骨鋪地……
    十八座妖山帶來的養分，使得萬化天道場的天道出現細微變化，五聖想要不傷及根本的徹底煉化，必須付出更多精力。
    “哪來的洞天仙庭，為何可以饒過我們的神識？”
    彌勒佛笑著說道：“恐怕是楊合在獅駝嶺外圍弄出的，看來吧，不理會域外天魔確實不行。”
    藥師佛補充道：“釋迦摩尼讓我們不得磨滅域外天魔的意識，沒想到固若金湯法獅駝嶺外加四名娑婆，都能被他找到一絲破綻。”
    “域外天魔如鏡上汙垢，如衣附塵蟎。縱以無上佛法反複擦拭，初時看似光潔，然稍有不慎，便有微塵自晦暗處再生，綿延不絕，難以淨盡。”
    “幹脆把域外天魔的意識封禁一段時日吧？”
    “也行。”
    阿彌陀佛開口問道：“煉化萬化天道場還需幾日？”
    “兩百四十五日。”
    相比起七十三日，兩百四十五日多出三倍，但對於幾乎長生不死的聖人而言，又不過是眨眼間的一瞬，顯得不值一提。
    五聖看向獅駝嶺外圍，鎖定於楊合的位置。
    楊合已經鑽進榕樹洞，宛如蚊蟲想要穿過五聖的佛光沒入萬化天道場，實則行徑一舉一動都清晰無比，終究都是徒勞的。
    他心有所感的抬頭，仿佛餐盤中的食物看向饕餮之徒。
    相隔甚遠，一人五聖的視線驟然碰撞！
    楊合的臉上沒有任何倉惶，也沒有強敵環伺的恐懼，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古怪的笑容，那笑容裏帶著嘲諷，帶著戲謔。
    下一刻，不等五聖有任何動作，楊合的身形轟然炸開！
    砰！！！
    楊合骨肉分離，化作漫天妖氣，從四麵八方朝著萬化天道場匯聚，試圖能有一縷繞開五聖。
    五聖卻隻覺得有趣，彌勒佛更是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哈哈哈，此舉與飛蛾撲火又有何異？”
    不管楊合有什麽心機手段，依舊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就是意識被困在五聖的獅駝嶺中。
    在這個牢籠裏，所有行徑都是無意義的。
    阿彌陀佛舉起手臂，“不可小瞧域外天魔，他曾經是女媧門人，又拜師三清，即便聖人自顧不暇，也說不定會暗中協助。”
    “大善。”
    阿彌陀佛五指張開，大量佛光籠罩五聖臨時開辟的小世界。
    小世界中央的萬化天道場滋滋作響，聖人一擊，已經讓道場內不知有多少妖邪灰飛煙滅。
    妖氣自然不可能例外。
    佛光掃過，九成九的妖氣已經消散。
    剩餘幾縷勉強繞開佛光，但很快也得步入後塵。
    楊合眼看自己即將灰飛煙滅，順勢確定喚出已久的麵板，選擇黃袍老妖進行深層融合。
    角色深層融合需要真身降臨典故世界，便是破局的關鍵。
    妖氣消散一空，楊合的意識卻沒有繼續投胎轉世，依靠著深層融合脫離五聖的掌控。
    他一恍惚，能感覺到真身即將跨越古今。
    時間處於緩慢流逝的狀態。
    就在半息不到的刹那，真身已經接觸到無盡佛海，然後一頭紮入自己開辟的萬化天道場。
    “唔。”
    楊合為此舍棄大部分身魂，同時深層融合的劫難到來，即便根基深厚也沒有堅持太久。
    他趁著昏迷前，利用無盡佛海的水浪把自己帶往附近孤島。
    ………
    與此同時。
    五聖紛紛察覺到古怪，一道道浩瀚的神識掃過獅駝嶺外圍，結果卻沒有找到楊合的蹤跡。
    “域外天魔的意識不在獅駝嶺外圍。”藥師佛帶著些許驚疑。
    彌勒佛笑容收斂，攤開肥厚的手掌，掌心皮肉蠕動，裂開一張遍布細齒的嘴巴。
    嘴巴開合間，倒映出方才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切。
    五聖見到，妖氣在佛光的照耀下迅速消融，眼看就要徹底湮滅之際，竟然有骨肉誕生。
    骨肉不過指甲蓋大小，沒有任何氣息。
    也不具生機。
    在五聖眼中就是一粒沙塵，結果骨肉卻悄然在妖氣的遮掩下穿過佛光，沒入進萬化天道場。
    整個過程恰到好處，完美的利用了聖人的局限性。
    要知道聖人已經站在三界的山巔，他們的神識可以覆蓋萬萬裏，但是很容易忽略一些死物，骨肉便是借此躲開的視線。
    “不是壞事。”阿彌陀佛打破沉默，“我算過，此物很可能是域外天魔的真身，楊合選擇死裏求生說明已經別無他法。”
    彌勒佛嘴角露出笑意，“當初長安養丹時，域外天魔的真身降臨過一回，後續我等甚至無法推測出因果，妙哉妙哉。”
    他左右手臂相互結合，大量嘴巴張開。
    “我倒要瞧瞧，域外天魔的真身麵貌……”
    彌勒佛投影出的骨肉一點點變得完整，看似與楊合化身一模一樣，也沒有別的特殊之處。
    然而，就在那背影徹底凝實的瞬間。
    身影的頭顱以一種極度不適的方式，扭轉一百八十度，脖頸處的骨骼發出哢哢哢脆響。
    五聖沒有因此心生波瀾，真正讓他們驟然色變的是那張臉。
    或者說，根本不能稱為臉。
    沒有五官，沒有輪廓，完全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沌，宛如密密麻麻的蛆蟲在蠕動，充斥著無窮無盡的瘋狂與禁忌。
    五聖修為通天，卻僅僅隻是看到一眼！
    噗！！！
    聖人在同一時刻遭受重擊，周身浩瀚佛光劇烈動蕩，接著齊齊噴出一口璀璨奪目的血水。
    道心更是影響頗深，眉心處有細微的裂縫浮現。
    幾乎要貫穿他們的腦袋！！
    “啊啊啊啊啊！！！！”
    彌勒佛捂住腦袋，一口咬掉自己的雙臂，咀嚼吞咽進腹中才勉強止住道心滋生的瘋狂。
    明明是長生不死的存在，他們卻花費許久才緩過勁來。
    五聖驚疑不定，楊合真身讓他們想起三清。
    當然並非如今不知所蹤的三清，而是數千年前沒有遭受歸墟侵蝕，不曾剝離道場的三清。
    那可是…真正的聖人！！
    無法直視，所有與三清關聯的弟子都會身負心魔，心魔看似使得他們身魂不滅，實則永生永世都得淪為三清的附庸。
    哪怕呼喚真名都會被三清所知曉，隻要處於三界中，三清一個念頭就會讓你身死道消。
    “域外天魔……”
    五聖的道心被狠狠刺痛，畢竟他們本質上屬於準聖，純粹是靠著釋迦摩尼才勉強超脫的。
    “他…是聖人？他是誰？”彌勒佛呼吸粗重，因為牙齒崩斷，說話聲音變得含糊不清。
    “不可能。”
    阿彌陀佛冷冷的說道：“絕無可能是聖人，如果是聖人，恐怕旃檀功德佛直視就已經暴斃。”
    藥師佛點頭道：“天道崩毀，聖人早已無法久活。”
    此話一出，彌勒佛也恢複平靜，“確實，三清隻剩屍體，釋迦摩尼也在不斷腐爛……”
    阿彌陀佛止住彌勒佛的話茬，看向一直未出聲的兩聖。
    接引、準提的狀態不穩，見過楊合後愈發失控，身魂也在不斷滋生出非人的特征。
    他們嘴巴用絲線封住，依仗著神通閉口禪不再加劇。
    “接引、準提道友，勞煩你們去一趟萬化天道場，親自處理域外天魔。”阿彌陀佛言語停頓幾息後，“若是域外天魔反抗，不必鎮壓。”
    兩聖點點頭，接著鑽進彌勒佛的嘴裏。
    “藥師佛，獅駝嶺的佛奴能否承受接引、準提的降臨。”
    “青毛獅子怪和黃牙老象還未修成正果，估計有些勉強，不過再怎樣都能發揮準聖的實力。”
    “大善。”
    阿彌陀佛表情放緩，“域外天魔困在萬化天道場，不過是從小籠跳回大籠，隻要萬化天道場仍在煉化，他無所遁形的。”
    “藥師佛，煉化萬化天道場還需多少日？”
    藥師佛沉聲說道：“失去兩名道友，如今要…四千五百日。”
    三聖相互對視一眼，時間也就十年多些，別說是聖人，就連仙佛一次閉關都不止十年。
    奈何事端已經出現偏差，十年如今變得有些漫長了。
    “四千五百日，我會增加道場日夜交替的速度，換算成五百年的話，足以找尋到域外天魔。”
    三聖流轉的佛光更加熾盛，顯然不敢再怠慢，已經動了盡快解決掉隱患的念頭。
    ………
    山穀內霧水濃鬱，村莊建立在半山腰的位置。
    泥土壘砌的房屋低矮破敗，田間作物稀疏枯黃，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村民們膚色慘白，此刻戰戰兢兢地聚集在村口的空地上。
    幾個婦人正死死摟著自己的孩子，身體不住的顫抖。
    忽然間。
    妖風大作，卷起漫天沙塵，吹得人睜不開眼。
    “哼哧。”
    沉重的腳步由遠及近，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村落。
    隻見首麵人身的巨狼踏著妖風而來，渾身毛發如同鋼針，泛著青黑光澤，狼吻無意識的咧開。
    狼妖落地站穩，掃視著瑟瑟發抖的村民，喉嚨裏發出沉悶如雷的嘶吼：“俺乃獅駝嶺二大王麾下，黑風洞洞主！血食可備齊了？”
    村長是個幹瘦的老頭，聞言連滾帶爬地上前，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備…備齊了！洞主老爺，都備齊了！童男童女各十名，都是按規矩來的。”
    人群主動分開，露出二十個被洗刷得幹幹淨淨的孩童。
    他們被大人推搡著上前，站成一排。
    狼妖滿意的點點頭，踱著步子檢視的挨個嗅了嗅，目光掃過這些稚嫩的生命。
    “嗯，精氣還算充足……”
    他的話音突然一頓，目光落在了隊伍最末尾。
    那裏放著一個簡陋的木盆，盆裏躺著一動不動的孩童。
    孩童異常安靜，年紀在十二歲左右，睜著漆黑的眼睛望著天空，先天性的缺少四肢，隻剩光禿禿的軀幹。
    “嗯？”
    狼妖的眉頭皺起，露出明顯的嫌惡之色，“這是個什麽玩意兒？無手無腳的廢胎，也敢拿來充數？血肉都不夠塞牙縫的，晦氣！”
    村長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洞主老爺息怒！息怒！這孩子天生如此，但也是童男，我們實在…實在找不出別的了……”
    狼妖不耐煩的一爪子揮開村長，嗤笑道：“算你們運氣好，本洞主今日不想多計較。若是二大王親至，有你們好果子吃！”
    他取出散發著惡臭的布袋妖器，一股吸力傳出，直接把十九名童男童女一同盡數收了進去。
    狼妖掂量了一下布袋，也不再理會地上磕頭的村民，駕起一股妖風朝著獅駝嶺而去。
    獨留殘疾孩童凝望自己的背影。
    中年漢子起身，盯著遺棄在木盆裏的殘疾孩童。
    “村長，傻兒怎麽辦？”
    村長抬起渾濁的雙眼，順著漢子的目光看向木盆，剛才發生的一切與殘疾孩童毫無關係。
    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抬回去吧。”
    “繼續養著，好歹因為他，少交了一個娃兒，下回獅駝嶺宴席說不定還能擋一擋災，唉……”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周圍村民都明白那未盡的絕望。
    村民麻木的繼續耕種，山間炊煙嫋嫋。
    沒人注意到，殘疾孩童艱難的舔著嘴唇，眼底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愕，忍不住自語道。
    “這是萬化天道場？佛教是真出血本啊，還沒有深層融合就提前為我成就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