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忘書的話語如同暮鼓晨鍾，在林凡心間久久回蕩，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四象歸一劫，牽連宗門，引動北靈界巨頭窺探……任何一個後果，都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虛神古道，虛空石，已不再僅僅是突破的機緣，更是他必須闖過的生死關，是斬斷枷鎖，魚躍龍門的唯一路徑。
    “弟子，謹遵大長老教誨！
    必不負所望！”
    林凡深深一揖，語氣斬釘截鐵，眼中是磐石般的堅定。
    蕭忘書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欣慰，揮了揮手，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將林凡送出了石殿。
    殿門無聲閉合，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離開後山，林凡沒有絲毫耽擱，憑借天劍令，他直接進入了藏經閣頂層，那片唯有宗門核心才有資格踏足的區域。
    他如同饑餓的旅人撲在麵包上，瘋狂查閱著所有與虛神古道，虛空石相關的古老卷宗。
    光線幽暗的靜室內，隻有他快速翻閱玉簡和獸皮卷的沙沙聲。
    越是深入了解，他心中的凝重便多上一分。
    虛神古道，並非一條具象的道路，而是一片廣袤且混亂，被遺忘的破碎國度。
    傳聞乃是遠古戰爭的最終戰場之一，空間結構被無上偉力徹底打碎，萬載歲月以來都未曾完全彌合。
    那裏，空間裂縫如同大地的傷疤，隨處可見，吞噬著一切敢於靠近的生靈。
    空間亂流更是無形無質，卻比最鋒利的刀劍還要可怕，能於瞬息間將人撕成碎片。
    更詭異的是，那裏規則破碎，靈氣狂暴，催生出了種種外界難以想象的絕地，幻境和扭曲生物，堪稱靈界的埋骨之地之一。
    隻是。
    危險與機遇並存。
    正因為其獨特的環境，古道中也埋藏著許多上古遺留的秘寶、失傳的傳承，以及隻有在那種極端環境下才能孕育出的天材地寶。
    虛空石，便是其中之一。
    它並非礦物，而是在空間之力極度濃鬱且相對穩定的節點處，由精純空間本源經漫長歲月凝聚而成的結晶，是構築高階空間陣法，煉製空間法寶的至寶，每一顆現世都會引起一番爭奪。
    將卷宗中記載的幾處可能孕育虛空石的危險區域牢牢刻印在腦海，林凡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回到院落，隻留下一道簡短的傳訊玉符給遠在萬劍書院的方天穹，言明自己需外出曆練尋求突破契機，歸期未定。
    隨後，他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離開了劍域山門。
    ……
    離開劍域庇護，北靈界的廣袤與危險才真正展露一角。
    林凡將風雷遁天步催動到極致，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虹，貼地疾馳，盡量避開人多眼雜的城池與傳送陣。
    他強大的王境靈魂時刻輻散開來，如同最敏銳的觸角，提前規避著可能存在的追蹤與不必要的麻煩。
    即便如此，路途也並非一帆風順。
    他曾遭遇成群結隊，悍不畏死的飛行妖獸襲擊。
    也曾被盤踞一方的邪修勢力盯上，試圖殺人奪寶。
    更數次誤入天然形成的迷陣絕地，憑借強橫的靈魂力才堪堪找到生路。
    十數日的風餐露宿，謹慎前行，當眼前熟悉的青山綠水逐漸被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色彩斑斕卻死寂荒涼的景象取代時，林凡知道。
    虛神古道，到了。
    站在古道邊緣，仿佛站在了兩個世界的分界線。
    前方，大地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肆意揉捏過，布滿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縫，有些裂縫中甚至能看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詭異光彩。
    天空不再是純淨的藍，而是呈現出一種病態，不斷流動的紫，灰，暗紅交織的色澤。
    一道道細微的黑色空間裂縫如同遊弋的毒蛇，時隱時現，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混亂，狂暴的規則餘波，靈氣也變得駁雜不堪，吸入體內都需要耗費心力去煉化提純。
    “好一個絕地……”
    林凡深吸一口帶著空間塵埃的冰冷空氣，眼神卻愈發銳利。
    他沒有猶豫，周身氣血微微鼓蕩，半步武王級別的肉身泛起一層淡淡的琉璃光澤，一步踏入了這片混亂的疆域。
    嗤啦……
    剛一進入，一股遠超邊緣地帶的混亂空間撕扯力便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無數雙無形的手要將他撕碎。
    林凡身形微微一沉，腳下地麵皸裂，但他站得穩如磐石。
    肉身之力自然流轉，便將這股足以撕裂尋常造化後期的力量抵消於無形。
    他不敢怠慢，強大的靈魂力量如同水銀瀉地，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覆蓋方圓千丈。
    在這靈魂感知中，那些隱形的空間裂縫，紊亂的規則節點，潛藏的能量亂流，都如同黑暗中的燈火，清晰可見。
    他如同一個最頂尖的舞者，在刀尖上行走，身形飄忽不定，精準地規避著一切潛在的危險。
    一路深入，景象愈發荒涼破敗。
    他見到了被風幹成化石的不知名巨獸骸骨，半掩在沙土中。
    看到了殘破的戰甲碎片和鏽蝕的兵器，無聲訴說著上古之戰的慘烈。
    更見到了不少近代探險者的屍骸，有的被空間裂縫整齊切開，有的則像是被某種詭異力量吸幹了生命精華，隻剩下皮包骨頭。
    “吼！”
    一聲充滿暴戾的嘶吼響起，側前方一片扭曲的石林中，猛地撲出三頭形似獵豹，卻通體由半透明能量構成，眼眸猩紅的怪物。
    這是被混亂規則催生出的“空間幽影獸”，能融入空間發起突襲，極其難纏。
    林凡眼神一冷，並未拔劍。
    他身形不退反進，迎著撲來的幽影獸，簡簡單單三拳轟出。
    嘭！嘭！嘭！
    拳鋒之上，氣血之力凝練如實質，帶著一股崩山裂石的霸道。
    三頭足以讓造化巔峰武者手忙腳亂的幽影獸，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被直接轟爆，化作精純的空間能量消散。
    “此地空間能量濃鬱，這些怪物幾乎殺之不盡，不宜久戰。”
    林凡心中明了，腳下風雷之聲乍起，速度再增三分，擺脫了更多被動靜吸引而來的詭異生物。
    根據卷宗記載和靈魂感知的指引，林凡朝著古道深處，一片被標記為空間紊亂核心區的方位謹慎前行。
    又過了兩日，一片規模宏大的殘破宮殿遺跡，終於出現在視野盡頭。
    這些宮殿不知始於何年，風格古老而恢宏，即便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
    那些巨大的石柱，坍塌的殿頂，依舊殘留著些許暗淡的神性光澤，訴說著昔日的輝煌。
    遺跡上空，空間扭曲得尤為厲害，形成一個緩緩旋轉的，肉眼可見的透明漩渦，散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空間波動。
    “就是這裏了……如此劇烈的空間波動，孕育虛空石的可能性極大。”
    林凡心中一定，但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
    他收斂全身氣息，如同鬼魅般，小心翼翼地潛入遺跡之中。
    遺跡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加危險。
    扭曲的光線交織成致命的幻象，試圖迷惑闖入者的心智。
    地麵上，看似堅實的石板可能下一秒就毫無征兆地裂開，噴吐出致命的空間刃芒。
    更麻煩的是那些殘留的上古禁製，它們與破碎的規則交織，隱蔽性極高，一旦觸發，爆發的威力足以威脅到武王強者。
    林凡將王境靈魂的力量催動到極致，魂力如同最精密的蛛網，細細感知著每一寸空間的細微變化。
    他身形閃爍，在傾倒的巨柱間，在崩塌的殿牆陰影裏穿梭。
    整個過程，精神高度集中，比與強敵大戰一場還要耗費心力。
    終於，在遺跡最深處，一座相對保存完好的、以某種黑色奇石壘砌的祭壇，出現在他麵前。
    祭壇約有十丈方圓，上麵銘刻著早已黯淡模糊的古老符文。
    而在祭壇的中心，並非實物，而是懸浮著一團不斷變幻形態的、約莫人頭大小的銀色流體。
    這團流體仿佛由無數微小的，閃爍著星輝的空間碎片構成，內部有氤氳的銀光流轉，散發出精純，穩定而又浩瀚的空間波動。
    這，正是他苦苦尋找的虛空石！
    喜悅隻是一瞬。
    林凡敏銳地察覺到，這團虛空石的外圍，籠罩著一層肉眼難辨、卻堅韌無比的空間屏障。
    這屏障並非死物，其上流光閃爍，能量流轉不息，與整個祭壇乃至遺跡殘存的陣法隱隱相連，構成一個玄奧的守護體係。
    若是強行破除，恐怕會引動整個遺跡殘存力量的瘋狂反撲，後果不堪設想。
    林凡屏住呼吸，在祭壇數丈外盤膝坐下。
    他閉上雙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靈魂感知中。
    靈魂之力化作無數比發絲還要纖細的感知絲線，如同最耐心的工匠，開始一點點地解析這層空間屏障的能量構成與外圍陣法的連接關鍵。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緩慢。
    林凡的額頭逐漸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微微發白。
    這種微觀層麵的解析，對靈魂力的消耗巨大無比。
    他眼神緊閉，眉頭緊鎖，全部意誌都集中在那一方小小的屏障之上。
    一個節點，兩個節點……能量回路的走向，陣紋的嵌合方式……在他強大的靈魂力下，這層複雜的屏障被逐漸抽絲剝繭。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更久。
    林凡緊閉的雙眸猛然睜開，眼底深處一抹銀光一閃而逝，帶著洞察一切的睿智。
    “就是這裏！”
    他低喝一聲，並指如劍，指尖之上，並非淩厲的劍罡，而是一道凝聚到極點，蘊含著生死輪轉意境的灰蒙蒙劍意。
    這一指，快如閃電，卻又精準得不可思議，並非硬撼屏障，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輕輕點在了屏障能量流轉的一個極其微小卻至關重要的節點之上。
    啵！
    一聲如同水泡破裂的輕微聲響，在寂靜的遺跡中格外清晰。
    那層堅韌無比的空間屏障，應聲而破，化作點點流光消散在空中。
    祭壇中央，那團銀光璀璨的虛空石徹底暴露出來，散發出更加誘人的空間波動，仿佛一顆跳動的小型空間心髒。
    成功了！
    饒是以林凡的心境，此刻也忍不住心中一陣激蕩，鬆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準備上前收取這來之不易的寶物。
    就在他心神因成功而出現一絲鬆懈之際，兩股充滿極致敵意，冰冷殺機與不加掩飾貪婪的強橫氣息，如同早已潛伏在側的毒蛇，驟然從遺跡入口處爆發，如同無形的枷鎖，瞬間將他周身空間牢牢鎖定。
    那氣息，一道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怨恨與瘋狂，一道則帶著高高在上的戲謔與漠視生命的冰冷。
    林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全身肌肉瞬間繃緊，豁然轉身。
    隻見遺跡那破碎的入口處，兩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然矗立在那裏，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如同在看甕中之鱉。
    其中一人，身著略顯陳舊的暗金龍紋袍，麵容因極致的怨恨而扭曲，雙眼赤紅，裏麵燃燒著足以焚盡理智的複仇火焰，死死地釘在林凡身上，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那，竟然是昔日雄踞一方，如今卻如喪家之犬般依附於北靈界大勢力琳琅閣的楚王朝霸主，楚王！
    而另一人，則是一襲仿佛由鮮血染就的猩紅長袍，麵容俊美近乎妖異，膚色蒼白，嘴角天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邪魅弧度。
    他修長的手指間，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枚龍眼大小、內裏仿佛有血海翻騰的玉珠。
    其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如淵似海，帶著濃鬱的血腥與煞氣，赫然達到了恐怖的二轉武王巔峰。
    其身份，乃是北靈界十大巔峰勢力之一的血神穀穀主之子，血天河。
    “林凡！”
    楚王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壓出這個名字，聲音嘶啞扭曲，充滿了傾盡五湖四海之水也難以洗刷的刻骨仇恨。
    他踏前一步，周身靈力因激動而劇烈波動，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小畜生！
    你毀我王朝，滅我傳承，殺我子嗣！
    國破家亡之恨，不共戴天！
    蒼天有眼，今日在這絕地，本王定要將你抽魂煉魄，讓你受盡世間極刑，以慰我楚氏先祖在天之靈。”
    麵對楚王歇斯底裏的咆哮，血天河隻是輕輕嗤笑一聲。
    他那雙狹長且帶著淡淡血色的眼眸，先是饒有興致地掃過林凡，如同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隨後便毫不掩飾地落在了林凡身後那團銀光璀璨的虛空石上，眼中閃過一絲濃烈的貪婪。
    他把玩著血玉的手指停下，用那輕蔑而傲慢，仿佛施舍般的語氣，淡淡開口。
    “小子，你運氣不錯，能找到這東西。
    不過，它現在屬於本座了。”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回到林凡身上，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漠然。
    “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這石頭，還有你剛才破開屏障那手有趣的靈魂運用法門，都乖乖交出來。
    或許……本座心情好，可以給你留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