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小比之後所掀起的波瀾，並未如某些人預料的那般迅速平息，反而以一種更為深遠的方式，徹底改變了劍域核心弟子區域內的格局。
    林凡之名，經此一役，真正意義上如日中天。
    若說先前斬殺異魔、魂塚悟道等事跡，還帶著幾分傳聞的色彩，甚至被趙罡之流惡意曲解為運氣與依賴隊友。
    那麽，擂台之上，那輕描淡寫的一指，那隨意揮灑的一劍。
    便是在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以一種最為蠻橫霸道的方式，將所有流言蜚語盡數碾碎成齏粉。
    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顯得那般蒼白而可笑。
    自那日之後，趙罡如同鬥敗的公雞，徹底銷聲匿跡，據說已向宗門申請了長期的外出任務，短時間內怕是無顏再回劍域。
    而他身邊那些曾經上躥下跳的跟班，更是樹倒猢猻散，見到林凡皆是繞道而行，再不敢有絲毫造次。
    核心弟子區域內，那股若有若無的排擠與敵意，亦隨之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敬畏與認可。
    無論是新晉弟子還是老牌強者，在提及林凡之時，語氣中都自覺地帶上了一份凝重。
    對此，林凡並未有太多表示。
    他本就不是熱衷於權勢紛爭之人，先前出手，不過是為了掃除耳邊聒噪的蚊蠅，求一個清淨罷了。
    如今目的達到，他便再度恢複了以往那般深居簡出的生活，將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對自身力量的打磨與消化之中。
    隕星秘境一行，雖九死一生，但收獲之巨，亦是難以想象。
    他的院落靜室之內，靈霧氤氳。
    林凡盤膝坐於蒲團之上，周身氣息悠長，一呼一吸間，仿佛與天地脈動隱隱相合。
    那剛剛突破不久，尚有些許虛浮的造化中期修為，在這段時間的沉澱下，已然徹底穩固，並且根基紮實，靈力運轉圓融無礙，比之尋常同境，不知要凝練厚重多少倍。
    而他的劍道境界，更是穩穩地停留在了劍宗中期巔峰。
    那生死劍意經過秘境血戰的洗禮，以及對皇器碎片那一絲無上劍韻的粗淺感悟，已然褪去了最初的青澀，變得愈發內斂而恐怖。
    心念微動間，一縷灰蒙蒙的劍意便可在指尖悄然凝聚，其中生死輪轉，寂滅與新生並存，仿佛蘊含著一絲天地至理，威能遠非昔日可比。
    他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藏經閣之中。
    劍域的藏經閣，浩如煙海，其中不僅有萬千劍訣秘典，更有無數前輩高人留下的修煉心得，遊曆見聞，甚至是一些關於靈界隱秘的孤本殘卷。
    林凡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知識，不斷拓寬著自己的眼界。
    他並非一味追求高深的功法，而是更專注於那些能夠夯實根基，觸類旁通的典籍。
    他翻閱了大量關於劍意凝練與掌控的古籍，將自身那磅礴的生死劍意打磨得愈發精純。
    研讀了諸多關於肉身淬煉的法門，結合自身經曆，對真龍之力的運用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甚至涉獵了陣法，丹道，煉器等諸多領域。
    雖不求精通，但那廣博的知識，卻讓他對整個修煉體係的認知，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這一日，林凡正在藏經閣七層，一處專門存放上古遺卷的偏僻角落，細細翻閱著一本名為《北靈聞異錄》的較為嶄新的獸皮卷。
    此卷不知是何人所著，可從其嶄新程度來看，想必是時常更新內容的緣故。
    卷內記載的皆是北靈界一些鮮為人知的宗門、險地與奇聞異事，文筆粗獷，內容卻頗為詳實。
    林凡查閱此卷，本是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與南荒有關的蛛絲馬跡，或是關於天地大劫的線索。
    指尖拂過獸皮，林凡的目光逐行掃過。
    忽然，他瞳孔微微一縮，視線定格在了其中一段記載之上。
    “……北域有奇山，名曰九霖，終年雲霧繚繞，寒氣徹骨。
    山中有宗，亦名九霖。
    此宗非十大巔峰之列，然底蘊深厚，行事低調，門規森嚴，鮮與外界往來。
    近歲，九霖山偶開山門，納一女徒。
    此女體質與冰屬無比契合，天賦絕倫，姿容清冷若雪山神女，入門不足三載，修為精進神速，已臻造化之境，備受九霖山主青睞，傳聞已將其收為親傳，視若珍寶……”
    雪山神女？天賦絕倫？且與冰屬性契合。
    沈傲雪？
    這三個字，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地劈入林凡的腦海之中，讓他整個人的心神都在刹那間劇烈震蕩起來。
    那塵封在記憶深處，清冷而絕美的容顏，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神霄宗、天機宗、橫渡靈界的空間通道、以及那卷走一切的恐怖空間亂流……
    一幕幕往事，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
    是她！
    是他一直在暗中尋覓的故人。
    林凡的手指微顫，幾乎要將那堅韌的獸皮卷捏碎。
    他反複將那段文字看了數遍，每一個字都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天賦絕倫的冰係女弟子，清冷的容貌……不會錯，絕對不會錯！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與激動，如同火山般自他胸中噴薄而出，幾乎要讓他仰天長嘯。
    他緊緊握住拳頭，強行壓下那翻騰不休的心緒，但眼眸之中，卻已是精光爆射，亮得驚人。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自踏入北靈界以來，他一邊修行，一邊無時無刻不在暗中打探她的消息。
    然而北靈界何其廣袤，宗門林立，強者如雲，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甚至一度以為，她可能並不在北靈界內。
    如今，這苦苦追尋的終點，終於在他眼前展露出了一絲曙光。
    “九霖山……”
    林凡低聲自語，將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中。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初時的狂喜與激動緩緩沉澱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堅定與迫切的決心。
    他必須去！
    立刻，馬上！
    他要親眼見到她，確認她是否安好。
    三年的分別，三年的杳無音信，其中必然經曆了無數不為人知的波折與艱辛。
    林凡合上獸皮卷，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回原處。
    他再也無心閱讀其他典籍，轉身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藏經閣。
    他心中清楚，九霖山既然能被這本書籍記載，且被評為“底蘊深厚，行事低調”的一流勢力，必然不是什麽善地。
    門規森嚴，強者如雲，自己這般貿然前往，想要見到一位被其山主視為珍寶的親傳弟子，絕非易事。
    但這，並不能動搖他分毫。
    回到院落，林凡並未有片刻遲疑，立刻提筆寫下了一份告假申請，言明欲外出曆練，尋訪故友，歸期不定。
    隨後，他徑直前往了劍域的執事殿，將申請遞交了上去。
    負責審批的長老看著申請，又看了看眼前這位如今在劍域聲名鵲起的青年，眉頭微皺，並未立刻應允。
    核心弟子外出曆練雖是常事，但林凡身份特殊，天賦驚人，乃是宗門諸多高層們重點關注的對象，這般毫無征兆地要長期離宗，自然需要慎重。
    就在林凡心中思索著該如何說服長老之際，一道溫和而蘊含著無形威嚴的聲音，卻毫無征兆地在他耳邊響起。
    “林凡，來主峰‘問劍坪’一趟。”
    這聲音……是大長老！
    林凡心中一凜，不敢怠慢，立刻向執事殿長老告罪一聲，轉身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劍域主峰之巔疾馳而去。
    問劍坪，乃是劍域大長老蕭忘書平日靜修悟道之地，尋常弟子，若無召見，根本無權踏足。
    即便是林凡入門這麽久，也僅僅隻是在偶然間見過大長老一次。
    當林凡落在坪上之時，便見蕭忘書長老正背對著他，負手立於懸崖之邊，俯瞰著下方雲海翻騰，劍峰如林。
    他依舊是一身樸素的灰袍，身形看似尋常，卻自然而然地與整片天地融為一體，氣息淵深如海，讓人看不透分毫。
    “弟子林凡，拜見大長老。”
    林凡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蕭忘書緩緩轉過身，古井無波的眼眸落在林凡身上，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並未釋放任何威壓，但那目光，卻比任何威壓都更具分量。
    “你要去九霖山？”蕭忘書開門見山，聲音平淡。
    林凡心中一驚，沒想到大長老竟連此事都已知曉。
    他沒有隱瞞，坦然點頭：“是。弟子有一位故友在那處修行，分別已久，心中甚是掛念，故想前往探訪。”
    蕭忘書靜靜地看著他，並未追問那位故友是何人，也未探究其中緣由。
    他隻是微微頷首，道：“你近期表現，宗門上下皆看在眼中。
    小比立威，不驕不躁。
    閉關苦修，境界穩固。
    很好。”
    這簡單的幾個字，卻是對林凡這段時間以來最大的肯定。
    “謝大長老誇讚，弟子愧不敢當。”
    “然。”
    蕭忘書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凝重，“北靈界水深，遠非你想象那般簡單。
    九霖山雖非十大巔峰勢力，但其山主修為深不可測，行事亦正亦邪，頗為神秘。
    你此去，未必能一帆風順。”
    林凡心中一凜，恭聲道：“弟子明白，定會小心行事。”
    蕭忘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隨即，他手掌一翻，一枚通體呈現古銅之色，樣式古樸，甚至邊緣還帶著些許磨損痕跡的令牌，出現在他掌心。
    這令牌之上，隻刻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古篆“劍”字，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華麗的紋飾，也感受不到絲毫的靈力波動，看上去就如同一塊凡俗之物。
    “此令，你且收下。”
    蕭忘書將令牌遞了過來。
    林凡有些疑惑地接過，入手微沉，帶著一絲冰涼的觸感。
    他能感覺到，這令牌絕非表麵看上去那般簡單，但以他如今的修為，卻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大長老，這是……”
    “一枚護身符罷了。”
    蕭忘書的語氣依舊平淡，“九霖山規矩森嚴，若遇不測，或可憑此物，護你周全。
    切記，慎用。”
    他並未解釋這令牌究竟是何物，有何玄機，隻是簡單地囑咐了一句。
    但林凡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能讓大長老親自賜下，並言明可在九霖山那種地方護身周全的，又豈會是尋常之物？
    他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份量，這其中不僅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更代表著宗門對他最深切的庇護。
    林凡不再多問，鄭重地將令牌貼身收好，再次深深一揖：“多謝大長老厚賜！
    弟子林凡，絕不負宗門所望！”
    蕭忘書微微頷首，揮了揮手：“去吧。
    你的告假，我準了。”
    “是！”
    林凡不再逗留，轉身化作一道劍光，離開了問劍坪。
    看著他消失在雲霧中的背影，蕭忘書古井無波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低聲自語：“小子，希望你莫要讓老夫，更莫要讓‘那一位’失望才好……”
    離開主峰後，林凡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落，與聞訊趕來的蘇烈、夕顏等人簡單告別。
    “林兄，真要一個人去？
    那九霖山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蘇烈依舊是那副火爆性子，拍著胸脯嚷嚷道。
    夕顏清澈的眼眸中也帶著一絲擔憂：“師兄，萬事小心。”
    林凡心中微暖，笑著搖頭道：“無妨，我隻是去尋人，並非惹是生非。
    人多了反而不便。
    諸位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將自己的一些修煉心得，以及一些用不上的靈丹妙藥分贈給幾人，算是臨別贈禮。
    眾人知他心意已決，便也不再多勸，隻是再三囑咐他務必保重。
    一番簡短的告別之後，林凡不再耽擱。
    他獨自一人，來到了劍域深處那座最為宏偉，也最為核心的巨型傳送陣前。
    此陣乃是劍域的戰略底蘊之一，平日裏輕易不會開啟，唯有宗門高層或執行重大任務的核心弟子，方有資格使用。
    林凡手持大長老特許的通行令，在守陣長老略帶驚訝的目光中，踏上了那布滿玄奧符文的陣法中心。
    隨著守陣長老打出一道道繁複的法訣，整座大陣緩緩啟動。
    嗡鳴之聲響徹天地，空間開始劇烈扭曲，璀璨奪目的光華衝天而起，將林凡的身影徹底吞沒。
    光芒之中，林凡的眼神無比堅定。
    沈姑娘，一別近三載，不知，你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