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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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周崇那邊正翻看公文呢,來人說公主殿下來了。
    “殿下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不知,不過殿下是從錢府那邊過來的,說是要來給大人送禮。”
    周崇來的時候,容玉坐在一隻大號的樟木箱子前麵,那個箱子已經被打開了,裏麵金光閃閃。
    周崇看著那箱子,喉結微微一動。
    “殿下?這是何意?”
    “你那個下屬沒有告訴你嗎?本宮來給周大人送一份大禮。”
    周崇看著那一箱子的金條,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下官聽聞,殿下去了錢府?”
    “嗯,自古,商人低賤,但並不妨礙他們有錢,本宮一向覺得,為官者該物盡其用。”
    周崇一時還沒聽明白,倒是溫知渝,替周崇解釋了一句“不過是給商人一點地位,就能讓很多事好辦許多,這買賣可是很劃算的不是?”
    周崇自然知道,那些商戶,為了尋個讀書人掛靠,為了得個科舉的名額,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但,這士農工商,可是朝廷定下的規矩,可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江淮這地,如今本就是我說了算,那些事,對官府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容玉點著那一箱金磚“至於這些,我希望周大人能用到我說的地方。”
    江淮過去分成了江北和淮北,如今合成一處,遺留下的問題不少,但,窮,是兩地官衙共同的問題。
    “既是殿下送來的,這自然是殿下說了算,不知殿下打算做什麽?”
    容玉吐出兩個字來“修路。”
    “你要修路?”周崇遲疑的看著容玉。
    “是,江淮這邊的官道隻有一條,且年久失修,從府城往下麵的縣城去,連官道都沒有,隻有土路,車馬走起來太慢了。”
    “所以,本宮要在整個江淮修路,不必尋苦役,花銀子讓百姓多一個活計,百姓手中有了銀子,他們才能去買東西,商戶才會源源不斷的往江淮而來。”
    容玉看著周崇“不知周大人覺得,本宮這想法如何?”
    周崇默了一會兒,起身拱手行禮“殿下大義,下官定盡力而為。”
    溫知渝站在容玉身邊“殿下自是相信周大人的,周大人,我們那邊有一句話,要想富先修路,您也不必擔心殿下別有用心,總歸都是為了百姓不是?”
    周崇是個聰明人,修路,的確可以造福百姓,但這樣大規模的修路,通常的目的,多有可能是運糧,運兵,而這些,隻為一樣服務。
    戰爭。
    “周大人,短暫時間之內,我們殿下和江淮還是會安分守己的,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江淮會更難過。”
    “當今陛下做過的事,您怎麽知,下一任帝王不會做呢?”溫知渝走近周崇“周大人,公主殿下來江淮,帶給江淮的未必是壞人,也可能,是一線生機。”
    當初宣武帝那樣輕易的將江淮給了容玉,溫知渝就曾提點過容玉,不論誰是最後的上位者,先帝的這一道旨意,都注定,他們容不下容玉的。
    “周大人,去做吧,我說過,我母後欠下江淮百姓的債,我會還的。”容玉打斷了周崇的思緒。
    周崇看著容玉,重重點頭“下官明白,不知殿下打算何時來府衙上任啊?”
    “父皇隻是將江淮賜封於我,但江淮做主的還是周大人你,本宮沒有來這當官的愛好,周大人將這些事辦好之後,我自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容玉可從不打算在江淮管理這一處的州府,周崇做的還挺不錯,容玉來之前也查過這個周崇了,算是個相當幹淨的人了。
    容玉坐在馬上,看著江淮府城這些時日終於熱鬧了些許,“這事倒也沒我想的那麽難啊。”
    “剛開始的時候,減免了賦稅,百姓手中有了銀子,自然是忍不住買些家用的,但這些還不夠。”溫知渝搖頭“最多隻是一時之喜罷了。”
    容玉拉著馬韁繩“我自是知道,這父母官,哪裏是那麽好當的。”
    更何況,她要在一兩年之內讓整個江淮翻天覆地,談何容易。
    “周崇那邊,當個父母官足以,但再往前走,他就能力不夠了,殿下,我們最好去拜訪一個人。”溫知渝遞過去一張紙。
    “前任帝師?當初我父皇可都留不住,你確定,我們能請出山?”
    “他自然不會出山,但他的弟子卻未必,畢竟讀書人讀書不都是為了建功立業,匡扶天下嗎?”溫知渝寫下幾個名字。
    “威逼利誘,總有人心動的。”
    “他們讀書人不是都不在乎這些嗎?”容玉對這威逼利誘的法子持懷疑態度。
    溫知渝搖頭“殿下,若是功名利祿都無法打動,那隻能說明,他們想要的更多,去見一見吧,見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江淮州府往各處都發了布告,招收工人,修江淮官道。
    溫知渝在衙門附近的茶樓坐著,布告下麵逐漸聚集了不少百姓,招月看著溫知渝“姑娘,咱們來這看什麽?”
    “等人。”
    溫知渝喝了兩壺茶,才有人姍姍來遲。
    “我該叫你空桑還是翠柳?”
    “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而已,我們並不看重,姑娘隨意喊就好,我並不在意。”
    “那就叫翠柳吧,空桑,是你在皇城司的名字吧?”
    “是,在得到空桑這個名字之前,我隻有一個代號,從皇城司裏殺出來之後,我才成了空桑。”
    “姑娘,是什麽時候發現我的?”翠柳看著溫知渝,她是暗中一路跟著姑娘來的,指揮使說過,不能被溫姑娘發現。
    “早先隻是覺得有人盯著我,也算是蕭霽給我的教訓吧,我現在對有人監視這件事比較敏感,公主讓藍影跟著我,所以不會是公主,大概率是蕭霽的人了。”
    翠柳單膝跪下“既被姑娘發現,卑職可否跟著姑娘?”
    “你都來了,我還能拒絕不成?我隻有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瞞著我什麽事,關於蕭霽現在的情況。”
    “沒有,卑職來到江淮之後,和京城那邊的消息便斷了,除非是接到命令,否則不會傳消息給我。”
    溫知渝給翠柳倒了一杯茶“他特意讓你來,和我也相熟,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緣故?”
    “他知道,我會相信你,所以,告訴我,他是不是想讓你給我帶話?”
    “是,指揮使大人讓我告訴姑娘一句話。”
    翠柳抬頭去看溫知渝“他以身入局,有朝一日,望姑娘能接大人回家。”
    溫知渝握緊茶杯,指骨泛著青“這是什麽意思?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以身入局,可別是為了我。”
    溫知渝這話說的咬牙切齒,翠柳垂首“卑職不知,我隻知道,若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大人會下最後一道命令,皇城司裏所有人的資料都會銷毀。”
    翠柳說完,屋子裏安靜了下去。
    溫知渝在那裏坐了許久,招月和翠柳也不敢打擾她,“走吧。”
    溫知渝起身“我讓他等了三年,他這是在報複我吧,他在京城,危險重重,甚至敢賭上自己的性命,卻自以為將我放在安全的地方。”
    所以,這一次,蕭霽想要溫知渝等他多久?
    “罷了,我等,我早就說過,他這個人啊,睚眥必報,如今,終於報到我身上了。”
    溫知渝爬上馬車,翠柳在她身後看著,指揮使大人和她說,離開了京城和自己,阿姐大概會很高興吧,畢竟他一直都知道,溫知渝是自由的。
    可現在,翠柳卻覺得,離開了蕭霽之後,溫知渝像是失去保護罩的小鹿,生在叢林之中,時刻保持著警惕,誰也不敢相信。
    離開了蕭霽,溫姑娘好像過得並不好。
    溫知渝說自己要出去看看,容玉便沒有管,隻讓侍衛跟著保護她,誰知道,人回來了,倒是沒出事,而且還多了一個人。
    “這是?”
    “蕭霽的人,往後要跟在我身邊了,殿下在做什麽?”溫知渝簡單介紹了一下,顯然是不願多說的,容玉正趴在桌子上寫字,手中把玩著毛筆,桌上的紙張卻是一片空白。
    “我來江淮有幾日了,是時候給我的父皇寫一封請安的折子了。”容玉看著這折子。
    “父皇或許也在等著我呢,可是,除了請安之外,我甚至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麽。”
    她來的是江淮,這是處處都是她母後的影子,她所思所念的,都是她母後的模樣,她母後的過去。
    所以對她的父皇,容玉無話可說,站在薑家,薑桐的立場上,扶新帝上位,得到的不是從龍之功,而是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
    “對了,你之前說修路的那句話,是什麽?”
    “要想富先修路?”溫知渝想了想,哦,這可是社會主義脫貧所總結出來的經驗。
    “對,就這句話吧,用來遞給父皇正好。”
    “這個話的確有道理,但公主,修路這件事,如果國庫不出銀子,是修不出來的,而且陛下貿然下這個旨意,甚至有可能惹出不小的麻煩來,各地肯定會增加苦役。”
    “可這是個好事啊,這可是大好事啊。”容玉看著溫知渝“既然這樣,我自然要報上去了,至於結果如何,隻看我的父皇要不要做了。”
    容玉看著溫知渝“所以,溫姑娘,我這可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容玉將這句話潤色了一下,然後才開始寫請安的折子“這事,隻看我的父皇要不要做了。”
    容玉的折子,第二天就送出去了,溫知渝覺得若要創造一個陽謀,或許該推波助瀾一番。
    “這事若是陛下不做,自然不會讓其他人知曉,既如此,這陽謀便做不成了。”
    “嗯,隻有將父皇架起來,這個陽謀才算光明正大不是?”
    容玉將折子快馬送去了京城“我雖然不喜文人,但文人在這些事情上可比武人有用的多。”
    “公主如今,終於知道凡事多用腦子來做了。”
    “因為我手底下沒人用啊,給我十萬兵馬,我會管?”
    溫知渝腦子裏冒出一句話來,給他一個師,他敢打太原。
    眼前這位,給她十萬兵馬,她就會直接橫掃大胤,直搗京師了吧。
    “殿下還是在腦子裏想想就行了,不過,我倒是發現了一件事。”溫知渝寫下一串數字。
    “這些是江淮這邊的人丁冊,我已經看過了,嗯,總體來說,和賦稅的人數是相當的。”
    容玉的確要了江淮衙門所有的賬目,這些時日,溫知渝一直都在翻看,她看了幾眼,然後就眼花繚亂了。
    “知渝,你知道的,教授我算學的夫子,可是不顧身份,說我這個人於算學一道,可謂是朽木不可雕也。”
    “殿下可以不明白,聽我說一件事就是了。”
    “當初薑家軍中的將士,按理來說,一部分解甲歸田,一部分被剿滅了,作為叛軍。”
    “有什麽問題,死而複生了?”
    “差不多,一部分人像十幾年前憑空出現的,而且那個時候,已經三四十歲了,而這些人的子侄,卻都會在某個年紀,死於非命,饑荒,山匪,山洪,倒是巧合是不是?”
    容玉拿過來翻看了一下“這賬目怎麽記得這麽亂啊,人丁造冊,曆朝曆代,多多少少都會有漏網之魚。”
    “所以戶部,絕不會注意到,畢竟江淮這邊的人數,並沒有大規模的變化。”容玉越說,胸膛的起伏越大。
    “看來,有人在這裏,炮製了一場巨大的陽謀,渾水摸魚,無人注意,可江淮,卻多出了數萬不被朝廷知曉的,可以隨時被陛下征用的,私兵。”
    容玉一直在深呼吸,但卻還是克製不住的激動,居然在這裏,居然真的有。
    “那天來的人裏麵,應該就有人在暗中掌控這些私兵。”容玉恨不得現在就去找那些人。
    “殿下,這可是誅十族的罪名,他們不會承認的,隻能等,等到他們親自將這支軍隊雙手奉上。”
    溫知渝發現的時候,其實也稍微激動了一下,兵馬是底氣,如果江淮有兵馬,京城出事之前,她就會讓蕭霽斷然抽身。
    不過,現在,蕭霽早就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