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這樣跟我們說的。”
    橘子抽噎了一聲。
    “……她讓我們做好準備……”
    做好孩子隨時有可能離開的準備。
    ……
    醫生的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她跟孩子爸的頭上。
    讓他們隻覺得刺骨的寒意在他們的身體裏慢慢蔓延開來。
    他們甚至有些懵。
    他們的嘴角眼底還殘留著上一刻因為孩子醒來而泛起的喜悅。
    怎麽一眨眼的時間……
    一切都變了。
    ……
    他們狼狽至極。
    他們一再向醫生求證。
    他們不相信。
    也不願相信。
    怎麽會……
    怎麽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他們不相信！
    孩子醒來了啊……
    經過這麽多天的昏睡……
    孩子終於醒來了。
    孩子昏睡的時候醫生不是說隻要孩子醒來就沒事了嗎？
    怎麽現在孩子醒來了又換了一套說辭？
    他們無法接受！
    ……
    他們的聲音由低到高。
    他們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他們帶著凶狠又祈求的神色問了醫生一遍又一遍。
    醫生看著他們，冷靜又滿是憐憫。
    ……
    醫生的答案是不變的。
    除非奇跡發生……
    ……
    奇跡？
    他們想笑。
    他們竟然隻能依靠這麽虛無縹緲的東西了嗎？
    ……
    醫生讓他們多陪陪孩子。
    ……
    他們一下子驚醒。
    他們趕回了病房。
    ……
    站在孩子的病房前，心情卻跟之前離開時截然不同。
    ……
    “啪～”
    孩子的爸爸重重的拍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她近乎有些驚恐的看著孩子爸爸。
    ……
    孩子爸爸扯了扯嘴角。
    “別讓孩子看出異常。”
    孩子雖小，卻很是敏感。
    他們的孩子，即使他們用心照顧，卻仍舊比其他孩子更擅長察言觀色。
    ……
    短暫的愣怔後，橘子點點頭。
    “啪～”
    她也拍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然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她眨了眨眼睛。
    又仔細擦拭了眼睛周圍。
    ……
    孩子的爸爸媽媽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推開了眼前的病房的門。
    ……
    孩子安靜的躺在病床上。
    臉色蒼白。
    幾乎跟周圍的白色同色。
    小小的身子也像是要被大大的棉被吞沒一樣。
    但孩子微微側向窗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大大的眼珠子閃著明亮的光。
    …
    笑意與光衝淡了病房裏的慘淡。
    讓這一幕竟有了幾分的歲月靜好。
    …
    孩子的爸爸媽媽都有幾分的呆愣。
    大腦一片空白。
    ……
    是蕭母的呼喚讓他們渙散的雙眼重新聚焦。
    ……
    蕭母體貼的借倒熱水之名，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一家三口。
    ……
    孩子的爸爸媽媽在孩子的身邊坐下。
    他們一人一邊握住孩子的手。
    縱思緒萬千，他們什麽都沒有表露出來。
    ……
    他們笑著跟孩子交談。
    為孩子整理落到眉間的頭發。
    時光在一刻都變得悠緩起來。
    ……
    孩子有些犯困了。
    卻強撐著不肯閉上眼睛。
    ……
    孩子的爸爸把手蓋在孩子的眼睛上。
    “睡吧。”
    “爸爸媽媽會一直在的。”
    ……
    看著漸漸睡去的孩子，橘子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讓抽噎聲泄出來。
    橘子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為什麽…
    她的孩子為什麽這麽命苦？
    ……
    孩子的爸爸走過來攬住橘子的肩膀。
    他緊了緊自己的手。
    “去看看你的那位姐姐吧。”
    “她去了很久。”
    “我留下來陪著孩子。”
    ……
    橘子知道孩子爸爸是讓自己出去透透氣，轉換心情。
    她微微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些微的痛感彌漫開來。
    她點點頭。
    ……
    橘子一步三回頭。
    孩子安靜的模樣讓人心軟又讓人有些害怕。
    ……
    橘子推開病房的門。
    慢一拍的她若有所覺的轉頭。
    恰好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猝不及防下，她有些受到驚嚇。
    ……
    橘子在姐姐的身邊坐下。
    姐姐很敏銳。
    她也想找個人說說。
    即使沒什麽用……
    ……
    橘子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消散在有些空曠的醫院長廊裏。
    她的手無力的從臉上滑落。
    低著頭。
    沒有讓人看到她很是狼狽的臉。
    ……
    “橘子……”
    蕭母不知道說什麽，隻能輕輕的牽起橘子的手，又輕輕的拍了拍橘子的手背。
    即使她之前摩挲了一會，橘子的手沒有任何的回暖。
    也許是抽離的時間裏溫度又降了下去。
    此時蕭母再次摩挲著橘子的手，反倒讓蕭母的手有了些許的冷意。
    ……
    蕭母其實有些反應不及。
    明明上一刻才得了好消息。
    橘子很高興。
    她很高興。
    大家都很高興。
    結果不過短短的時間……
    一切都變了。
    之前的高興猶如鏡花水月……
    一戳即碎。
    ……
    麵對低著頭的橘子，蕭母甚至不知道怎麽安慰這位傷心的母親。
    為什麽要給人希望……
    又讓人絕望？
    ……
    “……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呢。”
    蕭母聲音低低的道。
    “我們要相信會有奇跡。”
    蕭母的聲音堅定了些。
    這樣上天才會聽到他們的聲音，讓孩子留在世間。
    ……
    橘子微微一怔。
    ……
    “橘子。”
    蕭母深吸一口氣，“不管怎麽說，孩子醒來是好事。”
    “醫生隻是告訴了你最糟的結果。”
    “但並不是沒有其它結果的可能。”
    “我們要相信會有其它結果的發生。”
    “好嗎？”
    “橘子。”
    “我們一起相信。”
    “一起為孩子祈禱。”
    “寶寶那麽好的一個孩子……”
    “老天爺不會這麽殘忍的。”
    ……
    橘子終於慢慢抬起了頭。
    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幾分茫然與躊躇，“……真的嗎？”
    ……
    “真的。”
    蕭母點點頭。
    “你要打起精神來。”
    ……
    橘子的嘴唇顫抖。
    其實她知道這些都是安慰她的話。
    但沒關係。
    此時的她需要安慰的話。
    不然……
    她太難過了。
    ……
    “橘子。”
    蕭母的聲音裏溢出一聲歎息。
    “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你也不要露餡了。”
    “就當什麽事都沒有。”
    “好好照顧孩子。”
    好好陪伴孩子。
    不要讓自己後悔。
    如果……
    孩子真的時日無多……
    這最後的日子裏希望孩子每一天都是快樂的。
    都是浸泡在愛裏的。
    每天都可以笑著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