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煥雲很想斥他們粗俗，他這滿園桂花是用來吟詩作對的，怎麽能淨想著些口腹之欲？
    沈綰梨看著興衝衝往園子西邊跑去的沈清茉和龐源，笑了笑，轉頭問師煥雲：“可有罐子，我也想裝些桂花回去泡茶。”
    “有！桂花煮茶，實是雅事一樁！社主好生雅致！”
    師煥雲單是看著沈綰梨，都能想象到一副美人挽袖煮茶的畫麵，隻覺得心曠神怡，當下吩咐身邊的小廝去取了些琉璃罐過來。
    沈綰梨過去的時候，就見沈清茉和龐源兩人抱著一棵樹大笑著使勁搖，桂花如雨般簌簌而落，地上鋪了兩塊布，落滿了嫩黃的桂花。
    “看到了沒，樹幹上那個圓就是我畫的，去年我才那麽高，今年我又長高了。”龐源小胖子抹了把汗，將樹幹上那個和他眼睛齊平的圖案指給沈清茉看。
    “我也要做個記號，等明年看看樹和我誰長得快。”
    沈清茉覺得很有意思，當即從頭上取下了一根發簪，比劃著就要在樹幹上刻畫。
    “要不我幫你吧？你站在那就好。”
    龐源見她不太方便的樣子，於是主動道。
    “好，有勞了。”
    沈清茉把銀簪遞給了龐源，然後乖乖站好。
    她的銀簪很精致，上頭綴著幾朵白玉雕刻的茉莉花，龐源拿到手裏後感覺到銀簪上尚存著少女手掌的餘溫，不由微怔。
    沈清茉對著樹站著，背對他。
    他站在她身後，伸手舉過她頭頂，在樹幹上一筆一劃地刻了一朵茉莉花。
    沈清茉一動不動地站著，站得有些久了，才問：“好了嗎？”
    “好了。”
    龐源退到了旁邊。
    沈清茉看到樹幹上的圖案有些驚訝：“竟然是一朵花，我還以為你會隨便畫個圈呢。”
    “那個圈指的是我啦，這朵茉莉是你。”
    龐源把茉莉玉簪還給她，看到銀簪被磨得卷了邊，於是道：“你簪子好像被我弄壞。要不我幫你拿去修修，修好後再還給你。”
    沈清茉倒是滿不在意，像這樣的簪子她有好幾個呢，平時也經常拿銀簪來賞下人，現在她頭上還戴著好幾個不同款式的簪子，於是不甚在意地道：“壞了便壞了吧。隨便找個地方丟了便行了，誰撿到還能去當二兩銀子。”
    說罷，她便興衝衝地去拉沈綰梨。
    龐源想說閨閣女子的東西哪能亂丟，見她已然跑遠，又見師煥雲和崔廷禮等人朝這邊走來，未免在人前惹出是非，隻能暗暗將簪子斂入袖中。
    他看著那邊珠圓玉潤、動若脫兔的沈清茉，忽然想起，他上次從沈朝謹哪兒打探到的消息，眸光不覺有些黯然。
    她已有婚約，聽說還是皇商齊家的少主。
    齊家巨富，定能讓她錦衣玉食，餘生優渥。於她來說，也當是一樁金玉良緣。
    龐源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些許深沉。
    “綰梨，你也試試，搖桂花可好玩了。”
    沈清茉把沈綰梨拉到一棵桂花樹下，還示範地搖晃了一下樹枝，任由桂花雨簌簌而落。
    師煥雲搖著折扇在旁邊，“平寧縣主如此纖柔，哪裏搖得動……樹！！！”
    沈綰梨直接把桂花樹給拔了起來。
    師煥雲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圍觀的文人學子們搖扇子的動作也都是齊齊一頓。
    就連崔廷禮都詫異地看向了沈朝謹，“縣主她……自小天生神力？”
    沈朝謹微微沉默。
    換好衣服回來的朱昇正巧見到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緊接著鼓掌大笑：“不愧是我朱昇的妹妹！得我真傳！”
    沈綰梨也沒想到這桂花樹竟然一搖就出土了，眼神裏透著無辜。
    師煥雲結結巴巴地為她找補：“定是花匠種樹時沒種好。來，縣主，你換一棵搖。”
    沈綰梨覺得還是算了，她不想無辜花匠替她背鍋，於是讓沈清茉她們去搖桂花，自個兒拿著師煥雲讓小廝拿來的琉璃罐，蹲在那裝桂花。
    琉璃罐晶瑩透明，陽光下彩光粼粼，將黃澄澄的桂花裝進去煞是好看。
    “殿下，這給你。”
    她將裝好的第一罐遞給蕭韞玉。
    眾人紛紛詫異地朝蕭韞玉看去。
    沈綰梨煞有其事地道：“多謝殿下為我送來蘭亭集序卷軸。”
    蕭韞玉接過那小罐桂花，輕笑：“那我便收下縣主的謝禮了。”
    沈綰梨又裝了好幾罐，給崔廷禮、師煥雲、朱昇還有表姐們都裝了。
    沈朝謹見人人都有，就他這個親哥哥沒有，甚至朱昇等人還拿著琉璃罐在他旁邊不停晃悠炫耀，額角青筋直跳。
    他眉目低垂黯然，很是低落的模樣。
    這時候，沈綰梨將兩個琉璃罐遞到了他麵前。
    沈朝謹微怔，心底喜悅好似春芽般破土而出，“妹妹？”
    “幫我帶一罐回去給娘。”
    “那另一罐？”
    觸見他眉眼裏的欣喜，沈綰梨撇開眼，隨口道：“送你了。就當報酬吧。”
    沈朝謹從她手裏接過琉璃罐，嗓子眼裏不由溢出輕笑，“好。妹妹給娘的心意，一定為你帶到。”
    ……
    日暮斜陽晚，山色籠黃昏。
    幾輛馬車停在了襄平侯府門口。
    沈清茉三姐妹連同貼身丫鬟都抱著好幾罐桂花回府。
    沈夜衡坐著輪椅在簷下看著，忍不住問：“她們是把師家的桂園給搬空了嗎？”
    護衛想了想：“桂園數十畝金桂，應當沒那麽容易搬空。”
    “大哥，你什麽時候也愛喝桂花茶了？”
    沈夜衡看到沈朝謹也抱著兩個裝滿桂花的琉璃罐過來，伸手就從他手裏搶過了一罐，笑道：“正好分我一罐。”
    沈朝謹飛快從他手裏奪回琉璃罐，見他明明坐輪椅上還要伸手搶，直接站在他身後，把他從輪椅上倒了下去。
    沈夜衡：！！！
    摔了個狗啃泥的沈夜衡瞪著他：“大哥，一罐桂花茶，至於那麽小氣嗎？小時候我穿你褲子你都沒這麽生氣的。”
    沈朝謹撣了撣衣上塵埃，留給他一個背影：“這是妹妹送我的。”
    沈夜衡不敢置信：“沈綰梨？！”
    沈朝謹唇角微微上揚：“嗯。”
    他將一罐送去謝芳林院子裏後，又拿著自己的那罐子桂花茶在侯府內四處晃悠。
    府中家仆見到他紛紛行禮：“世子。”
    “嗯。妹妹送了我一罐桂花茶，我找找可以放哪兒晾幹。”
    路過沈暮玠的院子，他正和幾個丐幫兄弟在談事情，見到沈朝謹就跟他揮手打了個招呼。
    “大哥，你回來了？”
    “嗯，你怎麽知道妹妹送了我桂花茶？”
    沈暮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