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回家和我,阿姐如何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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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渝看著府醫從蕭霽身上抽出來的銀針,神色一點點的沉了下去,因為那一根銀針上顯而易見的黑色。
府醫不必說,她就知道蕭霽如今有事,且事情還不小。
蕭霽當初用藥王穀的恩情換來了這個府醫,然後給了溫知渝,這是他最為在意的事情。
“阿姐,你別生氣,這個毒不會讓我死的。”
蕭霽看著府醫拿著那一根銀針離開,應該是去試毒了,心中擔憂,但還是緊緊拽住了溫知渝的手。
“阿姐,別生我的氣。”
“你曾和我說過,因為我在這裏,所以你一定不會死,因為你最是惜命了,現在,蕭霽,你告訴我,那是什麽?”
“是毒。”
“我離京的時候,說你重傷,我不曾回頭,即便心中擔心,我的理智告訴我,那是你的計謀,你不會出事,因為你是蕭霽,可如今,蕭霽。”
溫知渝站在床邊,隻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冷靜,可蕭霽抬頭卻隻看到溫知渝紅了的眼睛,她在哭,卻連自己在哭都不知。
“阿姐。”
“閉嘴,你是怎麽樣?來這江淮找我,莫不是我要給蕭大人收屍嗎?”
蕭霽從床上坐起來,坐在床邊,仰頭看著溫知渝,那是近乎癡迷的眼神,他捧著溫知渝的手,想要親吻她的掌心。
他是記得的,溫知渝的掌心總是溫暖幹燥的,會牽著他,會摸他的臉,會在生氣的時候打他。
“阿姐,別生氣。”
“你是不是要死了,都隻會擔心我會不會生氣?”溫知渝有些無力“那蕭大人的愛情,可真偉大。”
溫知渝甩手要走,“我讓府醫給你解毒,蕭霽,別再惹我生氣了,不然現在就滾回江淮去,你心裏明白,我說到做到。”
“阿姐,你聽我說,這個毒不能解。”
蕭霽緊緊拽著溫知渝,不讓她離開自己半步。
“理由?總不能是你為了刺激打算尋死吧?你要死,也別死在我麵前。”
“這個毒是陛下給我下的,阿姐,若是等我回京,陛下發現我已經解毒了,我隻會更麻煩。”
溫知渝死死盯著他,蕭霽便是早已尋了名正言順的理由,這個時候也說不出口了。
“阿霽,你記著我曾和你說過什麽嗎?”
“記著,要我保全自身,阿姐要我活著。”蕭霽點頭,然後在溫知渝掌心蹭了蹭“阿姐,你是唯一一個,隻要我活著的人,哪怕是個乞丐。”
“放屁。”溫知渝冷著臉爆粗口“我閑的沒事幹了,怎麽不去拯救全天下的乞丐,我幹脆去當丐幫幫主好了。”
“阿姐。”蕭霽的聲音頗有些無奈,但卻又掩飾不住高興。
不管是世子,還是乞丐,阿姐選他,隻是因為他是蕭霽,這件事,他很滿意。
“你知道,你知道陛下給你下毒,可你還是默許了。”
溫知渝捏著蕭霽的手,用了她全身的力氣“蕭霽,你別說是為了我,我擔不起。”
溫知渝轉身要去找府醫來“解毒,如果回不去,你可以不回江淮,我知道,你有給自己準備退路。”
“那阿姐不回家了嗎?”
蕭霽看著停下腳步的溫知渝“阿姐,回家和為我留在這,你選什麽?”
“你這是什麽意思?”溫知渝看著他。
“我忘了,阿姐早就選過了,阿姐沒有選我。”蕭霽委屈的看著溫知渝,溫知渝無言以對。
溫知渝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桌邊,然後指著對麵的位置“你坐,我們好好聊聊。”
蕭霽看著那桌子,磨蹭了一下還是坐到溫知渝身邊去了,“阿姐。”
“你這句話什麽意思?每一個字都給我解釋清楚,解釋清楚了,再留下。”
溫知渝說著,要給蕭霽倒茶,摸了摸茶壺,“你先等一下。”
“招月,煮一壺養生的藥茶。”
“是。”
“這個毒,會危及性命嗎?”溫知渝含糊開口,蕭霽搖頭“隻有極少數的毒,會讓人立即斃命,但剩下的大多數毒,都是有時間的,在毒發的時候喝下解藥,就不會有事。”
“陛下為何會給你下毒?因為我?”
溫知渝開口的時候,語氣極其艱澀,蕭霽反倒是笑了“阿姐,倒真是高看自己。”
溫知渝麵無表情的踹他“閉嘴,回答我,別轉移話題。”
“自然不是,咱們那位皇帝陛下還沒那麽看重阿姐,隻是如今陛下實在是太過多疑,給我們都用了毒,這樣才能放心用我們。”
溫知渝捧著蕭霽的臉仔細看過去,蒼白的麵色,仔細看起來,如同病容一般。
“陛下怎麽了?你同我說實話,你如今在京城,是不是反而更危險?”
“不是,阿姐多慮了,我在京城不難過,至少比起其他人,算不得難過,阿姐,你聽我說,之前我們談論過國師給陛下吃的丹藥是什麽,阿姐還記著嗎?”
“丹藥,多是朱砂一類,吃多了自然會死人,不是嗎?”
“阿姐,知道五石散嗎?”
五石散,她自然知道,古代最早出現的,成癮類的毒品,比之後世的毒品來說,五石散算是製作十分粗糙的,但成癮,卻是古人也無法抗拒的。
尤其是這個時代,沒有其他的替代性藥物,一旦沾染,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那個國師,給皇帝用了五石散?”
如今,這些都可以解釋了,為何精力會越來越好,甚至亢奮,緊接而來的,便是多疑暴虐,他需要更多的五石散。
“他給你用的藥。”哪怕是慢性毒藥也好,絕對不能是五石散,毒藥隻是讓身體不適,但五石散,卻會摧毀一個人的身體和精神。
“嗯,丹藥金貴,按照國師的說法,自然隻有陛下才有資格了。”
“陛下已經瘋了,你知道嗎?”
溫知渝捂著額頭,隻覺得額尖微微跳動著,最後是蕭霽站在她身後,然後輕輕給她按摩頭部。
“知道,阿姐,陛下,或許連今年都活不過,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
“既如此,你何必還要回京城去?不管是什麽毒藥,總有機會要了你命的。”
蕭霽站在溫知渝身後,捋了捋她的長發“阿姐,不必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你在這裏,隻會想著讓我活下去,可阿姐,我若想和你長相廝守,不能不考慮未來。”
若天下太平了,阿姐總會念及她的家人,然後就會想起,是誰害她到這般境地了。
她會恨他的。
既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選兩全其美的那條路,即便他要搏一搏,他也甘願。
“阿姐的家人是什麽樣子的?”
那日午後,薄薄的雲飄過去,遮掩住了烈日,屋子裏放著兩張躺椅,旁邊的小桌子上放了一壺茶和一碟點心,還有一些果子,用精致的竹編小籃子盛著。
桌子原本放著中間,偏偏有人看不順眼,將桌子挪到一旁,將兩張躺椅放在一處。
蕭霽突然問起溫知渝的身世,那是溫知渝從未主動說過的事情,他問的也忐忑,他知道,阿姐始終將自己的過去和現在分離開。
對溫知渝來說,這不是一回事,她總要舍棄一樣的,相比於自己年邁的父母,血緣相通的親人,她從前,義無反顧的舍棄了蕭霽。
可現在,溫知渝卻覺得,無法選擇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溫知渝想起蕭霽胳膊上,那條埋入血肉中的黑線。
蕭霽許久沒聽到回答,心底失落,卻也不敢表現出來,下意識就要轉移話題。
何必這樣自討苦吃呢?
明知道,阿姐如今這樣,都是自己害的。
“我父母都是讀書人,性格溫和,從不和我生氣,從我很小的時候就說過,這一輩子,隻希望我平安康樂。”
溫知渝躺在躺椅上,任憑旁邊蕭霽伸手過來,然後,用了一點力氣握住她的手。
溫知渝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示意蕭霽不用緊張“我是家裏的第三個孩子,算是個意外吧,上麵有哥哥姐姐,我父母已經算是兒女雙全了。”
蕭霽皺眉“他們對阿姐不好?”隨即,蕭霽就自己反駁了這句話“不應該,阿姐這般,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
“嗯,雖然已經兒女雙全了,但我父母從不覺得我是個意外,他們說,我是上天送的禮物,而且我又是最小的孩子,在家裏其實很受寵。”
溫知渝和蕭霽說起自己的家人,聲音溫柔,像是春風,像是暖陽,像是吐綠的枝丫,像枝頭的海棠花。
蕭霽明白,隻有這樣的家庭,溫暖通達的父母,才會養出這般從骨子裏就溫柔的孩子。
因為得到了很多愛,所以從不吝嗇對他人的善意。
“阿姐的家人,很好。”
蕭霽有些失落,相比起來,他好像沒什麽值得的。
“我這一輩子其實都過得順風順水,從小到大,我幾乎沒受過什麽委屈。”
蕭霽勉強笑了笑“嗯,我知道,阿姐受到的最大委屈,應該就是我吧。”
溫知渝看著他,“不是。”
“阿霽,我沒資格遷怒你,你也沒做錯事,我其實早就該死了。”
拋去一切外在因素,和這件事的發展,事情其實很簡單,係統是為了拯救世界,溫知渝是為了活命,隻有蕭霽,最開始,他一無所知,他才是被迫受到擺布的那個人。
“原本,我出了一場意外,我本該死的,結果,那隻狸奴找上我,說我隻要救你,就能活下去,所以,你沒有虧欠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蕭霽,最開始,是你救了我。”
蕭霽扭頭看著溫知渝,溫知渝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輕笑了一聲“是真的,阿霽。”
“阿姐,別說這樣的話。”最後,竟是蕭霽先承受不住,慌張的移開視線。
“你就當,是我怕死吧。”溫知渝有些猶豫“那個時候,我別無選擇,而且同你在一起的十年,看著你從一個小崽子長成一個翩翩少年郎,以及現在的男人。”
溫知渝夠了一下腳尖,躺椅晃晃悠悠起來“我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蕭霽點點頭,“阿姐,你現在說的,是真的嗎?”
“我在你這的信任,難道就這麽薄弱嗎?”溫知渝不滿的去踹他“好不容易和你說點心裏話,還不信我。”
蕭霽從躺椅上起身,站在溫知渝旁邊,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後輕輕一壓,躺椅前傾,溫知渝也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
“做什麽?”
“不做什麽,隻是想告訴阿姐,這不是原因,阿姐一生,本就該順風順水,阿姐被選上,是阿姐命不該絕,但被送到我身邊,還是阿姐倒黴了。”
溫知渝抬起頭,這樣看過去,蕭霽好似又長高了一些,這個時候,逆著光,她也看不清蕭霽的表情,隻是覺得,他好像有些難過,甚至是愧疚的。
“怎麽這麽看不上自己?”溫知渝伸手去抓蕭霽垂落在身邊的手。
“我怎麽沒瞧得上自己?這世上,最能配得上阿姐的就是我了。”
“知道就好,所以,不必多想了,阿霽,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如今這情況,我若是還抓著你的這點愧疚不放,不講道理的的人,不就是我了。”
溫知渝撩起蕭霽的衣袖,蕭霽如今常年穿著官袍,蕭霽本就白皙,如今袖子拉開,便更白了一些,所以,胳膊上的那一條黑線更是顯眼。
溫知渝輕輕摸了摸,其實她知道什麽都摸不到,隻是看著觸目驚心,好像時時刻刻都在告訴溫知渝,蕭霽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我家裏人很好,我喜歡的人,他們也會喜歡的。”
溫知渝頓了頓,拉下蕭霽的袖子“不用擔心,我在這能養大你,到時候回了家也一樣。”
蕭霽反手握住溫知渝的手,用力點頭,“好,阿姐,我們會一起回家的。”
溫知渝鬆開手,在躺椅上晃了晃,看著站在她身邊一動不動的蕭霽,朝著蕭霽招招手。
“好了,我今日不生氣了。”
“今日?”
“嗯,但你這件事很嚴重,用自己的性命來做局,無論如何,這一點,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