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謝昭在學校裏一直和屠光全等人商量關於基金會的事情，直到夜色深沉才回來。
    喜寶兒樂寶兒還在老家。
    院子裏靜悄悄的。
    謝鬆還小，睡得也早，謝誠回來和張巧兒兩人幫他洗了個澡，夫妻倆膩歪了一陣，也睡下了。
    “咳咳……咳咳！”
    趙金昌還在咳嗽。
    他好像咳嗽得更厲害了，胸膛劇烈起伏，咳嗽聲音沉悶得像是從胸腔裏擠出來似的。
    謝昭想。
    明天得催著他去醫院裏看看了。
    念頭轉過，又抬頭看去，發現二樓燈光還亮著。
    林暮雨還沒睡。
    她在等自己。
    謝昭心裏柔軟片刻，抬腳上樓。
    他刻意放緩了腳步， 走到窗戶旁邊，側頭一瞧，愣了一下。
    林暮雨在看書。
    桌子旁邊，似乎還放著什麽試卷，看一會兒，寫一會兒。
    她神色認真，連謝昭來都沒有注意到。
    “咯吱。”
    謝昭推門而進。
    林暮雨一驚，側頭一看，發現是謝昭，眼睛裏警惕消散，快速鬆了口氣。
    “你回來了？”
    她起身，趕緊幫著謝昭打水洗漱。
    毛巾是白天曬過的，柔軟幹淨。
    放到手裏的時候，已經擰幹了水。
    帶著一股子清爽的涼意。
    謝昭忍不住抿了抿唇角，接過來，擦了一把臉，通身疲憊一掃而空。
    “在看什麽？”
    他問道：“又從新華書店領了書翻譯？”
    林暮雨搖頭。
    她把毛巾接過來，放進水盆裏清洗揉搓，又彎腰，拿出洗腳盆給謝昭泡腳。
    “最近都沒有接翻譯的活兒了，我想空點時間出來，幹別的事。”
    林暮雨邊說，邊從暖水壺裏倒水。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熱氣氤氳。
    她的側臉柔美，發絲都蒙上一層細細密密朦朧的水汽。
    叫人挪不開眼。
    謝昭咽了一下口水。
    他有些口幹舌燥，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可是側身的一刹那，瞥見了桌子上放著的書本和紙筆。
    那是……
    數學書和物理書。
    還有厚厚的一遝是資料，全都是最近這些年的試卷。
    已經寫了幾張，上麵用紅筆，訂正了不少錯誤的地方。
    謝昭愕然。
    “你在學習高中文化課嗎？”
    “嗯。”
    林暮雨端著水過來，放在謝昭跟前。
    她蹲下來，有些生氣的努了努嘴。
    “是啊，可惜我笨，總是學不會，看了好幾天了，連方程式都弄不明白，好難，謝昭。”
    她尾音忽然軟了下來。
    委屈巴巴的抬頭看著他。
    “真的好難。”
    “我學不會。”
    是真的有些難過。
    她看謝昭每次考試都能夠考得輕鬆又出色。
    而且那些拿回來的試卷，在草稿紙上寫著寫著就出了答案。
    她還以為很簡單呢！
    結果倒好。
    自己寫了這些天，才發現並不是。
    和英文比起來難多了！
    “你學這個幹什麽？”
    他問，說完後，又想了想，輕聲道：“是不是這些天我太忙，沒有陪你？在家裏無聊？”
    “接下來就好了， 事情辦完，我把事情交給大哥，我帶你回家，看看奶奶，好不好？”
    林暮雨溫柔笑。
    “才不是！我不是無聊，我隻是……”
    她遲疑了一下，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京都翻譯文學院那邊最多一個月就要報名了，現下名額的事情還沒個結果，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回來，我想一切都要做最壞的打算。”
    林暮雨說完。
    忽然抬頭看向謝昭。
    她眼睛泛著秋水，瑩瑩閃爍，眼底裏的溫柔和真摯，叫謝昭忍不住凝著她。
    “我想，這條路不通，那就走別的路。”
    “我想試一試，明年的高考。”
    林暮雨的聲音溫柔又堅定。
    “我也想成為更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想成為更好的榜樣，不讓喜寶兒樂寶兒失望。”
    謝昭的一顆心，像是落入了柔軟溫潤的水池裏，反複浸泡撫摸著。
    他說不出話，卻心疼極了，忍不住彎下腰，雙手穿過林暮雨胳膊，將她一把攬入了自己的懷裏。
    下巴頂在她的頭上，輕輕摩挲，柔軟的發梢帶著馨香，將謝昭的心情熨帖平整。
    他道：“不用學。”
    “嗯？”
    “該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謝昭一字一句，聲音從胸膛裏穿透出來，鏗鏘有力。
    “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你的東西，媳婦兒，我說過，要保護你。”
    “你要相信我。”
    他說完，伸手將放在桌麵上的書本全部合上，又順手將試卷之類的東西全都收到了抽屜裏。
    “啪！”
    他一把合上。
    “哎？我還沒看完呢！”
    林暮雨抿了抿嘴唇。
    她眸光瑩瑩，看著謝昭，無奈道：“我相信你，但是我好不容易把書借來，反正晚上也沒事，看看也沒什麽不好，對不對？”
    她說著，就要伸出手，從謝昭的懷裏掙紮著探出去將試卷拿出來。
    可下一秒，天旋地轉。
    “啊！”
    她小小驚呼一聲，整個人就被謝昭拎著抱起來了。
    緊接著，眼前天花板一閃，後背一涼，她躺在了床上。
    天氣炎熱。
    這個年代，天花板上的電風扇還在慢悠悠的轉著，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青年胸膛火熱，貼在自己的柔軟上，林暮雨的瞬間心亂了。
    血液滾燙翻湧。
    呼吸交織，謝昭也忍不住情動了。
    哪裏還有精力再去想別的事情？
    “沒有別的事做？嗯？”
    謝昭輕笑。
    喉結滾動了一下，下一刻，俯身下去，吻上了她的嘴唇。
    柔軟馨香，帶著一點甜甘。
    像是夏日的橘子味兒汽水，又像是湧動的梔子花香。
    謝昭輕輕咬了她一口。
    一瞬間將她理智拉攏回神，她身子一軟，眼角沁出淚水。
    謝昭將她攏在懷裏，小小的一隻，繼而趴下，湊在她耳邊，輕聲道：“媳婦兒，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夜色漫漫。
    一天的躁動和緊張，在這一刻一掃而空。
    謝昭緊緊的，緊緊的擁有了她。
    …………
    一夜春宵短。
    翌日一早。
    謝昭是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七點半。
    外頭熙熙攘攘，鬧哄哄的，像是來了不少人。
    他起身，林暮雨還在睡。
    謝昭瞥了一眼她露出白皙後肩上的青青紫紫，眼皮子一跳，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