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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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羽自小便知道自己與旁人不同。
    話本上常說,人得情感是豐富的,可她連喜怒哀樂都沒有。
    幼時,陸子明買的兔子小寵忽然死了。
    扶羽去找他時,隻見他縮成一團坐在床榻角落裏。
    她走過去,一臉不解。
    “你的眼睛怎麽會流水珠子。”
    受盡寵愛的扶羽身邊個個都是陸老夫人精挑細選的。她從沒見過身邊人有如此情緒。
    陸子明掀起眼,定定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眸微垂看起來可憐至極。
    “我沒有哭,隻是我的小兔死了,我很傷心。”
    扶羽木納的盯著他的臉。
    哭是什麽傷心是什麽?
    扶羽沒有問出口。
    心中隻想著,早知如此她便不殺兔子了。
    後來再大一些,五六歲的年紀,終究是讓人察覺到不對勁。
    正常孩童時期,本該有的調皮哭鬧嬌氣,扶羽表現得卻異常冷靜。
    從未看到過扶羽有笑容,或者生氣難過的情緒。冷冰冰的,像怪物一樣。
    扶羽得陸老夫人疼愛,自然是無人敢言。但是私底下,下人們卻偷摸著喊扶羽妖怪。
    陸子明聽見了,也沒有害怕疏遠她,而是轉頭告訴了陸老夫人,陸府上下整個大動蕩。
    陸老夫人把嘴碎的下人,個個打得半死不活。
    看著他們慘叫的模樣,扶羽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愉悅。
    話本裏頭說,這就叫開心。
    開心時,人的嘴唇會彎起弧度。
    但她真正意識到自己與別人不同是在之後某日。
    她指著遠處的人,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但是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為什麽他頭頂上有一團灰色像霧一樣的東西?”
    光顧著玩樂的陸子明,隨意看了一眼,“沒有啊,你看錯了吧?”
    她便明白,灰霧是旁人對她的惡意,程度由淺到深。
    也許看到旁人對她的惡,所以殺小兔時念頭皆為惡,也隻有惡。
    就如同現下,她所處之境。
    仙門弟子都要殺她,這滔天的惡意想必已經盤旋在他們頭頂。
    既然如此,把她們全部殺掉不就好了。
    這份念頭一起,扶羽蠢蠢欲動。
    身體裏莫名的躁動讓她興奮至極,身子微微顫抖著,她垂下眼眸,嘴角已經抑製不住想往上揚。
    她試圖操控身體裏的力量,心神剛起,忽然鼻內一股熱流湧動。
    流鼻血?
    扶羽還來不及思考,仙門招式便已經揮了過來。
    眼見封印即將落下時,扶羽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她又做夢了。
    夢到了那頭凶獸。
    凶獸此時如菜籃子大小,正乖巧的窩在她腳邊,毛茸茸的身子不斷蹭過來,像是討主人歡心,求主人摸摸一般。
    “太小了我不喜歡。”扶羽默默移開,示意它變大。
    凶獸舔了舔毛爪,往外跳了跳,張了張盤口,吼了一聲。
    隻見它體型逐漸變大,變回原來的大小。
    怕像上次一般嚇著她,這次它還特意降低了音量,雖然聲音沒有那麽響,但是氣勢依舊在。
    見凶獸如此聽話,她也不再有所顧忌:“你是檮杌。”
    它乖巧搗了搗頭。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對麽。”
    檮杌小腦袋歪了歪,她這麽說好像也沒錯,連忙搗頭。
    扶羽想過自己是人還是妖,但從未想過會是魔。
    上古魔獸檮杌。
    她是麽?
    若她是魔,那她這會應該已經在黃泉路上了,仙門打下的封印必死無疑。
    可她卻清楚的知道自己還在夢中,並不是在現實裏。
    “可我從未察覺過你的存在。”
    扶羽垂著眼眸,細細回想起第一次夢到檮杌的時間線。
    她不是檮杌,掉進日月湖那晚,才開始不對勁。
    日月湖…
    扶羽忽然掀眼,直勾勾盯著它。
    “那天晚上是你在喚我。”
    比日月湖更早,她被蛇妖抓那晚。
    她第一次聽見如此低啞聲線。
    “是你把召我到日月湖。”
    檮杌瞪著大大的雙眼,嘴巴一裂,神情仿佛在說我厲害吧!求誇獎!求摸摸!
    “為什麽是我?”
    隻見檮杌伏下身子,舔了舔扶羽手心。原本掌心刺目的劃痕,傷口瞬間治愈。
    她抬手動了動掌心,麵上露出一絲嫌棄。
    它用行動回答她,自己不會傷害她。
    扶羽還有很多想問的,神秘“同伴”所言,檮杌被封印了五百年,如今忽然現世,目的究竟是什麽。
    她直接問了出來。
    檮杌忽然上跳下躥的,嘴裏嗚嗚嗚說著些什麽,似乎在和扶羽解釋。
    扶羽:“我聽不懂,說人話。”
    檮杌:“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扶羽:……
    她還想再問些什麽,眉間忽然刺痛。
    “扶羽,扶羽!你快醒醒!師姐,她怎麽還不醒,你這藥是不是沒用啊!”
    陸子明聲音傳到扶羽耳邊。
    “師弟莫急,我說了她沒事,等會自然會醒。“另一道女聲語速緩慢,每個字音都拖得很長,跟某種動物似的。
    陸子明:“等會是多久?!”
    師姐:“快~了~”
    兩人的語速對比鮮明。
    扶羽聽著聲響,眼眸微眯,緩緩睜開眼。
    “她醒了!師姐!她真的醒了!”陸子明大喊。
    “我~就~說,快~了~吧。”
    眼前依舊是黑乎乎一片,就在她以為眼睛依舊看不見時,一個相貌俊美,目光清澈,眉眼間滿是欣喜的男子出現在她眼前。
    熟悉的五官,是陸子明沒錯。
    她半睜著眼,皺了皺眉頭,剛剛額間刺痛感是怎麽回事。
    這是在哪?
    她緩緩坐起身,環視一圈周圍。
    天際一片漆黑,空中漂浮著星星點點,一座座不同大小的石頭山飄浮在半空中,一眼望過去看不見盡頭。
    美麗中帶著一絲詭異。
    他們飄浮在其中一座石頭山上,似乎除了他們三個外,沒有其他人。
    “扶羽如何?眼睛好些了麽?!”陸子明問。
    扶羽點點頭,這才看向剛才說話如樹賴般的師姐。
    師姐相貌不俗,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一臉慈祥地坐在一旁。
    陸子明介紹:“這是我師姐!穆彤彤!”
    謝過師姐後,扶羽這才問出如今是在什麽地方。
    這裏是天門宗混沌獄府,專門囚禁妖獸的牢籠。
    扶羽暈過去後,好在旭白仙尊及時趕到,阻止了這場鬧劇。
    鎮魔石並沒有探出扶羽是魔,有反應完全是因為扶羽沾染了蛇妖留的障毒,身上有些許妖氣。
    旭白仙尊已經出言阻止,但並未消下仙門弟子對扶羽的惡意。
    當場質疑,倘若她不是檮杌,那麽真正的檮杌在哪裏。
    況且,一些弟子眼見為實,堅信扶羽和司徒崖有勾結,她必是檮杌。
    直到旭白仙尊亮出缺德劍,他們才不敢言語,但仍有不滿。
    旭白仙尊別無他法,在找到真正檮杌之前,他隻好把扶羽囚在混沌獄府,堵住眾口。
    在混沌獄府裏,她是安全的。
    危險的妖獸都已被旭白仙尊轉移到另外牢獄中。
    陸子明擔心扶羽,軟磨硬泡師尊才放他進來偷偷看一眼。膽大包天如他,又把剛回到仙門的師姐拉過來,給扶羽療傷。
    好在扶羽醒了,陸子明總算鬆了口氣。
    如今她身上蛇妖障毒已被清理幹淨,手上傷口也被包紮成一團,身子比之前不知輕盈了多少。
    陸子明不易待太久,見她醒來後,匆匆留下幾句話,便走了。
    扶羽盤腿坐在地上,她察覺到自己身體裏有無窮的力量任她支配,想試著動用這股力量,卻被這混沌獄府重壓狠狠鎖住。半點也使不出來。
    算了,出去再說。
    她雙手靠背枕著,翹著二郎腿躺下,仔細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
    一切來得都太蹊蹺。
    陸府被滅門一事,蛇妖所言是受人指使,究竟是誰與陸府這般有著深仇大恨。
    而且是與妖魔聯合,是衝著陸子明來的麽?
    還有現下檮杌在她身體裏,她算魔麽?
    如果算,那為何鎮魔石沒有反應?
    檮杌又為何選擇她?
    許多困惑,目前還沒有答案。她隻能一步步去探尋。
    想著想著,又生出一絲倦意,明明才剛睡醒。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竟覺得在這躺著十分舒服,好想永遠躺下去。
    想法一出,忽然被自己嚇醒。
    清醒過來後,又發現了去而複返的陸子明。
    “還有事?”
    扶羽見他隻有一人。
    “我來接你出去!檮杌找到了,你的嫌疑洗清了。”陸子明難掩激動的心情,一口氣說完。
    “這麽快?”扶羽微挑眉,心底劃過一絲詫異。
    “快?你都在這混沌獄府待了三天了,我再不來,你怕是要死在這了!”陸子明拉起扶羽就往外走。
    過了三日?她怎麽覺得這才過了半日不到。
    扶羽一邊往外走,一邊看著周圍景象。
    這混沌獄府有問題。
    現下管不了那麽多,能出去最好。
    一出混沌獄府,日光刺眼,她微眯起眼眸,許久未見光亮,一時間難以適應。
    等適應了亮度後,她才稍抬眼,麵前的景色讓她微微一怔。
    眼前山巒疊嶂被仙氣所環繞,綠水青山,雲霧裏仙鳥翱翔,宛如九天仙境一般。宗門裏散發著一股金光,使周圍一片祥和。
    扶羽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這便是修仙界麽。
    扶羽本還想多看兩眼,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