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去掃墓，回來也不去外麵喝酒了，而是買了一大堆吃的，回到家裏，一人一狗，聊天談心。
很多人都說他養狗後脾氣變好了一些。
人也看著開心了一些。
他每次都不承認。
心裏卻是知道他們說的沒錯。
……
他不習慣說肉麻的話。
也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感情。
但他自己知道，黑狗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那是他在前半輩子失去所有的家人後……再次陪伴了他差不多後半輩子的家人。
……
老人微微收緊抱著黑狗的手。
“雷子……”
因為不好意思，老人抬眼看向不遠處的一棵樹，看向上方的天空，看向從他身邊跑過的小孩……
就是不看懷裏的黑狗。
“謝謝你。”
老人的眼裏浮現溫暖的笑意。
謝謝黑狗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
謝謝黑狗一直陪著他。
謝謝黑狗每天早上都等著他醒來……
謝謝黑狗每天送他出門……
謝謝黑狗每天等他回家……
謝謝黑狗陪他一起看電視……
謝謝黑狗陪他一起丟垃圾……
謝謝黑狗陪他一起吃飯……
謝謝……
還有許許多多……
他所有的生活碎片裏都有黑狗。
黑狗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份子。
……
“雷子。”
老人的臉頰微紅。
太久了……
他沒有跟人說這些掏心掏肺的話。
即使對象是一隻狗……
對方甚至不一定能聽懂他的這些話……
他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
但他要說。
他想讓黑狗知道……
黑狗對他….真的、真的很重要。
……
老人終於克服了自己的不好意思。
他低頭。
映入他眼中的是閉著眼睛似乎在酣睡的黑狗。
他剛要微笑-
突然一道念頭猶如閃電般掠過他的腦海，他有幾分暈眩。
幾秒的愣怔後，他深吸一口氣。
他停下了腳步。
他低頭。
用自己的臉去貼黑狗的頭。
嗯。
溫熱的觸感讓他覺得安心。
……
老人像是孩子找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笑了起來。
……
蕭驍安靜的看著老人。
……
很快……
老人臉上的笑容變淡了。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笑容。
五官卻像是要哭了一樣。
……
老人的手在發抖。
黑狗的身體有些許的滑落。
老人條件反射的抱緊黑狗。
下一秒，老人急忙道歉，“對不起。”
“雷子，我弄疼你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
老人一遍遍的道歉。
聲音裏不知何時已帶出了哭腔。
……
“雷子……”
“你應我一聲好嗎？”
老人語帶祈求。
“就一聲。”
……
“雷子……”
一滴渾濁的淚從老人的眼角滑落。
落到老人的手背上。
老人被燙得瑟縮了一下。
隨即，他更加收緊了抱著黑狗的手。
……
老人突然看向蕭驍。
“伱……”
老人的聲音在顫抖。
“你幫我看看……”
老人說不下去了。
……
蕭驍卻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他點點頭。
他伸手在黑狗的鼻子下麵探了探。
然後，他抬眼看向老人。
……
老人帶著幾分隱隱的、迫切的、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期待看著他。
蕭驍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他搖了搖頭。
……
老人頓時麵色刷的變白了。
他的身形有些搖搖欲墜。
……
蕭驍立即伸手扶住了老人的胳膊。
……
老人不死心。
即使很艱難，老人還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黑狗的鼻子下。
……
良久……
老人突然一臉激動的看向蕭驍。
“有氣息！”
“雷子還有氣息。”
“雷子-”
老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
蕭驍看著老人。
……
老人的嘴唇蠕動。
“……真、真的……”
“你再看看…….”
老人麵露祈求。
……
蕭驍如老人所願的再次探了探黑狗的氣息。
他收回手。
對上老人滿含期待甚至有幾分乞求的眼神，他微微抿了抿嘴唇。
他搖了搖頭。
“老爺爺。”
“雷子……”
“走了。”
……
老人頓時如遭重擊。
要不是蕭驍扶著，老人此時恐怕已經跌坐在地上了。
……
老人恍惚低頭。
“……雷子……”
“別睡了。”
“我們回家了。”
……
老人踉踉蹌蹌的往家裏走去。
……
蕭驍伸手撐著黑狗的身體。
……
老人用身體撞開了房門。
他習慣了白天不關門。
有黑狗在，誰來……
誰倒黴。
……
老人小心的把黑狗放在它睡習慣的墊子上。
老人以手作梳。
一下一下的理著黑狗的毛發。
……
老人的神色很認真。
甚至因為過於專注而顯得有些虔誠。
……
蕭驍沒有打擾老人。
從從腳步輕巧的走到了老人的身邊。
它歪著腦袋打量老人。
似是在好奇老人此時的表現。
……
老人看向落在墊子上的四葉草。
他幫黑狗梳毛的時候不小心從手中掉了出來。
他盯著四葉草出了一會神。
然後慢慢的伸出手，小心的撿起四葉草。
就這樣一株看似普通的小草……
卻被賦予了能帶來幸運的含義。
……
“……你怎麽找到它的？”
老人的另一隻手輕輕的摩挲著黑狗的腦袋。
“你竟然真的認識它……”
老人記得他的確給黑狗看過四葉草的圖片。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黑狗竟然真的記住了四葉草的模樣。
並且為他找到了四葉草。
“……我說你前段時間怎麽這麽積極的要出去？”
本來隨著年歲的增長，黑狗越來越憊懶了。
不像以前那麽喜歡的往外跑。
總是要咬著他的衣服、讓他帶它出去玩。
反倒換成他來跟黑狗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
“……很難吧……”
老人喃喃。
他當然知道四葉草不好找。
三葉草隨處可見。
四葉草卻純憑運氣發現。
“……沒有想到……”
“我這一輩子沒見到的東西……讓你給我帶來了……”
“你是不是也知道我想見見四葉草……”
四葉草能帶來幸運。
而他這輩子，他從未覺得自己幸運過。
他曾經這樣覺得。
人生過半，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傷心會麻木嗎？
他不知道。
他隻是覺得對所謂的快樂有些懨懨。
……
在他人眼中，他是一個脾氣不太好、看著不好親近的孤寡老人。
ps：謝謝蒼穹千絕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