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2章 心跳的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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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若殺了你,便無法解開春苦散!”她渾身緊繃,“蕭珩之,我全都知道了。你是赤奴,出身卑賤,連同這個王爺身份也是殺了烏恪後奪來金絲玉符冒認的。可我不在意你是不是赤奴,你的身份對我來說也無關緊要。”
蕭珩之緊緊抓著欄杆,看著她撕心裂肺喊出聲:“我在意的是,你為何要對我用春苦散!為何前世今生都要如此折辱我!你口口聲聲說的愛,便是不擇手段毀了我嗎?!”
“如今的下場,也是你自作自受。”
她一步一步後退,聲音飄在寒風裏:“大夫說過,你時日不多,不如做件好事......”
“蕭珩之......你我之間扯平了......”
說完她轉身逃離,再沒回頭。
“......不......要......”
蕭珩之徒勞地伸手,卻隻抓住一片虛空。
鮮血不斷從他胸口、嘴角湧出,在雪地上暈開大片刺目猙獰的紅。
他沿著欄杆緩緩滑倒,重重砸進冰冷的積雪。
那個小小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他的視線。
塔樓頂端,風卷著碎雪,撲在他逐漸失去溫度的臉上。
漆黑的天空升起又一簇盛大的煙花,絢爛映亮他身下不斷漫開的暗沉血跡。
今日是他生辰。
是元日。
是辭舊迎新,萬人同慶的夜。
而他獨自倒在冰冷的雪地裏,感受著生命從胸口那個窟窿裏一點點漏盡。
煙花炸開的轟鳴,像極了他心跳最後崩裂的餘音。
遠處,萬家燈火暖黃。
孩童的笑鬧聲隱約飄上來。
他還記得在雪廬那日,薑娩說:“我想要王爺好好活下去。”
原來從那時起,她便丈量好他心髒的位置。
薑娩,果然從沒有愛過他。
煙花在頭頂不斷炸響,轟鳴聲淹沒了一切。
也終於,淹沒了他最後一點微弱的呼吸。
......
喧鬧的長街,人群摩肩接踵。
笑聲、叫賣聲、祝福聲湧來。
薑娩跌跌撞撞地逆著人流奔走,像一個慌不擇路的鬼魂。
終於擠進一條無人的暗巷,她背靠著冰冷濕滑的牆壁,劇烈喘息。
袖子裏的刀鞘還是溫熱的,裏麵裝的,是他的心頭血。
她來不及多想,仰頭將那黏稠滾燙的液體灌入喉中。
溫熱的血劃過喉嚨,她緊緊皺著眉頭。
腥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屬於掠奪的罪惡感湧上。
她彎腰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慌亂中,她抓起地上一把肮髒的積雪,狠狠塞進嘴裏。
冰冷的雪混著血沫,暫時壓下了那令人崩潰的味道。
她渾身發抖,呼吸急促。
腦子裏思緒亂得不像話。
很快,巷外傳來喧嘩。
有人在驚叫:“死人了——塔樓上在滴血!好多血——!”
那喊聲像一根針,刺破她的耳膜。
死人了......
蕭珩之......死了......
他死了。
薑娩突然喉間發緊,眼淚大滴大滴滾下,在雪地上暈開小小的坑窪。
抬起手想抹淚,卻看見雙手沾滿已經半凝固的暗紅。
她像是被燙到一樣,驚慌失措地用雪拚命搓洗,直到手指凍得通紅僵硬,皮膚刺痛。
“是他逼我的......是他先下毒......是他活該......”她一遍遍重複,像在說服自己。
“他殺了叢霜,殺了寧祉......他罪有應得......”
可眼淚卻流得更凶,怎麽擦也擦不完。
“哭什麽啊!”薑娩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
明明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做夢都想殺了他。
可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破碎的胸口,還有他眼底碎裂的光。
巷外的聲音漸大,夾雜著奔跑和驚呼。
薑娩死死捂住耳朵,把臉埋進冰冷的膝蓋,一遍遍重複,像念著驅魔的咒語:“殿下......去找殿下......”
不知過了多久,巷外嘈雜的人聲被驅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恐慌的寂靜。
漫天的煙花已經停歇,隻有寒風穿過巷口,發出嗚嗚的哀鳴。
她渾身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扶著濕滑的牆壁,嚐試了幾次,才勉強撐起發軟打顫的雙腿。
不能再待下去了。
花羚街北口不遠,她朝著那個方向過去。
咬著牙,努力讓表情看起來平靜一些。
此時已過子時,街上寒風呼呼。
城口客棧裏,盧方守在房門口說:“殿下,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還等嗎?”
“再等等。”寧祉看向窗外,雪越下越大。
“可派出的人都沒有回音,恐怕薑小姐沒有認出您的字跡,今日沒有出門。”
寧祉低頭沉思。
先前他給薑娩寫信時偶爾會用這樣的字跡,若她還記得,定是知道這信是他送的。
莫非是被蕭珩之察覺了?
還是她根本不想見他......
“殿下!”盧方驚呼一聲,“是薑小姐!”
他看著客棧外的街道。
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往這個方向靠近。
寧祉麵露喜色,飛快下樓去迎。
風雪滿天,他遠遠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踩著積雪走來。
他快步跑過去,將厚厚的絨毯披在她身上。
“殿下?”薑娩凍得渾身冰涼,嘴唇發抖。
“先別說話,進屋。”
寒風裹著雪粒,拍打在客棧窗紙上。
屋內炭盆燒得正旺,寧祉將一杯溫水塞進薑娩凍得青白的手中,又取來厚毯將她裹緊。
“多謝殿下。”
薑娩捧著杯子,冰冷的身子逐漸找回一絲知覺。
“孤還以為......今日等不到你了。”
寧祉在她身側坐下。
薑娩低頭啜了口溫水:“殿下的字跡,我認得。”她聲音有些啞,“無論如何,定要來見。”
寧祉眼中暖意更甚:“其實今日......”
“我有一事相告。”兩人同時開口。
寧祉笑了:“看來今夜,你我皆有要事。你先說。”
薑娩卻搖頭:“還是殿下先說吧。”
“那孤就長話短說了。”寧祉深吸一口氣,神色鄭重,“薑小姐,那日在雲霄樓,你說你想做太子妃,如今可還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