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凡！”
    城頭之上，方傳生那握著星辰長劍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指節咯咯作響。
    劍癡長老與尺尊前輩那兩張古井無波的臉龐，此刻也寫滿了震撼與凝重。
    死了嗎？
    這個念頭，如同最冰冷的寒流，瞬間席卷了天都城所有守軍的心髒。
    那道橫空出世，以七轉修為硬撼八轉武王，甚至斬落破法之王肉身，為所有人帶來希望的暗金色身影。
    那個在剛才，更是以一己之力，一劍逆天，斬碎了天災明王天災之引恐怖星辰的絕世妖孽。
    終究，還是敗了。
    “咳……咳咳……”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巨坑深處，傳來了一陣劇烈而又虛弱的咳嗽聲。
    煙塵緩緩散去，露出了林凡那狼狽到了極點的身影。
    他艱難地用那柄早已布滿裂痕的赤霄劍支撐著身體，試圖從碎石中站起，但那萬倍重力域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座無形的神山，依舊死死地壓在他的背脊之上。
    他每動一下，都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噗！”
    又是一口暗金色的血液噴出，濺落在身前的焦土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他的胸膛之上，那個被暗紅色星隕正麵擊中的拳頭大小窟窿，觸目驚心。
    暗金色的血液混雜著破碎的內髒碎片，正不斷地從中滲出。
    金剛軀……破了！
    這才是最致命的。
    金剛之軀一旦告破，便意味著他失去了恐怖防禦與恢複力。
    此刻的他，在那萬倍重力與災厄規則的雙重侵蝕下，體內的生機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流逝。
    他那堪比七轉武王的浩瀚真元，早已在先前那驚天動地的一劍，以及硬抗數百顆星隕的瘋狂搏殺中，消耗了十之八九。
    王殿之中，真元之海已然枯竭見底。
    他，真正地陷入了山窮水盡的絕境。
    “哈哈哈……”
    九天之上，天災明王那如同雷鳴般的狂笑聲滾滾而來，充滿了貓戲老鼠般的殘忍與快意。
    “螻蟻，頑強的螻蟻！”
    他那雙燃燒著隕石的眼眸，漠然地俯瞰著下方那道在重壓之下苦苦支撐的渺小身影。
    “本座承認，你，是本座這數萬年來，見過最頑強，也是最妖孽的一隻螻蟻。
    區區七轉武王之境，竟能毀我天災之引，硬抗我星隕之雨而不死，更是破了我萬倍重力域的鎮殺。
    若是再給你千年……不，百年時光，或許，你真的有資格站在本座的麵前。
    隻可惜……”
    天災明王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寒刺骨，那股漠視眾生的殺意，如同實質般籠罩了整片天地。
    “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已經失去了繼續玩弄下去的耐心。
    林凡的堅韌，已是超出了他的掌控，讓他本能地感到了一絲不安。
    他要用最強的力量，將這個潛在的威脅，連同他腳下那片大地，一同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隻見那天災明王雙手放在胸前，緩緩合十。
    嗡！
    一股充滿了極致毀滅氣息的波動，開始在他掌心匯聚。
    那不是災厄，不是重力，而是一種接近本源的規則之力。
    “空間……”
    天都城頭，劍癡長老那張古板的臉龐之上，浮現出一抹震驚之色。
    他失聲低吼：“他……他竟還掌控了空間規則！”
    尋常武王，大多僅是掌控一種規則之力。
    而這天災明王，竟是同時掌控了災厄，重力，乃至無比神秘的空間規則。
    這，還是八轉武王嗎？
    這等手段，恐怕早已超越了八轉的範疇。
    “螻蟻，能死在本座這一招之下，也算是你的榮幸了。”
    天災明王那漠然的聲音，如同天地規則的最終宣判。
    他那雙合十的巨手，猛然對著下方林凡所在的巨坑，隔空一握。
    “空間破碎！”
    轟！
    隻見林凡所在的方圓千丈範圍，那片空間，竟是如同被一隻無形的上古神明之手狠狠攥住的畫卷，開始了劇烈的扭曲，折疊。
    哢嚓……
    清脆的碎裂聲，自虛空之中響起。
    那不是玻璃碎裂，而是空間壁壘本身，在承受不住這股恐怖的規則之力下，開始了崩解。
    巨坑之中，林凡神情一頓，他感受到了此生從未有過的致命危機。
    在這股力量麵前，他那破碎的金剛之軀，枯竭的真元以及王境實丹的靈魂，都顯得是那般的渺小與無力。
    他仿佛被澆築在了透明的琥珀之中，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周圍的空間，如同鏡麵般破碎，化作一片片漆黑的虛無。
    “給……我……開！”
    林凡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他試圖催動體內最後一絲力量，也要從這必死的絕境中撕開一線生機。
    然而，天災明王顯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碎！”
    冰冷的字眼吐出。
    那片被禁錮的扭曲空間，轟然向內坍縮。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陡生！
    天災明王顯然是低估了自己這一招空間破碎的威力，又或者是高估了北靈界這片戰場空間壁壘的穩定性。
    他這蘊含著極致規則之力的一握，非但沒能將林凡當場碾碎成虛無。
    反而……
    嗤啦！
    一聲仿佛連天地都要被撕裂開來的刺耳尖嘯，陡然響起。
    林凡所在的那片區域，那本該向內坍縮破碎的空間，竟是如同被一柄無形的開天神斧狠狠劈中。
    那脆弱的空間壁壘，在這股超越了臨界點的恐怖力量之下，竟是被硬生生地撕開了一道長達百丈的漆黑裂縫。
    這裂縫，充斥著漆黑，深邃，不規則。
    其內部，沒有光，沒有物質，隻有一片混亂到極致，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亂流在瘋狂湧動。
    “這……這是？”
    九天之上，天災明王那雙燃燒著隕石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錯愕。
    他竟是失手了？
    他這一擊，竟是意外地將北靈界與某個未知空間之間的壁壘，強行打穿了？
    還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
    呼……
    一股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恐怖吸力，陡然自那漆黑的裂縫之中爆發開來。
    那裂縫，仿佛化作了一隻饑渴了億萬載的太古凶獸的巨口，開始瘋狂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光線，空氣，塵埃，碎石……
    乃至天災明王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萬倍重力域，在這股源自空間彼岸的恐怖吸力麵前，都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瘋狂地拉扯，吞噬。
    而處於吸力最中心的林凡，更是沒有絲毫的抵抗之力。
    他那本就被空間規則禁錮的破碎身軀，在那裂縫出現的刹那，便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抓住，猛地向著那片漆黑的虛無之中，倒卷而去。
    他的身影，在那道漆黑裂縫之中，一閃而逝。
    下一刻。
    嗡……
    仿佛是觸發了天地的自我修複機製，那道被強行撕裂的漆黑裂縫，在吞噬了林凡之後，竟是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地扭曲，愈合。
    不過短短數個呼吸的時間，那道猙獰恐怖的空間裂口，便徹底閉合，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天地間，再次恢複了死寂。
    隻剩下天都城外那個空空如也的巨型坑洞，以及九天之上，那尊同樣陷入了短暫沉默的天災明王。
    “……消失了？”
    城頭之上，方傳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劍癡長老與尺尊前輩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盡的苦澀？
    死了。
    雖然不是被當場格殺，但墜入那連通著未知之地的空間亂流，與死了何異？
    那混沌的空間之力，足以將天外隕鐵都撕成齏粉，更何況是林凡那早已破碎的肉身。
    “哼。”
    九天之上，天災明王那龐大的岩石身軀微微一震，他那燃燒著隕石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便是更深的漠然。
    他龐大的神念掃過天地，再也感受不到那隻螻蟻的絲毫氣息。
    “空間亂流。”
    他那如同雷鳴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一次，多了一絲冰冷的嘲諷。
    “墜入那等連通著未知破碎虛空的亂流之中，便是九轉武王，也必死無疑。
    倒是便宜你了，螻蟻。
    算你死得痛快。”
    天災明王緩緩轉過身，那漠然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下方那座早已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天都雄關之上。
    最大的威脅已除，接下來，便是……屠城！
    “爾等，還不投降？”
    ……
    然而，天災明王所不知道的是。
    而與此同時。
    另一片空間。
    一個正在走向崩潰的碎片世界。
    呃……
    林凡的意識，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極致撕扯感中，艱難地恢複了一絲清明。
    痛！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劇痛！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投入了一座由億萬柄神兵利刃組成的巨大絞肉機中。
    這不是錯覺。
    他那本就破碎不堪的金剛之軀，此刻正漂浮在一片無盡的虛無之中。
    這片虛無裏，沒有天地，沒有靈氣，沒有光暗，有的，隻是無窮無盡，鋒利如刀的空間風暴。
    無數細密的空間碎片，如同最鋒利的刀刃，正從四麵八方瘋狂地切割著他的身體。
    嗤啦……
    他那本就破碎的血肉，在這空間風暴的切割下，正被一片片地剝離，湮滅，化作最原始的粒子。
    他的左臂，早已不翼而飛。
    他的雙腿，也隻剩下了森森白骨，白骨之上，也正浮現出細密的裂痕。
    胸口那個恐怖的窟窿，更是成了空間風暴灌入的通道，瘋狂地摧殘著他那早已破碎的五髒六腑。
    這是一個正在崩潰的碎片世界。
    林凡能依稀看到，在那遙遠的虛無之中，一塊塊如同大陸般龐大的板塊，正在這空間風暴的席卷下，無聲地崩解，化為齏粉。
    這裏，仿佛是世界的墳場，猶如是生命的禁區。
    他的生機，正在以一種無可挽回的速度流逝。
    枯竭的王殿，再也壓榨不出一絲真元。
    那堅不可摧的王境實丹，此刻也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在空間風暴的侵蝕下，浮現出了一道道細微的裂痕。
    他，要死了。
    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連靈魂，都將被這片虛無徹底磨滅。
    “月姑娘……義父……”
    “清秋……”
    一絲苦澀，自他心底泛起。
    終究，還是到此為止了嗎？
    他艱難地抬起眼皮，試圖看清這片將自己徹底埋葬的虛無。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淪，靈魂之火即將熄滅的刹那。
    他……看到了。
    在那片無盡破碎與虛無的最深處。
    在那片連空間風暴都為之退避的混沌核心。
    一抹微光，頑強地綻放著。
    不……
    那不是光。
    那是一棵樹？
    一棵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神樹！
    它仿佛紮根於諸天萬界的盡頭，龐大的樹冠遮蔽了整個碎片世界的蒼穹。
    雖然，它的大部分枝幹也已經枯萎，折斷，樹身之上布滿了被混沌侵蝕的巨大窟窿，顯然也正在走向毀滅。
    但是。
    在那枯萎與死寂之中，林凡卻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又浩瀚到令他靈魂都為之顫栗的氣息。
    生命！
    純粹，磅礴，仿佛萬物起源般的生命氣息。
    這股氣息，比他見過的任何天材地寶都要濃鬱億萬倍。
    “在絕對的死亡之中……”
    林凡那即將渙散的瞳孔之中，猛然爆發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近乎於癲狂的亮光。
    “竟然……竟然蘊藏著如此磅礴的生機！”
    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天地熔爐……給我吞！”
    他用盡最後一絲靈魂力量，發出了源自生命本能的瘋狂咆哮。
    那尊早已與他融為一體的天地熔爐，在那股浩瀚生機的牽引下，驟然運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