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皇甫翼眼神裏閃爍的光芒顯得無比詭異。
    房間裏徹底沉默下來。
    父女倆誰都沒有說話。
    如果一切都出於真心的話，那麽這一次的選擇，絕對可以說是改變命運的選擇。
    皇甫家族的族長，在家族被滅之後，從北海王氏走到了李天瀾身邊
    怎麽看都缺少一些說服力。
    如果李天瀾沒有離開東皇宮，還是東皇宮主的話，那麽這個選擇其實不算差。
    但這也隻能是如果
    “李天瀾為什麽要離開東皇宮？”
    皇甫翼突然問道。
    “不清楚。”
    皇甫秋水實話實說“陛下在昨天晚上殺上了李氏營地，李狂徒死了。”
    皇甫翼手臂微微顫抖了下，苦笑起來。
    他昨晚才跟李天瀾見過麵，知道了一些外界的消息，但顯然沒想到隻是一天的時間，外界已經風雲變幻到了這種程度。
    李狂徒都死了。
    現在的中洲，以李天瀾為中心的風波到底有多熱鬧？
    這是李天瀾離開東皇宮的原因？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說明，李天瀾此舉隻是避避風頭？
    如果這隻是一場戲，為了堵住別人的嘴巴，而李天瀾依舊有著東皇宮最高決策權的話，那事情無疑又不一樣了。
    皇甫翼深深呼吸。
    眼下的中洲，幾乎麵臨著他有生以來最複雜的局麵。
    東皇宮和李天瀾分家。
    各大集團蠢蠢欲動。
    北海王氏內亂已經徹底失控。
    各種局麵匯聚到一起，已經形成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巨大漩渦。
    老實說，皇甫翼並不打算參與進去。
    在這樣的亂局中，每一次的選擇，都是關乎命運的，也隻有類似於李天瀾這般，有著足夠強大的實力才有站穩腳跟的底氣。
    而現在，皇甫翼沒有實力，也沒有勢力，在這樣的亂局中行事，稍有不慎，粉身碎骨都算是不錯的結局了。
    “李天瀾和東皇宮的關係，現在到底如何？”
    皇甫翼繼續問道，聲音嚴肅而凝重。
    “沒什麽關係了。”
    皇甫秋水淡淡道“至少現在是這樣。
    但未來的東皇宮依舊在陛下的管轄範圍內，秦姐姐對陛下的感情沒有變化。”
    她說的是實話。
    她到現在都不是很清楚秦微白和李天瀾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無所謂，不管什麽事情，皇甫秋水打心眼裏都不覺得李天瀾和秦微白真的可以分開。
    皇甫翼深深看了皇甫秋水一眼。
    極短的時間裏，他已經在自己的腦海中構建了一張網。
    李天瀾，王聖宵，王逍遙幾個名字出現在這張網的核心位置。
    網絡的邊緣處閃爍著王月瞳王青雷皇甫秋水等人的名字。
    由思維構建的網絡在腦海中不斷變得清晰。
    混亂的局麵下，這張網開始變得越來越直觀立體。
    這是皇甫翼的習慣。
    每當處理複雜的局麵的時候，他都會在腦海中編織出一張最核心的關係網，無論局勢多麽複雜，隻要盯住幾個核心人物的動態，先不說收獲如何，至少自保難度不大。
    隻不過如今的亂局牽扯太廣。以至於皇甫翼在自己構建的關係網中雖然填上了關鍵的名字，但這幾個關鍵人物相互之間，似乎牽扯並不算太深。
    皇甫翼閉著眼，將秦微白的名字加了上去，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名字加了上去。
    他點了根煙，沉默了很長時間，才低沉道“我答應你。”
    皇甫秋水歪了歪頭，看著父親。
    “怎麽，不信？”
    皇甫翼有些不悅。
    “您應該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皇甫秋水輕聲道“您加入陛下的團隊，這方麵是不會有什麽相關合同的，但在陛下身邊，立場和態度不是想改變就改變的，所以
    我想說的是，如果您隻是騙我，隻是想要離開天南的話，您現在答應的態度會有很大的麻煩，甚至北海行省也會有很大的麻煩。”
    皇甫翼冷哼了一聲，語氣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人。”
    “也許我隻是高估了您對帝兵山的忠誠。”
    皇甫秋水的言語如刀，直接往心裏紮。
    皇甫翼深深吸了口氣，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我隻是希望你能明白，這個世界上，絕對的忠誠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存在。
    除非忠誠的對象是自己。
    皇甫家族曾經是北海行省的主宰之一，對北海忠誠，就是對自己忠誠。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的語氣有些恍惚。
    整個皇甫家族已經沒了。
    王逍遙的舉動等於是直接挖了皇甫家族在北海的根。
    既然如此，他留在北海，還是加入李天瀾的團隊，其實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而且他不答應又能怎麽樣？
    守著一個忠勇無畏的名聲，真的被關一輩子？
    皇甫翼相信秦微白的決心，他同樣也相信自己在敵人們心裏的地位。
    類似他這樣的人，能被俘虜本身就是因為雷神亂入才形成的意外，也是絕對的驚喜，既然已經俘虜了，那自然要想辦法收服。
    沒辦法收服的話，無論北海那邊開什麽價格，東皇宮都不會同意把他放回去。
    不殺他已經算是不錯了，想要恢複自由，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如果他不答應皇甫秋水的話，結局真的是有可能被秘密的關押一輩子，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哪裏。
    最關鍵的是，這一切還都沒什麽用。
    他就算是死，也守不住皇甫家族的產業。
    因為皇甫秋水。
    這是他的親生女兒，在皇甫家族覆滅，而他有沒什麽音訊的情況下，皇甫秋水完全可以說是皇甫家族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不經過皇甫翼的首肯，她想要將皇甫家族的產業交給李天瀾，這其中有些麻煩，也有很大的難度，但絕對不是辦不到的。
    帝兵山也沒有合適的明麵上的理由阻止這一切。
    持劍家族，在整個北海都應該是得到充分尊重的。
    在皇甫家族隻剩下皇甫秋水一人的時候，她想要退出，帝兵山就算不想同意，也要考慮其他持劍家族的態度。
    在加上李天瀾如今的強勢。
    無論王聖宵還是王逍遙，都不想輕易得罪。
    皇甫家族的資產也龐大，但李天瀾頂在前麵，他們即便不想給，也隻能咬牙把皇甫家族的產業吐出來。如此一來，皇甫翼自己就等於是白死。
    哦，不是死，是失蹤，被秘密關押，這一點意義都沒有。
    “我有一個條件。”
    皇甫翼平靜道“我可以跟你去幽州，可以跟你去見李天瀾，你也可以成為皇甫家族今後的族長，但是不管以後如何，李天瀾身邊，都要有皇甫家族的位置。”
    是皇甫家族的位置。
    不是皇甫秋水的位置。
    這個意思很明顯。
    皇甫秋水點了點頭“我不想幹涉這些細節，到了幽州，如果你有什麽具體要求，可以跟陛下談，或者跟新顏去談。
    這些事情，陛下沒理由不同意。”
    皇甫翼嘴角抽搐了下，心裏更加無力。
    當初皇甫家族想要讓皇甫秋水跟著王聖宵，但因為宋詞和唐詩的出現才沉默下來。
    為什麽？
    因為帝兵山的女主人身份固然尊貴，但三個女主人之一這種身份，皇甫家族不感興趣。
    這是持劍家族的驕傲。
    可現在呢？
    看看李天瀾身邊。
    秦微白的地位擺在那，就算是白癡，都不會認為她壓不住皇甫秋水。
    這也就算了。
    身體恢複狀況很好的東城如是，自家女兒同樣比不過。
    無論是因為東城家族的原因還是在雪國亂局中東城如是的所作所為，皇甫秋水都不可能排在她前麵。
    還有一個失蹤的王月瞳。
    現在又多了一個韓新顏。
    這都幾個了？！
    幾個了？！
    他看著皇甫秋水，眼神難免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
    “我們走吧，去跟秦姐姐說一聲。”
    皇甫秋水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那中年男女依舊站在那，如同雕像。
    “我會帶我父親去幽州見見陛下。”
    皇甫秋水看著他們，聲音平靜的開口道。
    中年男女默默的躬身，輕聲道“宮主已經來了。”
    電梯門滑動的聲音響起。
    臉色有些憔悴但整體已經恢複了不少神采的秦微白獨自一人走出了電梯。
    看到門前的皇甫秋水，她輕笑了一聲，柔聲道“要走了？”
    皇甫秋水嘴角動了動，小聲叫了聲姐姐。
    她和秦微白的關係，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
    如果說夏至帶著她打開了武道世界大門的話，那麽秦微白等於是帶著她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在那個世界裏，秦微白叫過她姐姐，她也叫過秦微白姐姐，關係混亂而旖旎，這一切，真的結束了嗎？
    秦微白伸手摸了摸皇甫秋水的頭。
    她看了看依舊站在房間裏的皇甫翼，聲音平靜道“皇甫先生打算去輔佐天瀾？”
    “為了自由。”
    皇甫翼淡淡道，這句話應該很激昂，可在他嘴裏說出來卻滿是無奈。
    “不錯的選擇。”
    秦微白看著他“希望你的選擇可以發自內心，我會盯著你的。”
    “宮主這是威脅我？”
    皇甫翼聲音冰冷。
    “談不上。”
    秦微白搖搖頭“我隻是看一場戲，但卻不想當演員，天瀾也不想，你能明白嗎？”
    皇甫翼臉色微變，他眯著眼睛，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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