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4章 靈魂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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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峻等了好幾分鍾,一直沒等到元老的回應。
他出聲問:“爺爺,您在聽嗎?”
又過了兩三分鍾,才傳來元老沉痛蒼老的聲音,“阿峻,小四是不是沒了?”
元峻道:“人在急救室搶救,您要過來嗎?”
“你說實話。”
元峻問:“您身邊都有誰?”
“阿堯和阿陸。”
“您把手機給阿陸,我有話對他說。”
元老固執地說:“不用,你告訴我就行,我早就有心理準備。回答我,小四是不是沒了?如果是,你就說是。”
元峻沉默不語。
元老懂了。
最小的兒子沒了。
猶如五雷轟頂!
他被劈得腦子蒙蒙的,整個人恍恍惚惚,一時竟不知身在何時何處。
過了好一會兒,兩行濁淚順著眼角皺紋千溝萬壑地流下來。
他握著手機轟地一下倒在沙發上。
顧謹堯和秦陸急忙扶他坐好。
可是元老已經坐不成型。
曾經戎馬半生的男人,高大,偉岸,在戰場上鐵骨錚錚,此時卻散成一團,像一堆沒有骨頭的散肉,怎麽扶都坐不起來。
他毫無形狀地癱在沙發上。
臉色肉眼可見地變晦暗,臉上的皮肉迅速幹癟,皺紋在加深。
他歎不出氣,眼淚已流不出,整個人是直愣愣的,是呆的,是沒有魂魄的。
顧謹堯急忙從他兜裏摸出降壓藥,喂他吃下。
秦陸去接水,往他嘴裏灌。
顧謹堯拍拍元老的後背,輕聲道:“元老,元老。”
元老聽不到,他現在聽不到任何聲音。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小兒子沒了,沒了。
他痛失愛子。
之前惱他,管不好妻子,給元家埋下隱患,他狠心將他驅逐到國外,後來又懷疑他是那個幕後之人。
如今什麽都無所謂了,隻希望他能活著。
秦陸坐到他身邊,幫他按了按胸口,問:“元爺爺,要送您去醫院嗎?”
他接連問了五六遍,元老才回過神來。
他啞著嗓子說:“不去了,讓阿峻把人送回來吧,別占用醫療資源。”
說完過了幾秒鍾,才覺得不對。
這是秦陸的家,不能接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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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用力提了一口氣,坐起來,對秦陸說:“讓阿峻把小四送到他原來的家,秘不發喪,一切從簡,你派輛車送我過去。”
秦陸挺佩服他的。
尋常人突然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天都塌了,他還能為大局考慮,冷靜處理後事。
秦陸派了車,和顧謹堯一起護送元老去元季峽以前的家。
將元老安置好後,顧謹堯打電話叫人來布置靈堂。
靈堂布置得差不多時,元季峽的遺體被運了回來。
元老拄著拐杖,站在靈堂裏,靜靜望著小兒子的遺容,一言不發。
那種悲傷很靜,很痛,是絕望到極致的痛。
元峻站在一旁向元老低聲匯報:“爺爺,狙擊手已經被墨鶴叔叔和逸風抓到了,但是他咬碎了藏在牙齒上的毒藥,自殺了。其他人也被抓了,已經帶回龍虎隊進行審問。”
元老手搭在拐杖上,用力閉緊眼睛,咬著後槽牙問:“那個幕後之賊,有眉目了嗎?”
元峻搖搖頭。
秦悅寧在一旁提醒:“阿峻,你四叔臨終前,有沒有什麽遺言?”
元峻仔細回想。
元季峽臨終前托孤,讓他保護小元崢長大,最後還說“沒,沒……”
當時他覺得很反常,臨終了為什麽要說沒?
到底是什麽沒了?
如今回想起來,他想說的是不是人名?
對方為什麽要派狙擊手射殺他?
肯定不是為財,更不是為色,殺人滅口的可能性很大!
元峻突然茅塞頓開,四叔說的ei,應該不是沒,而是梅,或者眉,枚這些姓氏。
他對元老道:“我四叔臨終前,說過ei姓所有官員。”
元老抬起長滿枯皺的老手,衝他擺了擺,“去吧,你們自行定奪。”
元峻微微頷首,拿起手機,走到一邊撥給父親元伯君。
這些人中,有的級別很高,需要父親下令。
元峻和元伯君商量一通後,由元伯君派人將徹查工作安排下去。
安排完畢,元峻返回棺材前,問秦悅寧:“崢崢呢?”
秦悅寧道:“在樓上主臥室,睡著了。”
元峻不放心他,轉身去了樓上主臥室。
長年沒人住,即使有人定期來打掃,臥室裏仍有一股子黴味。
元峻走到床前,望著瘦瘦的小元崢。
那孩子細瘦的小身子蜷縮在被窩裏,雙眼閉得緊緊的,秀氣的眉毛緊皺著,身子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一張清秀蒼白的小臉,實在招人心疼。
元峻歎了口氣,在床邊坐下,輕輕幫他往上拉了拉被子。
秦悅寧跟進來,問:“要通知他媽媽嗎?”
元峻搖搖頭,“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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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悅寧垂下眼簾瞅著小元崢秀氣的小臉,歎息道:“真可憐,才這麽一點點大。”
她不由得想到顧胤,和這孩子差不多的遭遇,小時候死了媽,父親坐牢。
這孩子則小小年紀死了父親,母親在坐牢。
元峻站起來,對她說:“悅寧,你跟我出來,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
二人走到臥室外麵。
元峻把門關上,對她說:“可能對你不公平,但是我必須要這麽做。”
秦悅寧道:“什麽事?你直說無妨。”
“四叔臨終前托孤,這孩子我來養。”
秦悅寧點點頭,“沒問題。”
元峻手搭到她肩上輕輕拍了拍,愧疚地說:“委屈你了。”
“沒關係,咱們家大業大,養個把孩子算什麽?一個孩子又花不了多少錢,添雙筷子的事。正好我媽退休在家閑著沒事,讓她養。”
“我帶在身邊養吧,請保姆照顧。崢崢本就有抑鬱症,如今又喪父,不是普通孩子。嶽母操勞半輩子,就不麻煩她了。”
話音剛落,樓下忽然傳來一道洪亮的嗓音,“元老啊,元老,您可怎麽辦才好?”
這聲音不用下樓去看,都知是顧傲霆。
從前所有人都煩他事多,事兒爺。
這當口卻沒人煩他。
喪子的元老,需要有這麽個人來安慰,也隻有他能安慰。
留秦悅寧在樓上守著小元崢,元峻下樓。
元老仍怔怔地坐在棺材前,雙手緊握著拐杖頭,盯著元季峽的遺容痛不欲生。
人真是奇怪。
難過得靈魂都痛,可是他這會兒卻哭不出來,眼裏一滴濁淚都沒有。
心髒疼得仿佛已經開始腐敗,能聞到腐肉的氣息。
他寧願躺在棺材裏的是自己。
他這把年紀了,什麽都經曆過,什麽都擁有過,死了也無所謂。
可是小兒子還那麽年輕,才剛四十出頭。
顧傲霆在元老身邊坐下,拍拍他的後背說:“元老,元老啊,節哀吧,節哀。這把年紀了,想開點。”
元老沒有反應。
他後悔了,後悔不該把四子逐到國外,如果一直留在身邊,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可是又怕把他留在身邊,他前妻雇凶殺人的事會被曝光,毀了元家其他人。
怎麽做都是錯。
人呐,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