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箭的破空聲在空中炸響，徹底破了暮色之下的寧靜。
    渝州內外的聚集了四十萬人，即便他們不曾動手，四十萬人的氣息也幾乎將這一塊地方的空氣凝滯了。
    然後，在今日，終於被響箭打破了，這是一個信號，有人出手了，雙方要開戰了。
    蕭景陽這個時候，正在軍帳之中盤算呢，這第一仗該如何打？
    他們打的是攻城戰，攻城戰，若是裝備精良，隻需一群鐵浮屠，城樓之上的弓弩，可以射死尋常兵卒，但重騎兵卻是完全不受影響的。
    可蕭景陽手裏的重騎兵，隻有極少一部分，不可能一開始就開始消耗，但攻城戰，要麽是用人命堆出來，要麽，用鐵浮屠，亦或者的圍城。
    圍城戰，是蕭景陽最先放棄的，別的不說，如今銅川就在渝州身後，他們是絕對不會缺糧食的，可他們不一樣，他們這三十萬大軍的糧草，是朝廷月月送的，一旦糧草斷了，這三十萬大軍別說戰力如何了，他們反而會成為大麻煩。
    所以，靠著糧草和江淮打圍城戰不是明智之舉，蕭景陽正在部署攻城戰策略的時候，聽到了響箭的聲音。
    蕭景陽的近衛衝進來。
    “元帥。”
    “怎麽回事？”
    “是附近巡邏護衛的響箭。”
    “誰去了？”
    “周將軍已經帶著人去了。”
    蕭景陽看了一眼響箭的方向，突然轉身，大步走向軍帳中，迅速找到響箭所在的地方，看了一會兒，皺眉，不對。
    “快，讓人去追回周將軍。”
    林長庚這個時候也來了，衣服淩亂，手中拿著長刀。
    “元帥，怎麽回事？”
    “外出在附近巡邏的隊伍突然發射了響箭，情況不對，應該是陷阱，我已經讓人去追回周霸先了。”
    “陷阱？”
    “響箭的方向不對，偏移了，附近需要巡邏的地方不在那裏，倒是那一塊地方，是一塊怪石樹木林立的地方。”
    蕭景陽點在響箭的位置。
    “為何會選在那裏？”林長庚站在沙盤旁邊，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不論是攻打還是守衛，此地都不是個好地方啊。”
    最關鍵的是，怪石，夜晚的時候，將士們本來就看不見，即便點了火把，也最多見到一點影子，這樣的怪石和樹木，顯然會讓人難以行軍。
    蕭景陽伸手，一巴掌落在沙盤旁邊。
    是啊，為何北關軍會選擇在這裏呢？
    林長庚看著蕭景陽，也不好這個時候打斷蕭景陽的思緒，便隻好在那站著。
    “林將軍。”蕭景陽回過神來。
    “北關軍，他們或許沒有這個症狀，否則不會選擇這個地方，此地對目視的要求極高。”
    林長庚也反應過來了。
    “那周將軍此去，豈不是成甕中之鱉？可我們的將士不一樣，這個時候，大家幾乎都是伸手不見五指啊。”
    “全部都帶上火把，將此處圍起來。”
    林長庚有些猶豫，黑夜之中全都舉著火把，不必走近了， 簡直就是活靶子啊，可現在這個情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末將這就讓人去。”
    林長庚到底還是沒有自己前去，讓自己的副將帶人前去了，手中舉著火把。
    蕭景陽也沒有多言，但他知道，這第一戰，他大約是敗了。
    巡邏那個村子的人，是周霸先的人，響箭響起的時候，他第一個念頭便是，江淮那群娘們，竟然第一次就打了他的主意。
    “那就讓這些娘們看看，戰場是男人的地盤，那些女人就該回家去相夫教子。”
    江淮的第一戰竟然選擇在他的地盤上，若是他輸了，往後讓他如何抬起頭來？
    “走，我們去瞧瞧。”
    他也是打過仗的，所以帶著人馬過去之後，周霸先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裏，雖然距離他們巡邏的地盤很近，但並不在他們圈定的地盤之內。
    周霸先警惕的看著眼前的林子，抬手讓身後的兵卒停下。
    “不對勁，可能有埋伏。”
    可這個時候，即便是斥候，也瞧不見裏麵是個什麽情況。
    先遣的斥候，都是眼神好的人，至少比他們這些夜盲的人強一些，一小隊的斥候小心翼翼的摸進石林之中。
    陳霸先等了好一會，那一小隊斥候卻是了無音訊。
    石林之中，北關軍藏在暗影之中，那些斥候進來之後，立刻就被他們捂住嘴，然後抹了脖子。
    古代戰場之上，戰馬的價值遠遠高於兵卒，死在戰馬蹄下的人，也遠多於死在刀鋒之下的人。
    倒也並非沒有孔武的將士，可武器卻不行，砍殺一兩個人就卷刃的刀劍，刀鋒也不夠鋒利，除非是足夠特別的礦石，而鐵器，即便是在戰場之中，也並非是人人都有的。
    一個手中有鐵器的人，麵對一個人手無寸鐵的人，砸，都能將人砸死。
    黎嬌看著外麵的人在躊躇。
    知道是一個陷阱，可就這樣後退，那個將軍卻又不願。
    一場戰爭的初戰是不一樣的，對士氣的影響尤其重要，而且，初戰告敗，他們就得親自寫請罪折子了。
    這位將軍在猶豫，那黎嬌就得幫他一把。
    黎嬌拿起一個小石子，輕輕敲擊著，這是北關軍獨有的暗號，即便被發現，也不會被輕易破譯。
    黎嬌輕輕敲擊著，在樹林之中尤其明顯。
    一支弓箭朝著周霸先的胸口射出去，周霸先手中的大刀砍斷了迎麵而來的羽箭。
    然後，林子之中就響起了進攻的號角，以及他們身後傳來的馬蹄聲。
    不是援兵。
    這個時候，周霸先已經沒得選了。
    相比起普通的兵卒，他們這些將士的夜盲症要好得多，有火把照明的空闊之地還好一些，一旦進入石林，情況就不一樣了。
    “舉著火把的人散開進入石林，不要輕舉妄動，沿著路線走。”
    “是。”
    但他們還是低估了眼前的石林，外麵隻是嶙峋的怪石，但越往裏麵走，裏麵的樹木越高大，足以遮掩一個人的身形了。
    黎嬌握緊手中的長刀，足以看清楚火把微弱光芒照亮的那一塊地方。
    屠殺，開始。
    那一日，朝廷的將士和兵卒，是第一次和北關軍交手。
    他們夜晚的時候，窺不到光亮，但這一次，他們看到了，在這樣昏暗的地方，看到了劃破黑暗的寒光，然後，那一道寒光就割開了他們的脖頸。
    對於戰場之上的人，這樣的死亡，已經算得上仁慈了。
    可活下來的人，卻是膽戰心驚，他們見到的，是一場屠殺，不知從什麽地方衝出來的敵人，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完全不受影響，他們無論如何躲藏，好像都會發現。
    周霸先的響箭在空中亮起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離著他不足三十米的地方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厚重的盔甲，臉上戴著一張麵具，一張白色的鬼麵，帶著詭譎的笑容，手中拿著一把重弓。
    “征西將軍，北關軍向您問好。”
    羽箭破空而來，破的卻是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