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好戲 美酒與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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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這話,燕家之人皆是麵色變了變。
    倒是特意跟著母親前來的燕涇陽,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謝夫人溫和地笑了笑,“老太君,意下如何?”
    大廳之中,氣氛有些寂靜。
    蘇欣嵐皺了皺眉頭,雖早有預料,可一想到燕十三因此要遭受不知多少冷眼嘲笑。
    心中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幼年時兩家母親交好,說起來蘇欣嵐和燕十三也算半個青梅竹馬。
    沉默片刻,老太君的聲音清冷了幾分。
    “隻能是十三沒這個福分。”
    謝夫人鬆了一口氣,忙道:“老夫人話不能這麽說,隻能怪兩個孩子有緣無分。
    不妨將十三公子叫來,我也好親自給他賠個罪。”
    這件事,無論如何也是要告知當事人一聲的。
    於是老太君便派人去叫燕十三前來。
    不久後,一身青衣的燕十三大步走了進來。
    一出現,便吸引了堂內所有人的目光。
    有擔憂,有不忍,有嘲諷
    “燕十三給祖母請安,給父親請安。”
    隨後又向其他人行禮。
    少年表情平靜,既不恭敬,也不失禮。
    站在中央,眉宇間一股英氣,骨子裏透著一股剛毅之氣。
    林府的謝夫人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
    這燕十三模樣真是不錯。
    不似普通少年那樣輕浮,給人一種沉穩如山的感覺。
    隻是可惜
    一想到待會兒場麵,燕涇陽嘴角勾起輕笑。
    老太君道:“十三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林家的大夫人謝夫人。”
    林家?
    燕十三微微一愣,心中猜到了某種可能。
    “晚輩拜見謝夫人。”
    謝夫人虛與委蛇地誇讚道:“十三公子都長得這般高了,當真是一表人才。”
    燕十三淡淡笑了笑。
    燕啟看著自己這個私生子,眼神中止不住的嫌棄。
    退婚的話讓謝夫人再說一次,就連他這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便直接開門見山,“十三,這一次謝夫人是來談”
    嗯?
    燕啟忽然一愣,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當即屏氣凝神,失聲道:“十三,你你破境了!?”
    短短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燕十三當初不足十一歲,便入了散修一品境。
    當真是驚豔了燕家眾人。
    隻是誰能想到一品境足足困了他六年之久。
    此後,眾人本以為燕十三一輩子便也就這樣了。
    畢竟沒有修煉資源,沒有名師教導。
    再加上散修本就是最難走的路子。
    再想破關難如登天。
    誰知今日
    “十三,你入二品境了!?”二夫人詫異道。
    燕十三略一拱手,“十三已入三品。”
    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又如平地響起了一聲驚雷。
    眾人無不震驚。
    足足過了數息的時間。
    燕啟大步走上前來,不可置信地檢查了一番。
    沉聲道:“錯不了,三品境!”
    從一品直躍三品?
    蘇欣嵐瞪大了眼睛。
    燕涇陽的眼神變了又變,喃喃低語。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多麽希望是叔父燕啟誤判了。
    隻是燕啟身為五品修士,自然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十三,讓為父看一看。”
    不僅是燕涇陽狐疑,就連燕啟都不相信自己的判斷。
    燕十三深吸一口氣,自體內蕩開一股強烈的氣息。
    空氣中發出清脆高亢的響聲,似有穿金裂石之威,淩厲之極。
    但氣息內斂,一聽便知還有餘力。
    這下子再沒人懷疑了。
    堂下眾多燕家子弟皆是神色複雜。
    他們自幼修行,得家族大量資源傾斜。
    可現在卻被
    老太君從始至終神色都未有什麽變化,沉聲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燕十三如實道來:“前些日子,十三去看望李先生。
    先生看出我心結所在,便用特殊之法考驗與我。
    好在十三經過了考驗,解開心結,邁過此關。”
    李先生?
    眾人皆是一愣。
    老太君最先反應過來,“可是湖畔的李平安,李先生?”
    “正是!”
    二夫人神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兒子燕涇陽。
    燕涇陽的表情則更加複雜。
    那日母親還特意讓他去帶著禮物看望李先生,隻是他沒當一回事兒。
    轉頭就忘記了這茬,跟朋友去郊外遛馬了。
    李先生
    蘇欣嵐默默念了兩遍,想起來是那日在老太君壽宴上,送上扶桑樹種子的那人。
    一旁前來退婚的謝夫人,此刻有些懵。
    然而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稍稍抿了一口茶。
    心緒飛轉,這個李平安是哪位大家?
    之前也沒聽說過南國公府有姓李的客卿?還有這燕十三怎麽直接便突破三品了?
    本來是一場好戲,結果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
    好戲比想象中的還要精彩萬分。
    謝夫人沒有再提退婚的事情,借口舟車勞頓,要在南國公府歇息幾日。
    而燕十三入三品境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南國公府。
    相信不久之後,這件事便會被廣陵府的一些豪門世家所知曉。
    “我前些日子便讓你帶著禮物去看望那李先生,結果你竟然把這事給忘了,現在倒好反倒是讓那個禍害撿了這麽大的便宜。”
    回了房間,二夫人少見地對疼愛有加的兒子動了怒。
    燕涇陽自知理虧,蒼白的辯解道:“孩兒孩兒給忘了,誰知道”
    誰知道燕十三搶了先,得了一個這麽大的造化。
    二夫人惱道:“娘跟沒跟你說過,那李先生看氣度絕非常人,你偏不信。”
    燕涇陽垂下頭,“娘,事已至此還能怎麽辦,都怪兒子有眼無珠。”
    二夫人喚來貼身的丫鬟,讓其帶著人去庫房裏準備一些禮品。
    燕涇陽道:“娘,現在再去送禮品,顯得是不是有些別有用心了。”
    二夫人輕聲道:“無妨,那燕十三不過是個遭老太君嫌棄,上不得台麵的子孫。
    你娘我是府中掌事,你又是我兒子,受老太君喜愛。
    那李先生沒理由不站在我們這邊。
    何況身為附中掌事,咱們去看望一下燕家的恩人也是理所應當。”
    於是母子二人當即便和丫鬟,帶著禮物前往李平安暫住的湖畔院子。
    湖畔小院。
    二夫人帶著兒子燕涇陽,以及一眾仆人匆匆趕來。
    大門敞開著。
    隻是一行人並未走進去,丫鬟在外麵喊道。
    “李先生,李先生在嗎?”
    沒有得到回應,反而是聽見了一聲牛叫。
    “哞~”
    (他去外麵溜達了)
    丫鬟又喊了幾聲沒聽見回應。
    “娘,似乎是不在,現在怎麽辦?”
    “去裏麵等一會兒。”
    一行人走入院子當中。
    屋內空無一人,人也不知是做什麽去了。
    丫鬟搬來了凳子,二夫人和燕涇陽坐下。
    燕涇陽臉色陰沉,一想到那個贅婿邁入三品境。
    他便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忍不住抱怨道:“誰知道這個瞎子,還是個世外高人,穿的跟個要飯的一樣,我上哪兒判斷得出!”
    二夫人正色道:“勿要失言。”
    “他又不在。”
    燕涇陽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發現一旁的老牛目光幽幽地望著自己。
    他忽然有一種錯覺。
    這老牛似乎聽懂自己說什麽了。
    燕涇陽不由得笑了笑,自己怎麽會冒出這麽個荒唐的想法。
    “小二,上酒!”
    酒之風土,亦見地方風物。
    對於李平安來說,有酒喝,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更不用說眼下正值金秋十月,正是吃蟹的好時節。
    所謂“九雌十雄”
    意為農曆九月吃母的,十月吃公的。
    故有“九月團臍,十月尖”之說。
    此時的螃蟹最鮮嫩、個大。
    也是蟹膏最多的時候,肉質鮮美,營養豐富。
    自古以來,吃蟹就是一種雅事。
    與賞菊、飲酒、吟詩作畫一樣,是一種享受。
    吃一口蟹黃,喝上一口黃酒。
    美哉美哉~
    李平安要了一大盤子螃蟹,準備一次性吃個爽。
    一口黃酒下肚,便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配上一口蟹黃,更覺美味無比。
    不由得興致勃勃,將一碗酒一飲而盡。
    可惜老牛不願意動彈,這份美味注定是享受不到了。
    這時小二走過來,歉意地說道。
    “客官實在對不住,今兒客人太多了,小火爐都沒有了。”
    黃酒需熱,熱了之後的黃酒酒香濃鬱,酒味柔和。
    不過加熱時間不宜過久,否則酒精容易揮發掉。
    隻是這個時節,大家都出來喝黃酒吃大螃蟹。
    導致客棧內煮黃酒的小火爐不夠用了。
    “不然,您再等一會兒,或者我讓人去廚房給您熱一下。”
    廚房熱的,定沒有那般仔細。
    出來吃,便一定要精致。
    “不必了,有墨和紙嗎?”
    小二不解:“有是有,隻是客官要這個做什麽?”
    李平安笑而不語。
    不一會兒,小二將墨和紙拿了過來。
    掏出腰間的“俠客筆”,筆底春風。
    在紙上寫了一個“火”字。
    小二先是一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客官,這是何意?”
    寫一個火就能生出火了?小二懷疑這客官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李平安將盛放黃酒的酒盅壓在“火”字之上。
    小二一笑,“客官,您可別跟我開玩笑了。”
    李平安沒有多解釋,自得其樂。
    小二隻覺對方是在自娛自樂,而且也沒有因為小火爐而為難自己。
    所以等下,便給李平安贈送了一盤甜品。
    過了一會兒,有小火爐空出來了。
    小二第一個想到了李平安。
    隻是李平安擺擺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小二轉過頭,嘀嘀咕咕,“這哥們,還玩上癮了!”
    夜幕降臨,店內的人少了許多。
    小二也終於得空喘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坐在角落裏的李平安。
    不由得被他桌子上摞著小山高的螃蟹殼,驚住了。
    這是吃了多少個螃蟹?
    又過了許久,李平安才終於打了個飽嗝。
    結了賬,一抹嘴。
    拿著小竹竿,走了。
    “客官,慢走!”
    小二拉長了聲音。
    小二一邊收拾桌子上的殘物,一邊低聲嘀咕。
    “真是個怪人,應該是智商有些問題?”
    說著,伸手去抓向酒盅。
    “哇!!”
    一股灼熱的感覺傳到手心。
    這酒盅好熱
    小二不由得想起方才的種種,瞪大了眼睛,抬頭望去。
    卻早已見不到身影了。
    小二咽了一口吐沫。
    “我草!還真是遇見高人了。”
    秋蟬聒噪,夜色沉寂。
    不知哪棵樹上的蟬突然拖長調子叫了一聲,驚起了一群的鳥兒。
    涼風帶著秋的涼意。
    李平安忽地停住腳步,麵前是條小巷子。
    這條縱巷又窄又偏僻,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平日幾乎無人經過,像一條安逸又幽密的長道。
    兩個幼小的身影縮在角落裏。
    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有微風吹過,將路邊的樹葉吹得簌簌作響,卻掩蓋不住他們急促的呼吸聲。
    李平安微微一愣,走過去。
    除了兩個幼子,他還感覺到了另一個氣息。
    “草上飛?”
    二人從京城坐船相遇,到龜馱城,再到廣陵。
    入了廣陵府後便分別了。
    李平安還蹭過草上飛幾頓飯。
    草上飛著急回家與親人團聚,便將李平安介紹給了流興堂。
    李平安才得以躲避盤查,入了內城。
    沒想到廣陵府這般大,二人竟還能相遇。
    兩個幼子見有人來了,小的男孩嚇得立馬退到了姐姐的身後。
    李平安溫和地笑了笑,“我跟你們父親是朋友。”
    草上飛躺在地上,酒氣彌漫。
    顯然是喝醉了。
    秋風雖不急,但是在這兒睡一覺。
    難免會染上風寒。
    李平安扶起草上飛,叫了數聲。
    草上飛才終於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李平安。
    “哎?你怎麽也在這兒?
    走!喝酒去!”
    一開口,滿是酒氣。
    “你這到底是喝了多少,自己喝就算了還帶著孩子,也不怕出事了。”
    草上飛一笑,“出事?出事了更好,死了一了百了,比活著痛快。”
    說完,便栽倒在李平安懷裏。
    李平安無奈隻好讓兩個幼子,帶著自己去他家。
    兩個幼子乖乖地帶路。
    七拐八繞,兩個孩子腳程慢。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挨著水邊的一戶人家。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李平安問。
    稍大一點的小姑娘低著頭,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聲音低低地說道:“娘親,還有弟弟。”
    小姑娘打開門,“娘親,我們回來了。”
    屋內沒有開燈,可這並不影響李平安。
    兩個奇怪的人影出現在李平安的感知中,讓他不由得一怔。
    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便是草上飛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