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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天敵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他過著國王般的日子，所有人都尊敬他、崇拜他、喜歡他，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個小夥子衝上來就把他撕了。
    挺疼的。
    他悔恨極了。他當初就該把天元們毀屍滅跡，而不是留著鈦師傅那個老禍害；發現有礦工不好好挖礦而是跑去參加鐵堡5000大獎賽的時候，他應該直接讓黑雲把那兩個不守規矩的小東西給捏死；甚至於在抓到d-16時，他本該直接把那個可怕的惡魔給殺掉的。
    或許從最開始，他就不該去做領袖。
    畢竟以他的經驗來看，領袖的非自然死亡率好像是100%。
    不知道過了多久，禦天敵感受到了自己的機體。與此同時，他的記憶就真的像夢一樣褪去了。
    不……
    他覺得自己應該記住那些東西，他不想死。
    可是那些記憶就像流水一樣從他的指縫間鑽走了，無可挽回，也從不駐留。
    不不……
    禦天敵猛地睜開光學鏡，置換係統往機體內部送進了一大口空氣。
    外界的光亮刺痛了他的視覺線路，他抬手想去擋，入目的卻是短短小小的胳膊。
    不是……這……這是誰的手？
    禦天敵的機體散熱功率拉到了最高，風扇葉片呼呼作響，幾乎蓋過了頭頂老舊照明發出的電流聲。他愣了好半天，然後爬起來，驚魂未定地打量起了四周。
    這兒是一間幼生體滯留觀察室。禦天敵很熟悉這裏，賽博坦每一批新生的火種都會被送往這樣的地方，置入活性金屬中等待火種自然激活。隻要溫度和濕度合適，要不了幾天，火種就會與活性金屬結合，誕生出幼生體。
    在那以後，初級教育者們會把幼生體接走進行專門的陪護與教導。隻要保持足夠的能量攝入，幼生體們就能在5個周期內生長成年，變為自身火種根據環境計算出的合適形態。
    禦天敵已經是幼生體滯留觀察室的常客了。每當有新一批幼生體誕生，他就會在孩子們首次上線以前支走看守的鐵匠。隻要進行某個操作，幼生體們就會停止發育，變成易於掌控的……什麽來著？
    ……等等，要對幼生體進行的操作是什麽，目的又是什麽？
    奇怪，他明明是初次上線的幼生體，按理說隻有基礎的邏輯和個性回路而已，頂多能帶個賽博坦語音包。為什麽他剛才會想那麽多？
    禦天敵在困惑中撓撓頭。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他還活著！
    不對，這是他第一次上線，所以應該說他竟然活了！
    嘖，這麽說感覺怪怪的。
    禦天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機體。不出所料，他現在成了個藍金配色的矮冬瓜。普萊姆斯神給了每一顆新生的火種一套初始塗裝，雖然這薄薄的一層金屬藍漆麵根本達不到他對自己的要求。
    了解了自己最在乎的外觀配置後，禦天敵進行了一輪係統自檢。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自己對這個世界有大致的印象……
    自檢進行得很不順利。他的處理器內有大量損壞到無法修複的數據碎片，它們占據了他幾乎所有的存儲空間，這大概就是禦天敵從上線起就感到心神不寧的原因。
    禦天敵心念一動，把確認無法修複的部分全都清除了個幹淨。
    至於保留下來的部分，那確實有，不過隻有短短十多個字節。從數據結構來看，這似乎隻是一段從處理器內一閃而過的思緒，但是其中附加著的情緒效應卻很強烈。
    ——那是濃濃的恐懼。
    [成為領袖會死，會死得很慘。]
    ……啊？
    領袖……是什麽東西？他好像剛才還知道的，就在上線以前，可是現在……
    哎，算了。他的火種多半在上線前受到了一些雜音幹擾，現在機體上線後已經自動清除了不利因素。硬要去想那些雜音帶來的東西是不會有結果的。
    禦天敵從裏邊掰開培養倉的透明艙蓋，四處張望了起來。剛才他的視野受限於這口大澡盆，現在才得以看清周圍的一切。從規模看，這間觀察室屬於最小的那一撮，除了他待著的這處以外，房間裏隻有5個培養倉。
    其中有兩個是空著的。
    也就是說，滿打滿算，這屋裏一共就4個幼生體。
    禦天敵啟用了運動模塊。在聽到齒輪咬合聲後，他活動兩下胳膊，從澡盆裏翻了出去。
    從他上線到現在已經起碼過去半個循環了，從始至終，本該時刻監控培養倉讀數等著給幼生體接生的鐵匠一直都沒有出現。事關包括自己在內的幼生體們的機生安全，禦天敵覺得那個負責這裏的鐵匠不是死了就是該死。
    要是那個逼還敢回來的話，回頭就找機會把他弄死得了。
    離開培養倉後，禦天敵終於能舒展開背後的機翼。第一次伸展的關節和金屬葉片們沿著線路向處理器傳來一陣又一陣愉悅的電脈衝信號……哎，活著真好。
    可惜，總是有事物不解風情。禦天敵剛回頭欣賞自己背後漂亮的金色機翼，餘光就瞥見屋裏的主控屏幕閃起了紅光。
    禦天敵眯起光學鏡，遠遠地看了幾秒。
    還沒等他看清，變紅的警告文字又多了幾行。
    禦天敵糾結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
    “好吧，好吧，讓我來看看都怎麽個事兒。”
    顯示光屏上的警告雜七雜八的，有低溫報錯，有電能預警，有線路故障提示，簡單來說，那就是這兒停電了，備用電源隻夠用8小時，而且更重要的是培養倉的溫控係統沒能切換到備電線路，如果不立即處理，那麽現在還沒上線的幼生體都得死。
    禦天敵看了半天，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草。”
    這兒還有3個沒上線的幼生體，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他不做點兒什麽，那麽他們都活不了。他倒是能救人，可這裏沒有別人在場，就算他救了人也不會有人感激他。至於幼生體本身……得了吧，小崽子們可不會記得自己上線前的事兒。
    也不是說他不願意救人吧……
    禦天敵又罵了一聲。
    “草！”
    要不是被火種深處的雜音給驚醒了，他不會這麽早上線的。正常來說，等他上了線，其他幼生體肯定來不及救了，都不用他糾結的！
    可惡，早知道多睡會兒了！
    但現在看都看見了，真煩！
    禦天敵四下翻一會兒，找到了工具箱。然後他凝視了幾秒髒兮兮的電路管道，又估摸了一下失溫後孩子們能撐的時間，最終一咬牙，攏起背後的機翼，鑽了進去。
    維修過程並不複雜。禦天敵剛鑽進去就找到了正在冒著火星子的電路，在修複並手動切換備電以後，觀察室內的光屏回到了正常運轉的藍色。
    可是禦天敵也因此沾染了滿身的油汙。
    本來他就對自身樸素的漆麵很不滿意，現在……啊，他都不想承認自己現在是個灰頭土臉的矮子！！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時間。為了防止剛上線的幼生體亂跑，觀察室的門隻能從外邊打開，從裏邊則需要輸入密碼解鎖。禦天敵不知道這兒的密碼，也不願意再次鑽進那根髒兮兮的管道溜出去。於是他隻能咬牙切齒地等。
    這一等就是整整一星期。
    還好觀察室的櫃子裏有能量塊，不然禦天敵得活活餓死。
    至於鑽管道出去覓食……不，這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終於，在為期一周的等待後，禦天敵聽到了其他人發出的動靜。
    “ber~”的一聲，一個培養倉被裏邊的幼生體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