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去催她們的時候，王氏道，“娘，這大半夜裏的，怎麽說風就是雨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誰聽說有強盜來的？我家大郎說了，別的縣鬧強盜，我們吉祥縣裏又沒有鬧過強盜，咱們縣裏沒有土匪窩子，安全得很呢！這天兒冷瘦瘦的，進山不得把人凍著啊！孩子們都有新棉花馬甲穿，我又沒有，我這身子骨哪裏經凍？再說了，我家大郎是個讀書人，哪裏遭過這樣的罪……”

    周婆子果斷道，“你不走，我們走，你就在屋裏睡吧！強盜來了，砍死你個懶婆娘，我再給我們家老大娶個繼房，沒有你，我們老周家的日子過得更清靜，走，她不走，咱們走！”

    王氏吃了癟。

    這都是紮她心窩子的話。

    “娘，我家大郎說了，真不會來強盜的，肯定是看花眼了……”

    這時候，周啟南也是穿戴齊整，從容不迫地從他的屋子裏走出來。

    “爹，奶，是不是看錯了？要不，我與弟弟出去村外麵再仔細打探一番再說？這天兒冷，奶年紀大了，弟弟妹妹還小，夜半進山，經不住這樣的折騰，還帶著這麽多的大包小包的，剛下過雪，山裏還泥濘著，不好走……”

    “就是，我兒子說得有道理的，當家的，你再去看看，莫不是眼花了，太緊張了，哪裏會有什麽強盜嘛。”王氏幫腔。

    周老大說實話，他隻看了一眼那些火光。

    因為隔得太遠了，看不太清。

    被她們一說，不太確信起來。

    但是周婆子是個果斷開進的人，“行，我們先上山，你們一家人就在屋裏慢慢看吧，要是強盜來了，你跟人家強盜說，你兒子是個童生，看在童生的麵上，讓人家不殺你！走，我們走。”

    說完，再不遲疑。

    開門背著大包袱就走。

    阮氏，劉氏她們帶著孩子，趕緊跟上。

    大房的王氏還不想走，她兒子周大郎已經跟上周婆子的腳步了。

    “奶，這天黑，您慢點，我來攙扶您。娘，咱們一起走吧，保護奶為重。”

    王氏無法，也跟上了。

    手裏還拎個燈籠。

    周婆子壓低聲音罵道，“你是生怕強盜看不見我們夜半上山吧，還要打燈籠！傻逼娘們！”

    王氏才把燈籠滅了。

    ……

    林十七與小啞娘分頭行動。

    她們已經通知了上十戶人家了。

    林十七這輩子都沒有跑得這麽快過，隻為多爭取一些時間……

    多給百姓們爭一點先機。

    可惜強盜們速度也很快，火把光已經照亮了大半個村子了。

    林十七注意到有一隊火把，好像在尋找著什麽，在村裏快速移動，最後尋了一圈，又匯合回去了。

    村子裏開始爆發出孩子們的哭聲，婦女們的尖叫聲，還有男人們的慘叫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

    人間地獄就這樣說到就到了。

    林十七自己都呆了。

    她是萬萬沒想到，從她們發現蛇標之後，這才短短不過一個時辰，就這樣了。

    如果她們今晚上沒有發現蛇標，她們老周家可能跟眾鄉親們一樣，落得這般狼狽淒慘的局麵。

    她悄摸回到了老周家附近。

    家裏的周婆子她們已經不在了，應該是轉移走了。

    但是隔壁幾家的人已經遭殃了，有些人收拾物品來不及，已經被攔截下來了。

    “救命啊！老天爺啊！殺千刀的強盜啊！別搶我們家的糧食，你們搶走了，我們家人都要餓死啊！”

    “啊，我的兒子！別殺我兒子，我們給，我們全家家當都給你們……”

    “天啊！這讓人怎麽活啊！”

    ……

    林十七看見拿著大刀的強盜，出入每家每戶，翻找東西，見到值錢的，或者糧食，都是搶出來。

    要是遇上有人反抗，直接拿刀去砍人。

    也不管死活。

    嘴裏還囂張道，“有種識相的就自己把東西都交出來，爺爺們也不是那種嗜殺成性的人，隻要給錢給糧，就不要你們性命！”

    “若是不識相的話，大爺也不介意多砍幾個人，多背幾條命，反正大爺們殺一個是殺，殺一百個也是殺！”

    ……

    隔壁有個黃婆婆，平時與周婆子十分交好。

    此時，她懷裏護著一袋子糧食，死也不交，“沒有糧食我老婆子也活不下去，你們把我殺了，我死也不會交給你們的……”

    強盜搶奪了半天不給。

    “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今天老子就成全你！”

    一把大刀就要砍在她的頭上。

    突然，那強盜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他的刀也砍了一個空，不知道摔哪裏去了。

    是小啞娘幹的。

    小啞娘在暗中撿起他的刀，朝他扮一個鬼臉，回頭就走。

    那個強盜見是個孩子壞他好事，氣炸了。

    追了上去。

    林十七懸著的一顆心，鬆了鬆。

    小家夥就是棒！

    就在這時候，又來了幾個騎馬的強盜，在高聲問話。

    “做豆腐的老周家住在哪裏？”

    “誰來說！是不是這一塊兒？誰先說，誰家可以自留一半的糧食……”

    林十七是躲在暗處的，外麵發生的事情，她都可以看得清。

    原來她們院牆上的蛇標是真的記號。

    表示強盜重點關注的對象。

    被她們塗抹之後，他們就找不到了，開始問人了。

    剛開始，那些鄉親們是咬牙不說的，聽到能自留一半糧食，好多人的手指頭就不約而同地指向老周家。

    林十七也不怪人家。

    這就是人性吧。

    再說了，這些強盜既然把老周家定為重點目標，怎麽樣都能找出老周家來了。

    還有，她們老周家的糧食與銀錢也都搬得差不多了，就是剩下一些做豆腐要用的豆子。

    豆子也不多，馬匹馱了一部分上山了。

    埋了一部分在後麵園子裏。

    隻剩下幾百斤在屋裏。

    好在前幾天下雪，不做豆腐，所以最近都沒有怎麽收豆子……

    ……

    突然，

    身後有隻手拉住了她。

    林十七差點嚇得尖叫，回頭一看，是周琅。

    周琅拉著她來到了更暗處。

    這裏更安全。

    “裏正家通知了嗎？前麵什麽情況？”林十七急忙問。

    周琅難得歎口氣，“沒趕上，強盜比我快一步進村，前麵基本上都已經被強盜包圍了，他們都是騎馬來的，大約來了上百人，都是全副武裝，帶著長刀，出手狠辣，訓練有素，進村就開始迅速包圍全村，十分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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