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損有餘 第九章 有人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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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一行不緊不慢,於是就沒在天黑前趕到那條讓他聞名已久的漢江邊。
過了一個還算繁華的小鎮,沒有選擇留宿客棧,而是補充了些食物和水就趁著夕陽晚霞繼續上路了。
直到皓月當空,馬車駛離官道,上了一條崎嶇蜿蜒的鄉間土路,借著微弱的星光一路緩坡爬上了一座不高的小山頭,停在一座破敗的道觀大門前。
道觀大門丟了一扇,另一扇原本朱漆的模樣也已經斑駁不堪。
院內雜草叢生,塵埃遍布,屋簷牆角盡是蛛網,看上去已經荒廢了許久。
馬車停穩,英氣女子率先跳下馬車,紅衣赤甲,腰畔短劍如匕首,身後大劍似重錘,背在她身上卻一點都看不出沉重來,她腳步輕盈兩下躍入院內,在她身後的洛川才下了馬車站穩的時候,她就已經從院內返回,“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洛川點了點頭,看了眼從馬車上下來的絕美女子和小乞丐後看向老車夫,“竟然是我們先到了。”
老車夫緩緩點頭,抬頭看向夜空,然後又看了看四周,將馬車停在道觀院外的一顆歪脖樹旁,也沒有讓馬歇歇的意思,直接就將韁繩係在樹幹上,接著自顧自收拾起馬車上的物件。
“遠離城鎮,孤懸於野,上不正於日光,下不近於江水,”絕美女子笑眯眯的看了看四周,率先走進院內,“選了這種地方,難怪要破敗。”
小乞丐抬頭看了一眼大門上的匾額,隱約可見“江隱觀”三個古字,然後小跑著跟到絕美女子身後去了,好像她原本就是她的小跟班一樣。
洛川則在另一頭眺望遠方。
自從離開散關外的山穀,一路南下就少見山頭了,這一處小山雖然不高,但因為四周沒有其它障礙的緣故,站在這裏確實會有遠望的心情,借著月光,他隱約能看到南麵一條黑漆漆大江,與天上銀河相對。
“公子,咱們也進院裏去吧,”英氣女子右手握在腰間短劍的劍柄上,一直跟在洛川身後半米,比他的影子還要近一些。
洛川默默點頭轉身走進道觀院內。
進了道觀才發現,其實道觀外院的麵積並不小,但奇異的是,寬度有餘而深度不足,於是那外院與其說是個院子,倒更像是個走廊,隻是與一般大門正麵有影壁設計不同,這道觀大門正對著內院大門,所以先前在道觀外人們一眼看進去的實際上是內院。
內院方正,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寬敞空曠好像一個廣場,左右兩邊有兩排破敗的廂房,正對麵的則是正殿。
正麵的大門十分開闊,敞開著,從院外可以看到那道觀內黑暗之中一尊高大的神像,看不清細節,正襟危坐。
“在看什麽?”洛川朝內院中央走去,絕美女子和小乞丐正在那裏低頭查看著什麽。
絕美女子沒有說話,在那邊左右的踱著步子,在她身邊的小乞丐則指著地麵回頭對洛川道,“這地上有一排奇怪的腳印。”
“哦?”洛川頓時來了點興趣,幾步走到小乞丐身邊,果然看到地麵上一排深淺不一又排列怪異的腳印,他抬起腳重重的跺了一下,聲音沉悶,“相當厚實堅硬的大塊青石,看來留下腳印的人”他忽的停頓,蹲下身子仔細看著其中一個腳印,一揮袖,一小股疾風吹走灰塵,蕩得旁邊的小乞丐咳嗽連連。
“注意到了?”絕美女子笑眯眯的看著洛川,“在這樣的青石上踏上一個腳印不難,凡入三境,哪怕是資質好一些的武者也能勉強做到,以氣強壓而已,可那樣的腳印鈍而糙,像這樣材質的青石在那樣的強壓下極易開裂,”她雙手背後,一雙妙目斜著注視洛川的表情,“如果想要一口氣踏下這麽多深淺不一的腳印且一個裂紋都沒有,至少要五境凝神階段的角色。”
洛川卻搖了搖頭,抬頭對上似笑非笑絕美女子的眼睛,“青石腳印之上還有鞋底紋理”
絕美女子輕笑點頭,“要麽是留下腳印的人已經將能量運用到化境,且要故意為之留下鞋底紋理,要麽就是那人沒有動用半點氣”
洛川一驚。
絕美女子的意思很明顯,她語境中前一種人哪裏會那麽無聊。
可如果是後一種,就有點駭人聽聞了
這天下間,修道的修的是真氣,習武的練的是元氣,就連妖也要聚妖氣,說到底都是對天地間玄妙能量的利用,也正是因為他們掌握了不同程度的“氣”,才擁有了普通生命完全難以匹敵的力量和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如果有人能不用氣,純粹以力量在這樣的厚重青石上留下腳印,又能將力量控製得如此精妙那人還能算人?甚至哪怕是大妖
“仙女姐姐從這位前輩留下的腳印上悟出什麽玄機嗎?”洛川問。
絕美女子搖頭,“要是真有什麽玄機,哪怕是這荒野破觀也早就不是現在的模樣,至不濟,這幾塊大石板總得給人整個切下來搬走,”她看看四周的落魄模樣淡淡道,“這世界上是有許多神秘的洞天福地,或者是天然而成未被發現的,或者是前輩高人所留,都是少之又少的罕見事物,平凡人十輩子都碰不上一個,真要是像這破觀一樣留在官道一側的顯眼孤山上,那還不爛大街,怎麽稱得上機緣。”
洛川點了點頭,這座孤山道觀雖然明顯是破敗多年的樣子,但既然處在這麽個位置,順此官道南下未能渡過漢江的,十有也會在這裏過夜,經年累月不知道有多少人研究過這腳印,真要有丁點玄機,這石板還真留存不到現在。
“來烤烤火吧,”另一邊,老車夫已經趁著眾人聊天的功夫在內院一角點起篝火,深秋的夜是真的涼。
眾人圍到火邊,火光映襯,一個個身上都透著紅光。
“叮叮叮!”
道觀外某處忽然傳來金鐵交擊的聲音,隻是那聲音聽起來還有些模糊,大概在遠些的地方。
老車夫和絕美女子卻齊齊看向相反的方向。
在那裏,道觀一側的廂房屋頂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黑漆漆的模糊人影。
那人影印在月光之下,不動如山,逍遙巾隨風而曳,仿若畫中人。
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