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7 三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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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啪嗒——
暴雨傾盆,白色閃電劃破長空。
雨水狂流,陸星蜷縮在寬大的座椅上,靜靜看著車玻璃上蜿蜒而下的水流。
他伸出手,在車玻璃上畫了個愛心。
窗外車水馬龍,行人把購物袋高舉頭頂,汽車飛濺起雨水,贏得陣陣痛罵。
雨刮器兢兢業業的發揮作用。
看著被刮去又重新降臨的雨流,付叔突然詩意大發。
想到文二代前女友,他惆悵萬分道。
“大部分人,都隻是我生命玻璃窗上緩緩劃過的雨水。”
陸星指尖點在冰涼的玻璃上,靜靜說。
“那少數人,是不是就是留在窗上的霧氣,讓人看不清,卻也舍不得擦去?”
被丘比特射中的愛心消隱在霧氣當中。
前方綠燈高懸。
付叔一腳油門,直衝過十字街口,堅硬的輪胎濺起跳躍的雨花。
“你肯定覺得不可思議。”
“像我這樣的人,自私自利,怎麽會去給一個前任送優思明,簡直龜到了極致。”
攬勝的隔音不錯。
即使車外降落下了瓢潑大雨,車內陸星依舊能清晰地聽見這句話。
雨水拍打在玻璃上,蜿蜒出道道痕跡。
天際烏雲壓頂,付叔深吸一口氣,問陸星,“我能抽煙嗎?”
“不能。”陸星拒絕吸二手煙。
“真小氣。”
付叔從兜裏掏出來一卷口香糖,先丟給了陸星兩片,而後自己撕開包裝嚼了起來。
冰涼的薄荷味直衝腦門。
付叔笑著說。
“我有時候也在想,我到底在做什麽。”
“明明看穿了她的清高,虛偽和庸俗,看穿了她是個靠著父母光環的二流貨色。”
他吐出一口氣,帶著薄荷的刺鼻。
“可我喜歡她。”
陸星把手臂搭在窗邊,撐著太陽穴,沉默地聽著。
愛實在公平。
它不分貧富貴賤,不分高低身份,它隨機的可以出現在任何人身上。
付叔有些悵然,“這算清醒的沉淪?”
“不算沉淪,你覺得值就行。”
陸星眯起眼,看著對麵的車流刺破雨幕,飛馳而來。
付叔大口嚼了幾下口香糖。
“我估計,我得跟她糾纏很久很久了,感覺不會有好結果。”
“誰看書隻看最後一頁。”陸星撐著臉。
如果放在以前,他總要刺付叔兩下的,但是這人現在正在開車。
傳奇耐綠王苗樹的惡魔低語曆曆在目。
陸星決定說點兒好聽的,好歹要穩住付叔,他還年輕,暫時不想英年早逝。
而且
陸星看向付叔的側臉。
而且他沒有想到,付叔沒有把他給賣了,人心中的成見果然是一座大山。
雨幕下,攬勝遠遠看上去像鋼鐵巨獸。
陸星撐著臉,“開慢點兒,看著點人。”
暴雨傾盆,投向神州大地,驅散了夏末最後的一絲炎熱。
紅燈最後三秒。
一個中年女人撐著傘快步越過人行道。
啪——
綠燈到了,付叔踩下油門,不以為然。
“別懷疑我的車技。”
“為了能讓客戶喝醉後之後舒服的回到家裏,我可是苦練開車技能握草!”
吱——
前方人行道上猛的竄出來了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
強行刹車,堅硬車胎在潮濕的地麵印出深深的水痕。
“付沉昀!”
陸星猛的往前一栽,受到安全帶的束縛,又被強製按回了座椅上。
他立刻去看紅綠燈。
那個女孩似乎被這頭鋼鐵巨獸嚇到了,跌到地上,一縷縷頭發黏在臉頰上。
三厘米。
那個女孩跟還差三厘米就要碾碎她的車子對視,暴雨落在她身上,她蒼白到虛幻。
“握草!”
“陸星快幫我看看,這是人是鬼!”
付叔完美的把車停了下來,還沒有來得及驕傲呢,一看到那個女孩,瞬間傻了。
他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
“陸星!她跑了!”
付叔再一眨眼,那個女孩像遊走在人間的鬼魂,撐著站起來,輕盈迅速地飄走了。
“她跑了算什麽?她受傷了嗎?”
“這算是我逃逸還是她逃逸,要不要管啊,她會不會後來突然告我?”
一瞬間。
海量的問題湧入了付沉昀的腦海裏。
“陸星你說句話啊,你怎麽了?”付沉昀久久沒有得到回答,轉頭一看。
陸星像是被抽走了靈魂,愣在了那裏。
付沉昀不覺得陸星膽子很小,不至於為了這麽個甚至算不上事故的事兒這麽緊張。
更何況開車的是他,麻煩找的也是他。
陸星根本沒必要這樣。
暴雨霹靂啪嗒的打在車頂,陸星突然回神,“追上那個女生。”
付叔立刻發動車子。
堅硬的輪胎碾過地麵的水花,他有些疑惑地問道。
“熟人?還是一見鍾情?”
陸星抿起唇,腦海裏突然閃現出那個跌坐在地上,驚慌失措的臉龐。
好熟悉。
暴雨衝刷掉一切粉飾,那張臉完完全全的展露在他的眼前。
好熟悉。
陸星摸著下巴,總覺得
“好像是熟人。”
“熟人?客戶啊?”付沉昀隻能想到這麽個答案了。
陸星搖頭,“不是,同學。”
“可能我看錯了,找不到就算了,我們回去吧。”
“同學?”付叔很少聽到陸星講這些。
他眯起眼,透過雨幕,艱難的搜索著,幾秒之後。
“是那個嗎?”
公交站牌下,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剛才撐著傘匆匆穿過人行道的中年女人,一個是剛才差點被創飛的女鬼。
她們兩個人似乎產生了爭執。
不過是那個中年女人情緒激動的在單方麵輸出,情到深處還加上了手勢舞。
狂風吹拂著暴雨刮進站牌下。
陸星看了幾秒。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神神叨叨的,怎麽為了張可能是熟人的臉就這麽興師動眾的?
那座石橋已經被拆掉了。
有關那座橋的故事,也消失在了風中。
“回去吧。”
“不是同學嗎,不去打個招呼?”付叔有些疑惑。
“回去吧。”
陸星捏了捏鼻梁,有些疲倦。
付叔點點頭,在準備轉向的時候,隨口問道,“你倆是啥時候的同學?”
“小學,後來她轉走了。”
陸星的聲音被吹散在風中,“這麽久了,我應該認錯人了,回吧。”
“可是”
付叔把車開近了一點。
“她似乎遇到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