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見京城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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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默從側屋走出來,似乎是剛剛洗過臉。
    手裏拿著手巾,擦了擦臉上未幹的水珠。
    直截了當的問道:“對刀你有什麽要求嗎?想要做個什麽樣的?”
    李平安從懷裏摸出一張圖,他雖然不會畫,但好在景煜畫工不錯。
    景煜剛開始,自是嚴辭拒絕。
    “我什麽身份?什麽地位?去畫一柄刀?說出去讓人家嘲笑我。”
    李平安覺得景煜這人不錯。
    因為這家夥智商不高,並且是一個不經誇的人。
    你越誇他,他便越飄飄乎不知所以。
    什麽事都好辦。
    按照王毅的話說就是你給他一個雞窩,他都能就著陽光下蛋。
    於是,李平安稍微動了動口舌。
    便得來的這幅畫。
    老默稍作打量了一眼,“畫的倒是細致。”
    刀身狹直,微微向外曲凸。
    刀背隨刃而曲,兩側有兩條血槽及兩條紋波形指甲印花紋。
    柄長四寸,左右各有兩指寬。
    老默點了點頭,目光繼續往下看。
    刀鞘不是普通的刀鞘,而是想將刀身藏於拐中。
    老默將畫重新合上,“我明白了,兩日後你來取刀。”
    “勞煩了。”
    李平安略一拱手,隨後便退了出去。
    “爹,那人是誰啊?好奇怪。”
    待他走後,少女忍不住問道。
    “我在他身上嗅不到業力。”
    老默頭也不回的說道,“不要管。”
    “哦~”
    少女頗有些不滿的回了一句,嘟嘟囔囔。
    “難不成是天罰之人?”
    李平安回到客棧,跟幾人說了可能要在玉門關再待上兩日。
    幾個孩子自是無比高興,巴不得多休息幾日。
    正直晌午,滾燙的陽光,配上滾燙的景色。
    讓人覺得心煩氣躁。
    再加上景煜的一張嘴喋喋不休,就連好脾氣的趙玲兒都有些不耐煩了。
    此刻眾人便盼著,這家夥什麽時候離開。
    景煜曾說送他們到玉門關後,便會自行離開。
    隻是如今看來,似乎並沒有想要走的架勢。
    “景公子景公子”
    客棧外,忽傳來聲音。
    幾人都好奇的循聲看過去。
    隻見一個呆呆傻傻的家夥,拎著一些東西在客棧外麵喊著。
    “喂,你找景煜有什麽事?”王毅開口道。
    小磕巴秦時抬起頭,“我我找景公子,我娘讓我我來答謝他。”
    “呦?”
    一聽這話,屋內的幾人都是詫異的望向景煜。
    景煜愣了一下,隨後支棱起來。
    輕哼一聲,十分得意的說道。
    “這很奇怪嗎?本公子遊曆天下,見義勇為,俠肝義膽。
    自是朋友滿天下,聽說我來了,人家都上門來感謝我。”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景煜負手走了出去。
    看著麵前的秦時,景煜一時語塞。
    “你不是看門的那個兵士嗎?我們之前認識?”
    秦時搖了搖頭,“不不不認識。”
    “那你幹嘛喊我。”
    “我我我找書院景煜。”
    “我就是。”
    秦時仍舊搖頭,“你不是。”
    恰在這時,李平安遛彎回來。
    秦時眼睛一亮,忙跑過去,“景景景公子。”
    李平安愣了一下,忽地想起來。
    自己那日用的是景煜的名字,不由得笑了笑。
    “其實我叫李平安,找我何事?”
    “我回去把把事情給我娘說了我我娘讓我來邀請你去我家吃飯,還讓我給你送東西。”
    李平安道:“東西就不必了,正好我還沒吃飯呢,那便去蹭個飯吧。”
    “哦那跟我來吧。
    臨走時,李平安跟景煜道了一句。
    “晚上飯不用等我吃了。”
    景煜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二樓的幾人憋著笑。
    秦時的家並不富裕,隻有一間小土房,分東西屋。
    秦時的父親早年間參軍死了。
    隻留下孤兒寡母的,雖然日子不好受。
    但好在有補貼,也虧著幾個戰友的照顧。
    秦時才得以入了軍,得了一個不錯的職位。
    “秦時這娃娃,從小腦袋就不好用,好不容易混了個職位還沒幾日就闖下了大禍,好在公子出手相救。”
    秦母給李平安盛了一碗雞湯。
    雞湯味道不錯,看秦時的眼神似乎是好久沒吃過雞了。
    秦母把雞腿給了李平安。
    李平安感受到了秦時的目光,便把雞腿給了他。
    秦時又將雞腿給了母親。
    母親瞪了他一眼,便又將雞腿夾到了李平安的碗裏。
    李平安無奈笑了笑,隻好笑納了這隻雞腿。
    吃飽喝足,已是夕陽西下。
    夕陽牛背無人臥,帶得寒鴉兩兩歸。
    夜幕即將垂下,日落時帶著恬靜而清明的禪意。
    閑暇之時,坐在台階上。
    看著石子在手中舒展沉浮,心都靜了下來。
    “你日後想做什麽?”李平安問。
    秦時想了一下,“出人頭地,然後讓我娘過過上好日日子。”
    李平安溫溫笑了笑,將手中的石子丟了出去,忽然道。
    “我教你一套拳法如何?”
    秦時望向李平安,眨了眨眼。
    “拳拳法?”
    李平安站起身,“先教你走樁。”
    走樁也被稱之為動樁,就是選擇一個式子反複習練。
    十遍,百遍,千遍,萬遍,使體內的氣血沿著固定的軌道循行,久久習練就能實現內脈循經。
    拳諺雲:“拳練千遍,其義自現。”
    李平安演示了一遍走樁,越練越快。
    最後一腳,踏在一塊腦袋大小的石頭上。
    腳瞬間發力,石頭發出一聲悶響。
    隨後碎成兩半。
    “這個我也能。”秦時道。
    李平安將碎石掃開,壓在下麵的一塊小石頭,卻沒有碎。
    “不是讓你用蠻力,而是學會如何控製自己的力量。”
    秦時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接著李平安又教了他幾遍,待到天色已晚,這才告辭。
    臨別前,李平安對秦時道。
    “你想不想你娘因為你平白無故下了大獄,或者被人殺害。”
    “不不想!”秦時毫不猶豫。
    “那就要記住了,當你沒有能力去做一些事情的時候,與其飛蛾撲火,不如暗中積蓄力量。
    不然,你非但堅守不到你想要的,還會傷害了關心你的人。”
    秦時怔怔的望著李平安的影子,被一抹夕陽拉的無限長。
    等他回過神來,就見母親追了出來。
    “哎呦,李先生走遠了嗎?”
    “娘怎麽了?”
    秦母手裏拿著李平安放在角落裏的一些錢,算作飯錢了。
    “時兒,快去追上李先生。”
    秦時猶豫了一下,“娘追追不上的,追上了也也沒用。”
    秦母歎了一口氣,“真是一個好人,時兒記住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李先生。”
    到了時日,李平安來鐵匠鋪取刀。
    老默敲了敲煙鬥,將櫃台上用破布包裹著的刀取了出來。
    李平安接過,解開布。
    真如他所想,刀鞘變成了那根竹製的拐棍。
    而刀便隱藏在其中。
    李平安深吸一口氣,莫名的有些緊張。
    摁住刀柄,緩緩拔出。
    李平安的眼中仿佛出現了一縷光芒,一股靈動的氣息在刀身上流轉盤旋。
    伸指在刀身上微微一彈。
    “叮!!“
    一聲清脆之音響起,寒光四射。
    李平安微微皺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伸手在刀身上佛動,隻覺一股寒意襲來。
    仿佛刀刃上蒙上了一層霧氣,溫度驟然下降。
    李平安不解道:“扶桑木怎麽變成鋼刀了?”
    按理說老默的手藝再好,也不至於直接將扶桑木變了材質吧。
    老默頭也不回道:“扶桑,變化萬端,蓋無常形,亦能分形為百身。
    你心中所想是刀,它便是刀了。”
    李平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中直道神奇。
    老默又道:“有了它,你便可以對抗修士了。
    扶桑能破萬法,通俗來說便是如果你跟一個練氣修士對抗。
    他向你噴一口火,你用普通的刀劍能應對嗎?”
    李平安搖了搖頭。
    老默繼續解釋道:“可有了扶桑刀便不一樣了,扶桑刀的特性便是能中和這些術法。
    拿著它,你就可以斬開火焰。
    以前你遇見了修士被人家當成孫子打,可現在你便有了一戰之力。
    利用扶桑刀,出其不意甚至可以把對方當成孫子揍。”
    李平安將整個刀身拔了出來,試著揮舞了兩下。
    當真是趁手無比。
    不輕不重,不長不短。
    “多謝默師傅。”
    “無需客氣,我又不是白幫你的,顧西洲已經替你付過錢了。”
    李平安合上扶桑刀,重新成為一根普通的竹棍。
    “按理說以我跟顧西洲的交情,他托我幫個忙,不應該拖三阻四,隻是因果如此。”
    老默摸出腰間的酒葫蘆。
    “給你一口酒喝,也不枉我跟顧西洲一場交情。”
    李平安本想拒絕,卻又擔心拂了對方的麵子。
    於是拔下葫蘆塞子,喝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久久不散,喉嚨裏仿佛是有一團火在燃燒。
    一口酒下肚,就能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感覺,直衝丹田。
    緊接著順著周身經脈,蔓延到周身,將他全身的每一處都浸潤了一遍。
    李平安的臉上泛起了紅暈,酒意在周身徘徊,讓他渾身酥麻。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一開始他還有些不習慣。
    但習慣了之後,他就感覺到這股力量似乎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你這輩子與修行無緣,周身氣血之力卻比普通修士還要強橫,你的身體會支撐不住。
    老夫送你一口酒,倒也算便宜你了。
    這股力量,你還需慢慢消化,不必急於求成,穩中求勝比什麽都強。”
    李平安拱手,恭敬道:“多謝前輩。”
    “對了,這是扶桑樹的種子還給你。”
    李平安小心翼翼的收好種子,他答應過燕洵。
    要幫她將扶桑樹的種子送回南國公府。
    翌日清晨。
    歇息了幾日的南下隊伍,整理好一切重新踏上了征途。
    同行的顧西洲離開了,景煜也要走了。
    景煜臨走時,輪番拍著幾人的肩膀。
    “你們眼光低,小爺不怪你們,等你們到了書院便知道我有多厲害了。”
    說罷,縱馬揚鞭而去。
    幾人看著他的背影倒是不免有些傷感,雖然景煜挺招人煩的。
    王毅說:“其實我知道,他應該是挺厲害的。”
    阿麗亞點頭,“嗯,隻是人太二了。”
    胖俊點頭附和。
    趙玲兒說,“我父親說了,這種平日裏吊兒郎當的人,一旦認真起來就會很靠譜。”
    隻是沒過多久,便見景煜匆匆的跑回來
    “哎呀媽呀東西落客棧了,老師非得罵死我不可!”
    幾人沉默了一會兒。
    王毅:“我收回剛才說的話。”
    阿麗亞搖了搖頭。
    趙玲兒頭一次覺得,父親說的話也不都是絕對的。
    新得了武器,李平安像是個寶貝一樣,怎麽拿都覺得有些不舒服。
    怕丟了,怕碰了
    忽地自嘲笑了笑,怎麽有種小孩心性。
    一處渡口碼頭,太陽升的老高,映照著岸邊的青楊柳。
    湖岸上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蘆葦,一眼望去,盡是一片綠意盎然。
    風帶著陣陣涼意拂過湖麵,撩起片片漣漪。
    置身其中,讓人有一種春暖花開的感覺。
    不知是坐船的人太多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渡口中已經沒有大船了。
    隻有幾艘小客船。
    南下的一行人來到渡口碼頭,李平安走在最前麵。
    “船家,灃水府去不去?”
    船上有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還有兩個赤著胳膊的漢子,看年齡應該是老頭的兒子。
    老漢走過去,打量了一行人,見對方帶著四個孩子,想必是出來遊玩的。
    可看穿著又不像,倒像是趕路的。
    “去的去的,包船嗎?”
    “包船多少錢?”
    “這個時節去灃水府屬逆水行舟,乘船的價格要翻一番,算上食雜費大概六百文錢。”
    李平安微微挑眉,包船的價格卻有些貴了。
    老漢看出了李平安的顧慮,便道:“不願意包船的話,可以等一會兒與人拚船。”
    幾人便在渡口旁,一邊吃著幹糧,一邊等人拚船。
    王毅正在孜孜不斷地練習著走樁。
    他先前纏著李平安要學武功,李平安便教了他走樁的法子。
    實際上王毅之前就學過走樁,隻不過這東西實在是太過枯燥無聊了。
    可如今先生說了,王毅便有了十足的動力。
    就好像首富給你指了一條路,說隻要你走下去,便會跟我一樣成功。
    李平安坐在船頭,嚼著幹糧。
    老牛盯著他手中的幹糧,似乎是想著他吃完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給自己。
    到了灃水府距離京城便近了,從官道走腳程快一些,隻需四五日的光景。
    聽人說京城繁花似錦,寶馬雕車香滿路。
    李平安笑了笑,伸手將幹糧丟入江水魚群聚集的地方。
    老牛見狀,賭氣似的撇過了頭。
    我見京城多嫵媚,料京城見我應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