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損有餘 第一章 西出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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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鼎王朝,立國至今已經有九百年,其下五州三十二郡,人族億萬,穩定富庶。
    帝都中京位於五州核心的京州,所在郡便是中京郡。中京郡四麵群山環繞,其中沃野千裏,一條渭水橫穿而過,氣候宜人,水米豐美,是不知道多少天下人羨慕的中洲聖土。
    中京郡四麵據天險而守的,是著名的五關一城,其中麵向西南方向的正是散關。散關號稱京州第一關,可以說是中京麵向西部二州最重要的門戶,西出散關用不了幾十裏的山路之後,就是數千裏的平原地帶,北上越過算不上雄偉的大青山脈就是西北武州,南下渡過並不算洶湧的漢江則是西南漢州。
    這一天清晨,散關外十數裏的峽穀官道上行來一隊少見的官家車隊。峽穀不深,一側是樹木茂密的山巒緩坡,一側是四五米深數十米寬的河槽,中間官道能容十輛馬車並行,修得寬敞氣派。
    車隊出關遠行,前後數十輛車架,馬車拉著帶頂的車架居前,牛車拉著敞蓬的貨車居後,前後各有一隊百人官兵護衛著,旌旗搖曳,甲胄齊全,如果不是車隊後麵緊跟著數百衣衫襤褸的難民,看起來也會有些威嚴。
    官兵們行走間是列隊的模樣,一個個目不斜視,隊伍也頗為整齊,可見還是訓練有素的,車隊後的難民卻極混亂,眼下已經是深秋時節,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再加上連日陰雨沒有放晴,峽穀內山風一吹那寒意簡直是刺入骨髓,難民中卻少有能看到穿著厚衣服的,多數還要袒露著些臂膀或者小腿,一些年紀稍大的或者年幼些的已經麵色蒼白沒有了血色,一個個動作僵硬相互依偎著,不知道支撐到哪裏就會倒下。
    要知道,即便這裏仍舊屬於京州範圍,可畢竟已經出了散關,一旦離開了車隊,在這種峽穀野外生存一晚都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不說妖物,就是遇上狼群也是十死無生的結果,再加上一眼看過去,他們中的大多連個簡單的布袋行囊都沒有,眼見著身無分文半點存糧都沒有,如果離開這支每天還會施舍些粥飯的官家車隊之後撐不到下一座城池去乞討,就算遇不到妖物野獸也一樣活不了。
    所以哪怕艱難,也沒有誰真的掉了隊。
    因為如果連支撐下去的力氣都沒有,那當初就根本沒勇氣跟著走出那道關,哪怕寒冬一來,留在京州終究一樣難活,他們也不敢。
    車隊緩緩前行,繞過河槽對麵一座低矮的山頭之後,整個隊伍漸漸停下不走了。
    因為在前方的官道上,橫七豎八的丟著成堆的石塊斷木將路完全封死了,那顯然不是山體滑坡之類自然形成的,一看就是人為。
    “持盾!”
    車隊最前方官兵之中帶隊的黑臉大胡子的男人立刻警覺起來,他一麵大喊著命令官兵戒備,一麵從背後取下盾牌護在身前,一雙牛眼瞪得老大,來回盯著兩側的山體樹林,靜悄悄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他右手拔刀握在手中,整個身體微微彎曲著,好像隨時可以撲擊獵物的獅虎,一邊戒備著四周一邊回頭看向車隊後方,被他特意留在那裏的副官已經聽到他的喊聲,一樣命令後隊結陣戒備。
    氣氛驟然變得凝重,嚇得跟在最後的難民們驚慌失措的聚成一團不敢動彈,就連被護在中間的車隊趕車人們也都大氣不敢出,或者石化了一般一動動,或者熟練的躲到車架一邊,瞪著驚恐的眼睛四處打量。
    黑臉男人內心同樣充斥著寒意,這裏可是大鼎王朝的核心,帝國都城所在的京州,散關之外不過十餘裏的地方,竟然就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堵塞官道,如果不是哪裏剛出了一支燒壞了腦子的新興山匪,那
    不等黑臉男人想下去,河對岸的山林中傳出的嗡嗡聲立刻就驚得他心髒狂跳,伴隨著漫天而來的箭矢破空聲,黑臉男人怒吼嘶聲,“敵襲!!麵朝河槽結盾陣!!!”
    車隊前的百人隊最先反應過來,原本就舉盾防備的他們將盾牌抬高身型壓低,流水一樣緩慢移動起來,很快形成了一麵盾牆,將激射而來的絕大多數箭矢彈開。
    黑臉男人沒有絲毫得意,他飛快的融入盾陣一角,然後扭頭去看車隊末尾,頓時驚怒交加!
    隻見一波稀稀落落的箭雨之後,原本擠作一團的難民群不知在誰的帶領之下,竟然哭喊著衝向車隊,車隊後的百人隊反應不及前隊,本就尚未完全結成盾陣,在難民群的衝擊之下竟被衝散了陣型!
    暗中之人大概本來就在等著這一刻,原本胡亂傾瀉向整條車隊的箭矢立刻改了方向,朝著車隊末尾那一片混亂的所在落去!
    頓時,人群之中血色大起,哀嚎的,痛哭的,軟倒在地絕望掙紮的,推搡著胡亂抓起個人擋在自家身前的,亂成一團!
    黑臉男人壓抑著怒氣沉聲道,“盾陣,橫向移動,後隊方向!”
    一聲令下,基本保持完整的前隊動了起來,在沒有飛矢壓製的情況下,盾陣的移動速度並不算慢,官道很寬,整個盾陣從車隊一側靠向河槽的一麵通過沒有任何問題。
    可這邊前隊一動,原本還穩在原地的車隊也頓時騷亂起來,排在前頭的幾輛馬車旁原本躲避箭矢的車夫一個個飛快的爬上車架,呼和著駕了馬車掉頭,就要從車隊另一側繞行往後逃!其它的車夫看了哪裏還有願意停在原地充當車隊先鋒的,甚至原本就在後隊的牛車車夫都有駕了車掉頭往回跑的,畢竟後方十幾裏就是散關,給這些該死的匪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也絕不敢追他們到散關城牆下!
    就在黑臉男人看著眼前混亂景象驚怒交加的時候,車隊後方山體一側的山林中忽的傳出一聲震天的爆喝聲!
    “鼠輩敢爾!!”
    伴隨著那一聲怒喝的,是兩道一閃而逝的淡藍色光芒。
    隻見那兩道淡藍色光芒在林間交錯而下,在臨近官道數十米的位置撞上了兩道金光,四光相交的一刹那似乎天地間的時空發生了短暫的停頓,接著,光芒泯滅,一聲沉悶如巨鼓的聲音炸響在每一個人心頭!
    “咚——!”
    然後,碎木飛天,土石如雨!
    爆炸發生的位置立刻就形成了一個十米方圓的大坑!
    數十米方圓都不見草木!!
    距離爆炸發生位置最近的兩架倒黴牛車早已被衝擊波掀飛落入河槽,車夫和牛連聲呼喊都沒發出就死得透了,其它幾個尚沒有逃開的牛車也被吹得歪斜,幸運的車夫還能委頓著咳血,倒黴些的早已昏迷過去生死不知
    就在戰場陷入極短暫寂靜的時候。
    前方車隊中一輛馬車的窗簾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張不似人間的絕美容顏。
    她眉眼如月,仿佛瑤池春水,嘴角含笑,好似雨潤櫻桃,玉麵桃腮,秀頸纖骨,春筍般的手指捏起布簾,露出一段白雪凝脂
    驀然,一支箭矢劃過這美景,幾乎是貼著她的手腕射入車廂!
    釘在車廂壁上的箭尾兀自震個不休。
    她捏著布簾的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一如她看向遠處的眼眸,靜若空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