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變成魚後，小胖崽還沒有感受到這樣強烈的惡意。
    和厭惡不同，這是針對魚兒的，想要魚兒死在這裏的惡意。
    小胖崽驚恐地縮入水中，又悄悄浮起一點，想要看看是誰這麽討厭他。
    父父不在身邊的時候，魚兒習慣了將一切攬下。
    所以胖寶寶忘了，他的避風港，他的保護傘，從始至終都在注視著他。
    在他炸毛的刹那，皇太子便伸出手來，試圖去安撫孩子。
    小胖崽隻顧著躲，並不曾注意。
    皇太子的指尖懸停於水麵之上，久久不曾落下。
    微小的舉動，卻是他的本能。
    究竟要被害多少次，才有這樣連貫的反應。
    心，霎時被紮了千萬針。
    晏寂淵又開始憎惡日後的自己，為什麽不能護住孩子。
    難道孤無能，過了五年、十年、沒有一點增長嗎？
    他沒有想過，帶走自己的、讓他不能成為兒子的依靠的，是誰也逃不掉的死亡。
    不是五年、不是十年、是千千萬萬年。
    於是他偏頭，去尋找讓兒子恐懼的源頭。
    他也可以不去看，去猜、去推都能知道是誰。
    然而，麵對自己的孩子，對待有關他的所有事。
    皇太子都要十成的肯定，他不願猜。
    恰有風來，吹得窗欞砰砰作響。
    皇太子對著孟逸微微頷首，便直直往窗邊去了。
    他一動作，眾人不約而同去看窗子，就這麽一岔眼的功夫，五皇子便聽到一句令他心神戰栗、坐立難安的話。
    “你嚇著他了。”
    僅僅隻是隻言片語，為了不讓旁人聽見，甚至連聲量都低不可聞。
    可五皇子的恐懼就沒下去過，他好像被猛獸、被毒蛇盯上，似乎下一刻，他便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慌忙低下頭。
    他們兩人的交鋒，或者說是單方麵的恐嚇，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
    隻以為皇太子吃飽了撐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要去關窗。
    一人一魚的組合著實引人注目，其他皇子公主的目光止不住地往這邊看。
    小胖崽心大，沒人盯著他，他便又乖乖聽課了。
    皇太子時不時呷一口冷茶，偶爾看一眼五皇子。
    這偶爾隻是相較於對小胖崽的時時。
    在五皇子的眼裏，便是不停地看他，使得他如芒刺在背。
    下學的刹那，他神色驚惶地走了。
    待到走遠了，回頭一下，又看見晏寂淵直直地凝視著他，嚇得他摔了好大一個跟頭。
    “五皇子殿下，您沒事吧？”
    侍從連忙攙扶，五皇子冷汗津津，連遷怒都沒有心思了，一刻不停地走了。
    人的目光怎麽能可怕成那樣……
    皇太子端著盆，時不時伸手捏捏兒子的魚鰭，小胖崽不堪其擾，追著他的手咬。
    冷麵修羅眼底全是笑意，被胖寶寶咬紅了手也不停下惡劣的行為。
    如此溫情脈脈的一幕，令後麵看著的晏靈潯有些錯愕。
    她雖然沒見過幾次太子，但太子的性情是出了名的冷淡，三天都說不了一句話的人。
    養了魚兒以後，卻是這般活潑。
    是的，活潑。
    這樣看著，太子也沒那麽可怕，晏靈潯鼓起勇氣，喊道：“太子殿下，等一等我。”
    晏寂淵一下就沉了臉色。
    聒噪的人。
    若不是小胖崽在盆子裏轉來轉去，想要看看身後，皇太子絕不會停下腳步。
    他側身回望，擋住兒子的眼睛，冷冷地說：“做甚？”
    晏靈潯訕訕一笑，腦子裏靈光一閃：“太子養得魚兒可愛，妹妹見之歡喜，特來結交。”
    她的語氣真摯而誠懇，且注意力大多放在小胖崽身上。
    麵對他，唯有被掩飾的恐懼。
    天下的父母，幾乎都喜歡聽旁人誇讚孩子。
    冷淡如皇太子也不能例外。
    冰寒刹那消解，晏寂淵移開了擋住兒子視線的手，讓他和晏靈潯對上了眼。
    如今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兒子一日日待在殿中，百無聊賴，多麽可憐。
    皇太子不願意他隻能看見頭頂上的天空，他想，小孩子都是喜歡有人玩的。
    晏靈潯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陪他的兒子玩，還是能夠勝任的。
    大抵是他的神色太明顯，1002居然看懂了大哥的想法。
    他嘴角抽動，十分無語地想：合著，在您眼裏，天下就您一個人聰明，其他人都蠢得不行唄。
    “咕咕~”小胖崽親昵地碰了碰晏靈潯的指尖。
    被萌物正麵暴擊的四公主嘿嘿嘿地傻笑。
    她不知道吐泡泡等於小胖崽在說話，還以為胖魚兒是在和她玩，便一個個去戳。
    而風光霽月，似冰似雪的皇太子極為耐心地端著盆讓他們玩。
    他沒有放下過木盆一刻，大抵在皇太子心裏，這比他的命還重要。
    兩人分別時，晏靈潯在懷中掏了又掏，對著皇太子討好地笑：“皇兄，這是我給侄兒的見麵禮。”
    養魚便如同養孩子，更何況是這樣有靈性的孩子。
    皇太子的氣息更柔和了，他難得對著旁人回應：“多謝。”
    這一句侄兒，說到了晏寂淵的心坎上。
    他的孩子由人變成魚，焉知心底會不會傷心。
    現在有人將他當做人一樣疼愛，皇太子自然是欣慰的。
    晏靈潯送的是一個小小的印章，她摸著印章，認真地和小胖崽說：“這是姑姑第一次得到認可時，母妃給的。她現在去世了，姑姑把他送給你。”
    或許是想起什麽，晏靈潯眼中出現失落。
    小胖崽急得團團轉，在盆子裏翻來覆去地看，才在1002的作弊下，頂起了一片金鱗：“給姑姑。”
    晏靈潯特別驚喜地收下，又依依不舍地和小胖崽道別。
    轉身的刹那，她忽然不顧儀態地往前跑了起來，像是衝破了什麽枷鎖。
    “叮——拯救值＋3，另：拯救值達到25可獲得抽獎一次。”在學堂之上，皇太子又陸陸續續地貢獻了一些，無愧他榜一大哥的稱號。
    就像是偏愛一般，按著既定程序運轉的呆板係統忽然這麽說。
    不提1002如何驚疑，胖寶寶又開始發傻了。
    “好耶，抽獎，抽獎。”過了一會：“叮叮，什麽是抽獎？”
    1002砰地一聲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