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愈發的為曾經的自己不平了。
    “那還是一個孩子。”
    大叔忿忿。
    “說起來……”
    “這麽過分的事情我竟然能忘記……”
    “也是因為我差不多相信了爸爸媽媽的話，越來越覺得那是一個幻覺……”
    所以他再生氣，他也不能把氣撒在一個幻覺上啊……
    沒有撒氣對象。
    他總不能對自己撒氣。
    他已經夠慘了。
    倒黴這事是他能決定的嗎？
    既然不能……
    多想除了給自己添堵……
    有何用？
    ……
    那就不想。
    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小時候的他沒少為自己的倒黴掉眼淚珠子。
    ……
    這件事情就漸漸的在他的記憶裏褪色了。
    ……
    是的。
    隻是褪色。
    而不是徹底的遺忘。
    所以在二十多年後的某一天，他因為意外……曾經褪色的記憶重新染上了顏色。
    他想起來了。
    ……
    “……完全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他…”
    大叔嘴裏嘖嘖了兩聲。
    “太……”
    “不可思議了。”
    “太神奇了。”
    “簡直像做夢一樣。”
    ……
    “我愣了好一會……”
    想到當時的情景，大叔歪了歪嘴角，“我不說話。”
    “他也不說話。”
    “……他都不記得我了。”
    大叔苦笑。
    有些忿忿。
    隨即他的麵上有些恍惚，“我當時見到他，是一個雨天。”
    “他沒有撐傘。”
    “任自己淋著雨。”
    “而且，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
    蕭驍沒有回答。
    ……
    大叔也沒有要男生回答。
    他沒有停頓的道，“他在牆上。”
    “一個老人……”
    大叔攤開雙手，“在一個雨天，沒有撐傘的站在一堵牆上。”
    “你能想象這畫麵嗎？”
    “這個老人還有著綠色的頭發與綠色的皮膚。”
    “背上還背著一個奇怪的像是烏龜的殼一樣的東西。”
    ……
    光是口述，大叔就覺得是一副相當荒誕的畫麵了。
    何況親眼看到的衝擊感。
    ……
    “我有讓他下來躲雨。”
    為了避免誤會，大叔先行解釋。
    “或者他不願意到我的傘下躲雨，可以去別的地方躲雨。”
    “隻要能躲雨。”
    “都可以。”
    “但他不願意。”
    “他對我的話毫無反應。”
    “說了幾次，得到的都是這樣的反應後，我就隨他去了。”
    “該做的我都做了。”
    “他自己不願意下來躲雨我也沒有辦法。”
    “事後就算他感冒生病也不關我的事。”
    “……他自己活該。”
    大叔撇嘴。
    …
    大叔頓了頓。
    他不著痕跡的觀察了一下對麵男生的表情。
    前麵有一瞬間他後悔告訴對方老人雨天沒撐傘這件事了。
    因為後麵他要花費很多的唇舌……來解釋自己並非漠視老人淋雨的冷血之徒。
    他努力了。
    老人不接受。
    他亦是無可奈何。
    他問心無愧。
    ……
    蕭驍微微點頭。
    若是他認識的那位朋友，自然是不怕雨水的。
    甚至是喜歡雨水的。
    ……
    見對方的臉色沒有不對的地方，大叔的心裏鬆了一口氣。
    很好。
    看來對方沒有誤會他的意思。
    他真的不至於因為過去的事情而眼睜睜的看著老人淋雨。
    一碼歸一碼。
    他分得清楚。
    ……
    大叔整理了一下被打斷的思緒，然後繼續道，“……所以我就算親眼看到了他……”
    大叔微微眯起眼睛。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感……”
    “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他了。”
    “特別是一開始他還不說話。”
    ……
    大叔笑了笑。
    “幸好他後麵說話了。”
    可惜說的都是不討喜的、氣人的話。
    “他不記得我了。”
    “卻對我描述的他做的事覺得沒有任何的問題。”
    “他就是會這樣做。”
    “我很生氣。”
    “又覺得無可奈何。”
    “我能對一位老人做什麽呢？”
    大叔聳肩。
    “跟他打一架？”
    “對他破口大罵？”
    “我擔心等會就要我打120了。”
    “然後還要我付醫藥費。”
    “萬一老人出了什麽好歹……”
    “我不但要賠償高昂的費用，還要擔著負罪感過完下半輩子。”
    “至於嗎？”
    大叔搖頭。
    “二十多年過去了。”
    “我生氣。”
    “但也沒有那麽的生氣了。”
    “虧本的買賣我不做。”
    “劃不來。”
    …
    大叔笑了笑，“所以最後，我隻是想要老人的一個道歉。”
    “算是給那時的自己一個交代。”
    “我受苦了。”
    但對方道歉了……
    雖然受過的苦沒有辦法彌補，但心理上會好受一點。
    ……
    “他給你道歉了嗎？”
    蕭驍問道。
    ……
    “……你覺得他給我道歉了嗎？”
    大叔咽下了原先要說的話，轉而道。
    他突然想讓對方猜猜看。
    ……
    蕭驍看了看大叔的臉。
    “沒有。”
    ……
    大叔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的臉上寫著字嗎？
    ……
    大叔一臉驚奇的看著邊上的男生。
    “你怎麽知道！？”
    ……
    蕭驍笑了笑。
    “我猜的。”
    ……
    “那你怎麽猜到的？”
    大叔覺得奇怪。
    “為什麽猜他沒有給我道歉？”
    道歉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
    一般人都會覺得老人給他道歉了吧？
    老實說，這個道歉這麽難得到他也是很吃驚的。
    ……
    “因為你的臉看上去並不像是得到了道歉、解開了多年以來的心結的樣子。”
    蕭驍微笑。
    ……
    大叔一愣。
    他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的臉……這麽藏不住心事嗎？
    他第一次知道……
    ……
    大叔放下手。
    麵上浮現苦笑。
    “沒錯。”
    “老爺爺沒有給我道歉。”
    “不管我怎麽跟他說……”
    “他忘記了沒關係。”
    “他沒有想起來沒關係。”
    “我說給他聽。”
    “我都想起來了。”
    “但他覺得自己沒錯。”
    大叔扯了扯嘴角，“老爺爺覺得麵臨同樣的情況，他仍舊會這樣做。”
    “他為什麽要道歉？”
    ……
    “……不管我怎麽跟他說……我是無辜的……他的行為過激了……”
    “我也就我吃了老爺爺的桃子這件事給他道歉了。”
    大叔的聲音變得低沉了幾分。
    “不論理由，就結果而言，我是吃了老爺爺的桃子。”
    “老爺爺生氣。”
    “好。”