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實未曾料到，璃月姑娘竟有著這般顯赫的身份，當真叫我心生惶然。”
    在那布置典雅、透著幾分清幽韻味的酒樓雅間之中，雲梵緩緩伸出手，接過璃月輕盈遞來的酒杯，口中幽幽長歎一聲。
    雲霧山莊九公子之名，乍一聽去，確是威風凜凜，令人側目。
    隻是。
    唯有雲梵自己心裏清楚，這看似光鮮的名號，實則不過是徒有其表的虛銜罷了。
    如今的他，已然三十好幾，可距離造化境，依舊是遙不可及。
    在這天才輩出，天驕如雨般的北靈界，向來有著嚴苛的規則。
    若在四十歲之前未能踏入造化境，便等同於喪失了成為武王的潛質。
    而不幸的是，他恰恰就是這樣一個陷入困境的典型。
    常言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他的父親乃是武王巔峰的絕世強者，於這北靈界的浩瀚天地間，堪稱屹立於金字塔頂端的存在之一。
    可反觀自身，那匱乏的天賦，實在是辜負了雲霧山莊九公子這一殊榮。
    也正是由於遲遲無法突破至造化境，雲梵在雲霧山莊中的地位急轉直下，一落千丈。
    以至於像趙澤演那般宵小之輩，竟也敢在他麵前肆意張狂，叫囂挑釁。
    倘若他早已成功踏入造化境，哪怕給趙澤演再多的膽子，他也絕不敢如此放肆妄為。
    璃月淺淺一笑，宛如春日繁花綻放，明媚動人。
    她纖手輕抬，親自為雲梵將酒杯斟滿，一舉一動皆自然流暢，毫無半分刻意：“雲梵兄莫要自謙過甚。
    身份終究隻是身外之物，不過是些虛幻的名頭而已。
    我雖身為瑤光府主之女，但在我心底，‘朋友’二字所承載的情誼，遠遠勝過那些空洞的虛名。”
    她的言語真摯誠懇，目光中沒有絲毫高高在上的姿態，宛如一縷溫暖的春風，輕輕拂過雲梵的心田，讓他心中泛起絲絲暖意，臉上原本濃鬱的自嘲之色也隨之淡去了幾分。
    林凡坐在一旁，安靜地品嚐著杯中靈酒，目光在雲梵身上停留了一瞬。
    遙想往昔，雲梵在那荒墟靈境之中是何等的意氣飛揚，豪情萬丈。
    可如今觀之，他身上確乎缺失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若非要細究，那便是曾經熠熠生輝的自信之光已然黯淡了許多。
    想必是因修為進展遲緩，難及同輩之人，故而陷入了對自我的深深質疑與否定之中。
    畢竟。
    天賦一事，冥冥中自有定數，縱使旁人有心相助，也難以強行介入改變。
    更何況。
    雲梵之父身為雲霧山莊的莊主，那般超凡絕倫的人物都束手無策，林凡又怎會有回天之力助其提升實力呢？
    “敢問這位林凡兄弟師從何處？”
    雲梵略帶歉意地開口問道，趕忙補充道，“並無打探閣下底細之意，實在是公子之名與我一位舊日故交頗為相似，一時心奇，故而有此一問。”
    聽聞此言，林凡輕輕搖了搖頭，從容答道：“我乃萬劍書院學員，所在之地距這中央之地尚有不短路程。”
    “萬劍書院？”
    雲梵聞聽之下，雙目陡然圓睜，眼中滿是震驚與不敢置信之色，仿若見到了極為駭人之物，失聲驚叫道，“莫非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林凡？”
    一旁的璃月見狀，秀眉微微蹙起，顯然未曾聽聞過萬劍書院之名。
    雲梵察覺到璃月的疑惑，不禁詫異地看向她，問道：“璃月姑娘竟未聽過他的大名？”
    璃月輕輕搖了搖頭，茫然地回應道：“我此前一直在閉關潛修，直至魂墟開啟方才出關，未曾有人提及過萬劍書院之事。
    雲梵兄可知這林凡公子有何等驚人事跡？”
    自然！
    雲梵微微頷首，眼中閃爍著一抹激動之色，緊緊盯著林凡，語氣中滿是震撼與好奇：“萬劍書院的林凡，在如今的劍修圈子可是聲名顯赫啊。
    他的崛起勢頭之猛，絲毫不遜色於當年的方傳生。
    據我猜測，林凡兄應該已經得到劍域考核證明了吧？”
    “劍域考核證明？”
    此話一出，璃月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作為天穹山的真傳弟子，又是瑤光府主之女，她自然清楚劍域所代表的意義。
    盡管天穹山在北靈界有著霸主的地位，但璃月明白，那隱藏在暗處的劍域，絕對是能夠與之平起平坐的強大勢力。
    自南皇失蹤後，劍域便一直行事低調。
    即便經曆了數個時代的變遷，依然不顯山不露水，因此也讓不少人逐漸忘記了劍域曾經是靈界的巔峰勢力之一。
    根據天穹山的不完全記載，劍域與靈界最後一位人皇——南皇，或許有著某種關聯。
    隻是。
    按照以往人皇道統會隨人皇一同消失的慣例，劍域的存在便意味著它並非南皇的正統道統。
    或許，關於劍域的種種傳聞並非完全準確。
    瞧著璃月吃驚的眼神以及雲梵那好奇的神情，林凡緩緩放下手中酒杯，笑著點頭道：“還請二位保密。”
    保密？
    雲梵不禁啞然失笑，“林凡兄應該還不知道，你的名聲，早已傳遍劍修圈子。
    況且，連姬無痕都能得到劍域考核證明，身為曾經正麵戰勝過姬無痕的人，你又豈會沒有。”
    姬無痕也得到了劍域考核證明？
    聞言。
    林凡神色一動，姬無痕，曾在劍穀中與他發生過些許的不愉快。
    可據他所知，姬無痕似乎並沒有得到完整的古符才是。
    為何，連姬無痕都能得到劍域考核證明？
    “看來，林凡兄弟似乎並不知道劍穀之後發生的事情啊。
    根據我所知道的情況，是你們打開仿製的劍域天門之後，其他人也都進去了。
    隻不過。
    唯有少部分人得到了劍域考核證明。
    如果不是我們雲霧山莊和淩霄劍閣頗有淵源，且我娘便是淩霄劍閣昔日弟子，即便是我，也不會知道得這麽詳細。”
    這樣嗎？
    林凡眉頭微蹙，古符隻有三枚，意味著隻應該有三人才有資格得到劍域考核證明。
    可。
    如今連姬無痕等人都得到了劍域考核證明，那是不是意味著，古符真正的意義，是開啟通過至聖劍宮考核的證明？
    他從未細問過夕顏，亦不知曉蘇烈的情況。
    可通過雲梵的闡述來看，古符的意義，沒準是被他們錯估了。
    “不知道，夕顏學姐和蘇烈兄弟是不是也曾參與過至聖劍宮的考核，他們，能通過嗎？”
    ……
    就在雅間內的氣氛逐漸歸於平靜之際，門外傳來了輕微的叩擊聲。
    去而複返的秦越的聲音恭敬響起：“璃月師姐，趙家家主趙乾前來拜見，言稱特來為族中子弟衝撞之事賠罪。”
    趙家家主，趙乾？
    林凡眼瞳微縮，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趙乾身為趙家當代執掌者，本身便是一位實力強橫的七轉武王，在這天都巨城也算是一方巨擘。
    他竟然親自前來，而且姿態放得如此之低？
    看來璃月的身份，比想象中還要震懾人心。
    璃月神色平淡，似乎早已料到，微微頷首：“讓他進來吧。”
    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名身著錦袍，麵容儒雅，眼神卻深邃如淵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
    他氣息內斂，看似平和，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正是趙家家主趙乾。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雅間，在雲梵身上略微停頓，點頭示意，隨即落在主位的璃月身上。
    最後，卻是在看似平靜坐在一旁的林凡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趙乾上前幾步，對著璃月竟是拱手微微欠身，語氣誠懇而不失氣度：“趙家趙乾，見過璃月小姐。
    族中子弟趙澤演有眼無珠，衝撞了小姐與小姐的朋友，趙某治家不嚴，特來向小姐請罪。
    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小姐海涵。”
    說罷，他身後一名侍從立刻恭敬地捧上一個精美的玉盒。
    趙乾親手打開，盒內頓時寶光流轉，散發出沁人心脾的異香。
    隻見盒中靜靜地躺著三樣物品。
    一株通體晶瑩如玉，生有七葉的靈草。
    一枚龍眼大小，氤氳著磅礴氣血之力的暗紅色丹藥。
    以及一塊巴掌大小，表麵有天然雲紋流淌的銀色金屬。
    “這是……七竅玲瓏草？
    看其年份，怕是有五萬年以上！”
    雲梵忍不住低呼一聲，眼中滿是震驚。
    此草對溫養靈魂，提升規則感悟有奇效，價值連城。
    “那丹藥……氣血如龍，隱有丹紋，莫非是……昊陽血丹？”
    雲梵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昊陽血丹，乃是淬煉體魄，夯實根基的頂級寶丹，對武王境以下的武者有著脫胎換骨般的功效，極其罕見。
    即便是他這位雲霧山莊的九公子，也僅僅見過一次。
    那次，是其父親賜予他大哥的。
    “還有那塊……是天外雲紋鋼？
    如此大的一塊，足以煉製一柄頂尖的王階靈兵了！”
    雲梵徹底動容了。
    這三樣東西，任何一樣拿出來都足以讓造化境，不，即便是尋常武王境強者也得瘋狂。
    趙家這次賠罪，可謂是下了血本。
    也足見其對天穹山，對璃月的忌憚。
    就連璃月，美眸中也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料到趙乾出手如此大方。
    她輕輕頷首，語氣依舊平淡：“趙家主有心了。
    此事原委想必你已清楚，並非我等恃強淩弱。”
    “自然自然！”
    趙乾連忙道，“全是那孽障自取其辱，衝撞了貴人。
    小姐朋友出手懲戒，乃是理所應當，趙某絕無半分怨言。
    此番回去，定當對其嚴加管束。”
    他這話說得漂亮，既認了錯，又點明了是懲戒，而非無緣無故的欺壓，保全了趙家最後一絲顏麵。
    他的目光這時才正式轉向林凡和雲梵，尤其是在林凡身上停留，帶著一絲客氣的笑容：“這位想必就是雲梵賢侄吧？
    多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這位公子器宇不凡，不知如何稱呼？”
    他身為武王，感知何等敏銳。
    雖然林凡氣息收斂得極好，看似平凡，但能安然坐在璃月身邊。
    要知道。
    尋常造化強者在麵對他時，可是連站都站不穩。
    盡管他修為盡斂，但身為八轉武王自帶的靈魂威壓，也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雲梵連忙起身回禮：“趙世伯客氣了，晚輩雲梵。”
    林凡也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拱手，語氣平靜：“在下萬劍書院，林凡，見過趙家主。”
    “林凡？”
    趙乾聽到這個名字，眼中精光一閃，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鬱，甚至帶上了幾分鄭重，“原來閣下便是那萬劍書院的林凡林公子。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澤演那蠢貨能保住一命，已是林公子手下留情，趙某在此，代趙家再次謝過公子寬宏。”
    他這話語，竟是將姿態放得比對璃月還要低上幾分，仿佛廢了趙澤演，還是林凡給了趙家天大的麵子一般。
    雲梵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趙乾對璃月恭敬，是因為天穹山的背景。
    可他對林凡這般近乎謙卑的態度，又是為何？
    難道僅僅因為林凡實力強橫？
    可趙乾乃是八轉武王啊！
    林凡再強，難道還能讓武王如此忌憚？
    莫非，是忌憚林凡日後進入劍域？
    璃月眼中也掠過一絲疑惑，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凡一眼。
    林凡麵對趙乾這過分的客氣，神色依舊淡然，仿佛理所當然，隻是淡淡道：“趙家主言重了。
    小事而已，過去便過去了。”
    “林公子大氣！”
    趙乾哈哈一笑，仿佛鬆了口氣，隨即又從袖中取出兩枚造型古樸的玉佩，分別遞給林凡和雲梵，“此乃我趙家客卿令牌，持此令牌，在天都巨城趙家所有產業消費均可享受最高優待。
    若有瑣事，也可憑此令調動趙家部分人手。
    小小意思，權當交個朋友，還望兩位公子莫要推辭。”
    這又是重禮！
    趙家客卿令牌，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這幾乎代表著趙家的友誼和一定程度上的庇護。
    雲梵有些遲疑地看向璃月和林凡。
    林凡倒是很幹脆地接了過來，隨手收起：“多謝趙家主美意。”
    雲梵見狀，也連忙接過道謝。
    趙乾見目的達到，笑容更加真誠，又寒暄了幾句，便識趣地告退，帶著人離開了雅間，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雅間內再次恢複安靜。
    雲梵拿著那枚溫潤的客卿令牌，感覺如同做夢一般。
    前一刻還打生打死，廢了對方嫡係，下一刻人家家主親自跑來送上重禮賠罪，這反差實在太大了。
    他猛地看向林凡，眼神變得無比友善，道：“林兄，這次可是托你和璃月姑娘的福，趙家天方閣的東西，可是不便宜啊。
    有此令牌，倒是能省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